其實他的室友應該是也來醫院廂房的人,又或者是校醫阿加塔小姐吧……腦袋裡轉著一些奇怪又無用的事物,艾爾尼諾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閒了。
一個人影拖著長長的衣襬從人來人往的走道上快速走過,他總是可以從擁擠的人群中找到縫隙鑽過,原本需要十幾分鐘的路程他只花了三分鐘不到就走到了,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用跑或是用飛的。
他用力推開了醫療廂房的門,不管其他人投射過來的眼光,直徑的往其中一個床位走了過去。
「刷」的一聲簾子被快速拉開,接著一道粗啞到難以入耳的聲音緊追在後。
「艾爾——」那雙不同色調的眸子裡清楚表達著他的擔憂。
「蘭德,下課了?」見到來人,艾爾尼諾露出了笑容。儘管臉上看不出他病的只能夠躺在床上的虛弱感,但必須出力才能從床上坐起的動作還是出賣了他。
「還是翹課了?才剛下課不久不是嗎。」
見到對方的動作,他立刻上前將人扶好,等艾爾尼諾坐好後才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著。
先是搖頭表示自己並沒翹課後才開口。「……還好嗎?」
「恩,就這樣了。」刮刮鼻子,艾爾尼諾勾起嘴角,臉上掛著一如往常的笑容,「本來就很勉強了……」
說著說著艾爾尼諾低下頭,不太想要看向一旁的室友。富有骨感--不,應該說看起來已經瘦到要剩層皮似的細指,一下沒一下的玩著自己的灰髮。
不曉得為什麼,他突然的懷念起葛來分多的濃厚色彩,但說不定是因為在那種環境下,他看起來也不會這麼白的緣故吧。
「……」他伸出了手輕輕摸著艾爾尼諾的頭頂,有些不怎理解,上學期的時候對方明明還沒這麼嚴重。
「怎了?」三年級結業式時,艾爾尼諾頂多像是個營養吸收不良的人,怎麼才這短短的假期分別開,對方就猶如像是非洲的那群饑餓麻瓜似的乾瘦?「模特兒?」
應該不是為了要當模特兒吧?那群吃飽飯閒閒沒有事情做的麻瓜女人,不對他們也沒說吃飽飯,聽麻瓜的記者說他們一天就只吃那一顆蘋果……不會吧,艾爾不當巫師要去當模特兒?我的梅林哪如果是這樣我想我必須要好好的阻止他了……
「我可沒興趣在台上說甚麼我最大的願望是『世界和平』呢。」啊,似乎是世界小姐……算了,艾爾尼諾瞇著眼,不管是模特兒還是世界小姐,他的願望都不是『世界和平』這種愚蠢的願望就是了。
感受著對方掌心傳來的溫度,艾爾尼諾突然覺得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情似乎有那麼些過分。
不,是非常的過分。
「我本來就活不長了,」他說,如同等等要去上課一樣的語氣:「我沒有來上學的未來,現在的一切不過是僥倖罷了。」
他本來應該在收到入學信的前一年死的。
原本腦內正在開名為「如何阻止艾爾尼諾拋棄巫師身份奔向麻瓜竹竿的懷抱」的會議時,對方那淡淡的一句話讓他的手瞬間僵住,薩瑟蘭德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去消耗艾爾尼諾的話。
吞嚥了幾口唾液之後,他像是再次確認一般的詢問。「你剛剛說……?」
「啊,那就當是玩笑話吧。」眨眨眼,艾爾尼諾本能性的逃避著這個話題,就算是由他親口在幾秒前說出的也一樣,「許多悲劇的開頭,男主角都這麼說著呢。」
還是女主角?他又想了想,發現這件事情其實不是那麼重要。
「今天上了甚麼內容?有出甚麼很艱難的題目嗎?待在這裡雖然很有時間寫功課,但是查資料還挺麻煩的。」
薩瑟蘭德緩慢的收回那本在撫摸著艾爾尼諾的手,他的雙眼視線落在艾爾尼諾的灰色頭髮上。「……玩笑?」
他緊皺著眉頭,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玩笑嗎?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艾爾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嗎?以前好像曾經有過吧,但似乎沒有這麼明顯過的一次……或許我該順著艾爾的話說下去吧。
「看起來像嗎?」偏著頭,艾爾尼諾反問,微瞇的雙眼帶著笑意。
艾爾尼諾看著薩瑟蘭德,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不是我能控制的。」
聽到對方這樣一說,他忍不住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讓原本梳理好的頭髮瞬間雜亂起來。
「……重點是你。」薩瑟蘭德的雙眼直直望了過去。如果艾爾想活的話,總還是有辦法的……
「我?」愣了愣,艾爾笑了出聲,「我比較想要控制報告的羊皮紙長度啊。」
不過無論是報告的長度還是生命--「早早結束也好吧,比較不怎麼麻煩。」他低聲喃喃,極微小的聲音透露著他的迷茫,但更多的卻又是毫無留戀的情緒。
「早早結束……?」原本只是輕微皺起的眉頭此刻皺的更加深,連那雙寫滿擔憂的雙眼此時都湧上了其他的情緒。
「你是說……活著很麻煩?」他低著頭站起了身子,臉上的神色被垂落的髮絲遮掩住,加上室內的光線,讓人無法看清楚他臉上的情緒,儘管他不怎將情緒外洩。「所以你不想活……?」
「不是越短越好嗎?報告。」艾爾尼諾笑著,儘管嘴裡說著羊皮紙的長度,卻又似乎是在說著生命的長短--他總是這樣,迴避著任何明確的回答。
「你確定是在說報告嗎?」他依舊是低垂著頭,漸漸的,以往那平穩無起伏的聲調似乎有些改變。
眨眨眼,艾爾尼諾清澈的藍眸看著薩瑟蘭德,接著笑了出聲,如同對方說了甚麼好笑的笑話一樣。
「無所謂吧。」掩著嘴,艾爾尼諾笑著說:「那種事情一點關係也沒有。」
「怎麼會沒有關係,這些可是關於你的性命的事情啊艾爾!」突然拔高音量說完一句話的他忍不住的彎著腰咳嗽著。
「有話慢慢說,先喝口水。」指了指床頭櫃上的水杯,艾爾尼諾有些無奈的看著對方。
艾爾尼諾突然的一句話讓他有些洩氣的又坐回了椅子上,有些無奈的解開髮飾將長長的頭髮整理好。「我只希望,你能多在乎自己一點……」
多關心自己……?「我沒有甚麼擔心的價值,別了吧。」頓了頓,艾爾尼諾摸摸對方的頭頂,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該說甚麼。
就算多照顧自己,這種充滿了毛病的身體也不是能夠說活就活的,更不用說這根本記不住甚麼事情的腦袋了。但也說不定是因為這樣,除了記憶,他連同悲傷也一起忘掉了。
「沒有……價值?」當艾爾尼諾說出這句話後,薩瑟蘭德再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你沒有價值?你到底把你自己當成了什麼?」
「當然是艾爾尼諾‧萊辛囉。」
無論多少次、無論如何去逃避,最後他依舊是屬於萊辛。
「還是你比較喜歡可愛的暱稱?」
薩瑟蘭德低著頭狠狠咬著牙齒,垂落在大腿邊的雙手不知何時握緊了起來。
--啊啊,真是麻煩。
艾爾尼諾將放在對方頭頂的手放下,接著用力的揪住了十分長的鬢角,不顧力道的用力向下拉。
「你是站在甚麼立場關心我的呢?薩瑟蘭德。」
他笑著,滿臉笑意:「無論如何,我本當就該為家族付出,因為我是這個家族的一份子。」
「而你--」悄悄的,靠在對方的耳邊,有如蛇的吐信般令人感到寒冷。
「又有甚麼資格來評論我的生死呢?」
站不穩的他往後退了一步,對方的一言一語、一字一句都像是有人正對著他使著惡咒,他感覺他的手腳逐漸失去溫度。
「啪。」的一聲,清亮的環繞在室內。
一眨眼一回神,薩瑟蘭德發現自己的左手早已往對方的臉頰上招呼過去。
他感覺到周圍的人將視線落在他兩身上,他不知道到底應該做何表現,最後也只是看了艾爾尼諾那側過的臉龐一眼就轉身離開了醫療廂房。
緩慢的將頭轉回來,艾爾尼諾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不禁笑了出聲,但因為這樣的舉動而牽動了臉頰,微微的疼痛感提醒著他現在可不是笑的場合。
「結果還是沒告訴我報告的事情啊……這不就是要我自己去問了嗎。」
真是麻煩,太麻煩了。
他偏著頭思考了一陣子,像是放棄般窩回了被單中。
而他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如同往日般的笑容,就算臉頰紅腫也沒有讓笑容退去。
就算他都快要哭出聲也--
甩~巴~掌~
「有話慢慢說,先喝口水。」
看到這句話忍不住爆笑
艾爾這樣才會激怒別人啦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