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想起
回憶 後,瑞哈夏拿著刺刀,坐在床上好像全無反應,直到門扉敲響,他才回過神來。
將刺刀收起,起身離開床鋪前去開門,打開的門外不意外的看見了少年,他知道他是來接他的,因此走出門外反手便關上了門,「走吧。」由於打理過了,現在的樣子比起昨天要好得太多。
「嗯,我來接你了。」少年笑了笑,主動的握住男人的手往前走。他一路領著人往自己家裡走,步伐不快也不慢。
「不過我還沒有整理好,東西還亂成一團,既然未來是你要住在那裏,那就一起整理吧,我會幫你的。」
如同先前他回握了少年的手,跟隨著對方的腳步。
我不需要幫忙。
這句話到嘴邊又被瑞哈夏吞了回去,他不知道少年所說的「東西」到底有多少,有多大,「嗯。」經過思考後他應聲,當做是答應了。
總歸來說,總是自己要住的地方,雖然他也不需要太多東西,但他也想放一些東西,整裡的時後順便看看能怎麼利用也是不錯的。
回到家中,戲言直接把人拉到那間慘不忍睹的雜物間外,堆滿的一座一座書山以及各種不可思議的陳設。少年顯得很心虛。「總之,大概就是這樣啦,今天以內一定要整理完啊,不然你又要睡旅館了。」
瑞哈夏看見的是誇張到不行的書籍量,一堆又一堆,疊到不可思議的高度,「……書都要留著?」雖然他很想一把火燒光所看見的東西,但鑒於火勢有蔓延可能,只好作罷。
不過如果要丟掉的話,也很好處理,窗戶打開全部丟出去就是。
「不能亂丟,我都還沒有看過。——所以要你幫忙就是這麼回事了。」少年彎腰抱起一大疊阻礙視線的書,用肢體示意男人抱起另一疊。
「跟我來吧,我告訴你這些東西要放哪裡。」
瑞哈夏看著少年的舉動,挑起了一邊的眉,這表示即使他在怎麼不願意,也只能乖乖的清理這些書海。
這些書有這麼重要嗎?
他不禁這麼想,經過一番掙扎後,乖順的搬起一疊書,跟隨少年。
戲言看著瑞哈夏儘管不太願意仍然搬起了書隨自己移動忍不住拉灣嘴角,那並不是笑,更像是土地乾涸失控的龜裂。到附近的書店倉庫之後他放下書,「你隨便找個地方放吧,到時候我在整理就好。」
「總之呢,現在我會跟你一起把書從家裡處理掉,之後我會在這邊整理這些書,你可以自己決定要在房間放什麼家具,樓下的家具區如果沒有的話,再遠一點的地方也有其他家具店,床鋪在兩個街區外有在賣,或者你可以去隔壁鄰居家裡搬。」
當瑞哈夏跟著少年來到書店倉庫時,他實在不太懂為何要用如此沒有效率的搬法,他原本以為是要放在那個家的某一處。
他的點頭是對Joker的話表示了解,放下手中的書,從緊閉的唇口擠出了一句話,「……為什麼不用推車?」與其兩個人慢慢的搬過來,推車的載量更大,花費的力氣也相對的較小,搬運過來相對的也會輕鬆很多,否則他根本不知道這樣一天是否搬的完。
「……。」不是很想承認自己完全沒有想到這種方法的少年很不自在的挪開視線。拿了幾本書開始準備排列上架。基本上這間書店已經快要是他家專用的外包圖書館了。本來是賭氣的行為給他這樣一座看起來就很自然。
「這樣的話搬書就交給你了,我在這邊整理,不然我會整理不完。」
瑞哈夏看著自顧自動作的少年,他只待了一下,沉默的離開。
他繞到了超商的倉庫,購物用的推車太小了,所以他拿了貨用的大型推車,輪子與地面接觸使的上半部的鐵置欄杆不斷發出「空嚨」的聲響,一路推回一樓。
當他再一次走上三樓,因為剛剛少年在的關係,所以沒有太注意,而這次只有一個人的他,特別注意了每個緊閉的房門,他還沒看見少年的同居人。
沒有去動其他任何一扇門,大概看過房內的格局,連同四樓後,他還是把書都搬到了一樓推車上。
沉重的載物,使推車的聲音如悶雷,遠遠的就能聽見,他說服自己只要忍受這噪音一下子就好,一路的又回到Joker的所在地。
「哇。」冏。
完全沒想到瑞哈夏如此有效率的幾乎把家裡半數的書都一次搬來,少年著實嚇了一跳。他幫著瑞哈夏把東西一疊一疊卸下。「家裡的書還剩多少?」
「跟這裡差不多,也許還要多一些。」完全沒有看書習慣的瑞哈夏懷疑這真的是一個人可以看完的份量嗎?他一一的將書搬進倉庫中,要說的話,卸下書還快一些,至少不用一樓三樓爬來爬去。
「你的興趣?」他看著逐漸淨空的推車,隨口問了一句,準備要在去搬第二趟書。
「對。」除了打架殺人以外最大的興趣大概就是這個了,對料理跟花的興趣還遠低於此。戲言在心裡默默補充這句。少年專心致志的搬書放書,他反覆翻著一本書,最後決定把它放在最上層的書架上。
「小時候我失去視力很長一段時間,那時候有人每天念書給我聽,然後大概是那時候養起來的習慣吧。」
「聽跟讀不一樣。」放好最後一疊書,「你還活著。」而且看的見。
他知道看不見意味著什麼,如果要模擬的話也很簡單,只要把眼睛遮住就好。
但他顧有的觀念依然影響著他,瑞哈夏推著推車逐漸遠去,光是聽那刺耳的噪音,便知道他走到了哪。
回到家,他還不確定這是否真的能稱之為家,瑞哈夏重復先前的動作,將書從三樓搬至一樓。
當然不一樣,所以他才那麼喜歡那麼討厭華歲。直到人都走遠了少年才轉頭看著瑞哈夏離開的方向,心情複雜的彎著嘴角。過了好一陣子才收回乾澀的視線回來繼續手上作業。
這是最後一趟了,瑞哈夏看著疊滿的推車,繞去了超商,拿了兩瓶水,一瓶是給他自己的,另一瓶是給同為勞動者的少年。
他推著推車再一次回到倉庫,「沒了。」他對著停下手邊工作的少年說,同時在對方轉身看見自己時,他將水丟了過去,「給你。」
「嗯?……哇。」話說他還真是很相信自己可以安全接到這玩意兒啊。定睛看見自己手上的東西是罐裝水之後戲言忍不住這麼想,有些無奈。
相對於負責任搬運的對方他自己其實沒什麼勞動,不過他還是覺得很高興。至少男人會想到自己,這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福利。少年扭開水瓶,「……對了,我問你,我在家會準備早餐跟晚餐,我要準備你的嗎?」
同樣扭開瓶蓋喝水的瑞哈夏,聽聞少年的提問,只停頓些許的時間,「不用。」
他的吃食很簡單,也很好解決,準不準備對他來說沒什麼差別,所以這個問題根本沒有什麼好思考的。
……不對不對,他不應該覺得失望瑞哈夏本來就是這樣。不過可以的話,戲言還是希望他們——至少自己跟他——可以一起吃飯。
聽聞回應後莫名沮喪的少年喝了一口水就放下。
『可不可以,能不能夠,願不願意,雖然他們都是在詢問意見,但正確的使用得到的結果可是完全不同的噢——你到底想要知道的,是什麼?』
——不對,不是這樣!有問題的不是瑞哈夏,是我。
為了放下水罐的低頭仿佛產生了誰的手溫柔摸上的錯覺,那一位的聲音還是一樣嚴厲有又柔軟。
他明明就還記得,怎麼就在這時候把它忘記了呢。自己現在想要知道的,不是需求而是意願——所以他不應該覺得失望覺得沮喪。那是錯誤的問句造成的誤解,不代表瑞哈夏的意見。
再次抬起的視線依然乾淨清透,他問他,「那,我想跟你一起吃飯,你願意陪我嗎?」
這一次,瑞哈夏深深的看著嬌小的少年,他想著與前句相似又不同的問句的意義,悄然到來的沉默,最後以點頭代為回答,還不忘補充,「他不在的話。」他所指的他,自然是指那個還未見到的同居人。
他還不能,也無法去信任一個只見過兩次的人。
喝了最後一口水,關緊瓶蓋,開始將推車上的書卸下。
「……我不期待你能跟他好好相處呢,不過至少不要對他動手?」少年笑的無奈接近棄療,回頭繼續整理書籍的動作卻感覺輕快許多。
「視情況而定,但我不主動攻擊。」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他要他保有反擊的機會。
看著漸空的推車,他想也許找個地方丟著就好,省的在跑一趟超商。
「房間裡的裝飾品,我不需要。」這句話的意思同時也再問,那些東西他是否可以丟掉,少年說過他可以決定房間內要放什麼,「可以在牆上釘架子嗎?」他問,只是這樣的行為大概會很吵。
「裝飾品留著,你不要的話先放客廳我回去再整理,話說你釘架子是要放什麼?」搬開書籍裝飾品之後那間房間應該會有足夠的收納空間才對。
至於主動攻擊什麼的,少年覺得自己基本上已經解決同居人可能會互K的問題了,他們都是重諾的人。今天玄影採冷處理瑞哈夏不攻擊,大概就不會滋事……吧?
「獵槍。」瑞哈夏毫不掩飾自己的用途,他可是要釘槍架的,而不是一般的架子。
他回答的非常自然,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以前定居的地方也是,自己所做的武器庫也是,他藏身或住下的地方必伴隨著不同的武器。
立刻就滋事了!!
少年一下子失控的差點掐壞手上的書,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吐嘈多一點還是想發火多一點的用力壓下那些幾乎爆發的情緒。
「二樓,這是我的極限。」
瑞哈夏皺起了眉,他知道二樓是開放式空間,是店面的一部份,他不認為把槍放在那兒是好主意,不過轉個念頭想了一下,也許他可以在二樓弄出個空間,弄個槍櫃或許是個好主意,雖然能放置的空間比較小,「好。」自顧的思考著,最後答應了少年。
至於刀的部分,房間裡的收納空間就放的進去了,他一點也不擔心。
「……我知道你的習慣,但你在家裡配槍會讓我覺得你不能信任我——我知道你不信任的是影,但那是我家,我不能接受。」把手頭上最後一本書塞進櫃裡少年的頭也不想施力的撞了上去,太過接近的結果是他只能看見一團字糊。
剛剛那一瞬間,他是真的心寒的想著是不是讓瑞哈夏住進來是個錯誤,即便知道那個舉動無心又怎麼樣呢。
「你想想吧,假如你弟弟在你們一起睡覺的房間枕頭下放著一把小刀,你又做何感想。」
「我會把這條命給他,我知道他要什麼。」少年拿他弟弟做比喻,讓他能夠很好體會,這也讓他知道少年不希望在那個家裡出現武器。
「不會有槍。」他像少年保證,想一想又說,「最多一把,手槍,出門用,我會放在二樓。」至於大型槍械他還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放,這麼看來,就連刺刀也不能有太多,而且要藏好才行。
他想著房間過多的擺放空間,看來會有很多空格。
靠他媽我又不想要你的命給我好好活著——的吐嘈被龜裂的微笑強硬的塞回某個不存在的亞空間裡,聽到這句話就一下子爆起身子看過去又一下子洩氣。
他突然覺得很累很不想跟這個人爭論。撇下一句「那就隨便你」便往外走,卻不是往回家方向。
「……。」瑞哈夏看著少年離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追過去,如果是以前這個問題連想都不用想,但現在Joker是唯一的人。
他不覺得他有做錯了什麼,或說錯了什麼,但是看少年的反應,似乎是對自己的決定不滿,說是不滿好像也不太對,反正有些的不對勁,他又覺得,追上去似乎不是正確的選擇。
以前弟弟有什麼不對勁,他就會去安撫,但少年不一樣,他跟弟弟不一樣,這讓他很猶豫,非常猶豫,最後決定再決定前,遠遠的跟在少年身後。
儘管距離的很遠卻沒有遠的難以察覺,他不知道瑞哈夏到底要幹嘛但也不想就這樣回去,反正他相信男人就算睡地板也很ok更何況他們家本來就是開家飾店要什麼有什麼。
戲言並沒有生氣,至少不是跟瑞哈夏生氣。硬要說的話生氣的對象是過去的自己吧,少年無奈的想。
他稍稍繞了一點路往城市邊緣走,最後停在下著冰雹的某日
某些事情發生的花海邊境,默默的坐在花叢裡編起花圈。
瑞哈夏記得這裡,他怎麼可能忘記那個下冰雹的日子。
也許這裡是少年習慣駐留之地,他沒有進入花海,也沒有任何靠近的意圖,當他看見少年開始編起花圈的時候,他遠遠的退開。
瑞哈夏覺得,這個時候沒有必要去打擾Joker。
他沿著道路回到家,因為稍嫌麻煩,在二樓搬了沙發床,在把沙發床搬上樓時,椅腳磨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將沙發床推到房間轉角的最底部,然後把房內能看見的裝飾品全移到了客廳。
暫時就這樣吧。
就算還沒有放置任何武器,他也還有腰間的小刺刀。
整個房間只能稱之為空曠,除了能弄成床的沙發床,其他什麼都沒有。
戲言不記得自己編了多少花圈,不記得自己待了多久,只知道他很累很累很想睡。
他看著手上編製好的花圈深深深深的嘆息,決定躺下來睡一下的同時也決定了這件事就算了吧,他會另外再找時間跟瑞哈夏好好談談。
少年疲倦的在無邊風月的此處躺下,閉上眼。
只在房裡待了一下的瑞哈夏,,又去找了個門鏈鎖裝在房門上,這時才安心的在沙發床躺下,他打算小憩一下。
大概是前陣子的關係吧,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變得相當嗜睡,也許是跟他內心那空蕩的世界有關吧,為了防止自體本身的精神崩潰。
當他抹著臉醒來的時候,天色早已昏暗,外面靜悄一片,咿呀的房門開起的聲音,他不知道少年的同居人是怎麼回事,直到現在他都還沒有看見過人,他只知道一點,少年還沒有回來。
反手帶上了門,離開了家門,一路前往之前少年的所在地,廣闊的花海依舊,果不其然少年待在同樣的地方,只是已陷入睡眠之中。
瑞哈夏站在少年身側,看著對方熟睡的臉龐,最後他在少年身旁躺下,閉上眼睛毫不介意其實剛剛自己才剛醒。
沒多久那規律的呼吸正顯現出他的現狀。
入夜微涼的氣溫身旁一團溫熱的暖源,儘管不是非常的冷少年還是本能的往溫軟的體溫偎近。幾乎整個人都縮進男人圈出來的懷抱裡。
在夢裡沈的更深更深。
「……哼……」更家接進的溫度,並沒有令瑞哈夏醒來,只是輕哼了一聲,微皺的眉頭很快的又舒展開來,無意識的抱住懷中嬌小的少年。
基本上沒出門,待在書房的玄影多多少少有注意到外面的動靜,直至房裡的另外兩人都出去也出了,他才闔上書本,近乎放鬆的嘆口氣。畢竟有不熟識的人在,讓他相當緊繃。
出門一陣,直至傍晚回到住處後,也始終安安靜靜的,玄影只是稍微想了想,又窩回書房,繼續閱讀艱澀的古典文學直至深夜。
他將看到一個段落的書本夾上書籤放回桌面,往外走,去尋找戲言。
少年曾答應他的事情,他認為對方會守諾。
思考著對方常去的場所,找了多處,最後來到花海。
看著與瑞哈夏相擁在花海沉睡的二人,玄影幾近無奈的扯起嘴角。
在大約五步的距離,他停下。
等著瑞哈夏清醒。
陌生的氣息,陌生的壓迫感。
迫使醒來的瑞哈夏並沒有張開眼睛,也沒有起身。
他知道有人,卻不知道是誰。
持續規律的呼吸裝做自己還在睡,等待對方有所動作或出聲。
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玄影幾近無奈的開口:「再睡花海,會著涼,先起床吧。」他的聲音不大,控制在不會吵醒人的範圍裡,也是未免吵醒戲言。
「你不會想要戲言生病,對吧。」他很篤定的說著。
灰藍的眼睛睜開,瑞哈夏看著聲音的來源,不驚動到少年的小心起身,姿勢卻像是在護著少年。
他知道這個人,少年的同居人,同時也會變成自己同居人的人。
他一語不發的看著男子,他不信任男子,他才見過對方兩次而已。
當然,他答應過少年不會主動攻擊眼前的人,但他的意思也很明顯,不要過來,不準碰他或Joker。
「你抱他回去吧,我會回書房,你就負責陪他到底吧。」玄影簡單的交代之後,便毫不猶豫的轉身。
「我不打算掀起和平以外的事,所以,我想也不用多說了。」
說完話,他便頭也不回的往住處走。
即使男子如此說了,瑞哈夏還是等到看不見男子時才有所動作。
他大可在這裡繼續睡,反正少年也沒有清醒的跡象,但他想,這樣可能會讓剛剛的男子再度找來。
最後他將熟睡的少年抱起,等回到家中,的確沒有看見男子的蹤影,看了眼往四樓的樓梯,自私的將少年帶往自己的房間,就如同那個人所說的,他會陪到底。
將人放在為收起的沙發床上,他還有空間可以坐在旁邊,靠著牆,沒有多久,又再一次的睡去。
玄影靜靜的待在書房,直至腳步聲響起,爾後門被打開又關上,他才將自己放鬆,窩在沙發裡。
「真是麻煩。」他嘆息似的說著,站起身,拿起外出前閱讀的那本書,繼續埋首書中。
對於另一個同居人,玄影並不太想要去管對方的性情如何。
反正,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他睡得很沉,甚至沉的連自己被挪了位置身邊多了誰都不知道。一覺醒來戲言卻覺得自己頭痛的要命感覺上睡得很不好——做了那樣的
夢大概很難睡得好吧,他是這樣認為的。
至於自己被搬回瑞哈夏房間,還有這個房間悽慘的只有一張沙發床的後續處理,以及身邊坐著睡著的瑞哈夏,那都是慢慢再去處理就好的事情。
少年按著劇烈疼痛的頭緩緩坐起來,身在整座屋子唯一沒有對外窗的房間,他不確定現在幾點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沉思的時間沒有持續的太長他就決定要往外走。
直到開了門確定外面天色尚早,他才決定做早餐之前先替自己泡一杯茶。
壓下煮水的開關動手泡茶的動作特別的緩慢,他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臉色其實糟糕的可以。有著前所未有的慘白,連帶嘴唇都帶著一些淺色的紫。
少年捧著一人份的熱茶,安安靜靜的窩進客廳自己的沙發裏任由蒸氣蒸騰他乾澀又疼痛的眼角。陽光沉默的攏著他的身子,明明總是鮮豔活潑的模樣此刻卻安靜地彷彿存在空洞著的留在那。
當少年離開自己的房間時,瑞哈夏便醒了。
稍微的活動一下睡的僵硬的軀體,他聽見自己的關節發出明顯喀喀的聲響,來自他轉動的脖子,扭動的肩膀,伸直反向互坳的手指關節。
他折好床上的輕薄棉被,將沙發床變回原本沙發的樣子,坐在其上。
距離少年出去已經有段時間了,那名男子會不會已經在外頭了?
他看著空無一物的櫃子,又打起盹來。
他發了很久的呆,頭痛卻分毫沒有改善,硬要起身的結果反而讓他頭更是昏眩了幾分。
戲言後知後覺的按住自己額頭,手溫和額溫同樣高燙的感知誤導他的判斷,認為自己只是需要休息的少年吃力的起身。他一面想著稍晚要佈置瑞哈夏的房間要整理亂七八糟的客廳以及昨天被放置的書店倉庫,一面動作緩慢的烤土司做烘蛋,煎了豬肉排又做了兩種不同口味的沙拉。相對於平常可以說是非常普通的早餐。然而對現在嗅到食物的氣味就反胃的少年來說,這根本是煎熬。
他數次在作業當中暈的難以站立,所幸這裡就算受傷了也很快就好,所以手上錯落的刀傷燙傷通通不算礙事——只要早餐沒事沒有大礙那就沒有問題。
戲言此時卻不知道他的烘蛋落了蛋殼肉排煎的太老,沙拉醬的比例也有點失衡的太甜太鹹,謝天謝地至少紅茶還是正常的。
完成這一切準備去叫人吃飯的少年毫無懸念的踏過極限忽然整個人失重的摔倒在地。
男人本來還不在意外面的輕微動靜,在聽到巨大聲響後,他立刻走出書房,往廚房看去,看到少年倒在地上,他隨即皺起眉頭,「戲言!」
邊叫著對方的名,玄影快步走過去,將人扶起,看著明顯不正常的面色,他將手放上同居少年的額上,「發燒了還逞強什麼,不好好躺著休息。」
「……噯?我——」沒有發燒啊?
早被高溫蒸煮的頭昏眼花失去了能夠對焦的力氣少年的眼睛泛濫一汪難受的水域,依然是看來的那樣有著不加掩飾的困惑。被另一個體溫抱在懷裡他才發覺有些東西正緩緩鬆動,夢裡有些失去的疼痛的思慮一點一滴的腐蝕他看似堅強的表殼。戲言卻仍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
「好了,現在先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就算沒有發燒,你身體也不是很舒服吧。」近乎獨裁的命令少年,玄影抱著戲言站起身,小心翼翼的保持平穩,抱著人往樓上走。
「受夠了、真是的……」他無奈的碎念著,將戲言放到床舖上,並為人蓋好被子。
「咦……為什麼?」癱軟在男人懷裡少年仍然迷迷糊糊沒搞清楚自己這是怎麼了。仰頭看見的下顎有著近乎嚴肅的凝重,他也就習慣性的乖乖收聲,聽話任由體重把自己陷入床鋪裡。
「……我在發燒?」可是,為什麼?
儘管已經燒的神智不清但還是精確的抓住了玄影的衣袖不讓人離開,儘管那樣的力道只要稍微掙脫就能扯開。
「什麼為什麼?」玄影任由人抓住自己的衣袖,坐在床沿,低頭看著眼神迷濛的人,「要不要喝點什麼?」還是要去拿點退燒藥?男人在心中思考著。
「……不要走。」這或許是相識以來少年唯一一次明確告知希望對方留下的話語。他的目光迷離難以成像,卻怎麼也不會錯認成誰。不是,不是桃良,也不是鉞,他知道。
如此認知讓戲言看上去清醒了點,他抓著男人相對自己稍顯微涼的手攤開放在自己額頭,微微一笑。「——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樓下有早餐,我不會餓。」 不打算收回那句話,但也不想妨礙男人選擇的權利,他在撒嬌,這是目前最明確的一次。
玄影微微一愣,這是少年難得如此坦率的向他撒嬌。他輕輕嘆了口氣,戲言如他,就像是弟弟那樣;差別只是,他的弟弟不太說話,總是用行動顯示他在撒嬌。
「嗯,那我陪著你到你睡著為止。」男人的聲音帶著難得一見的寵溺溫柔,「快休息吧。」
「……嗯。」聽見這樣的話少年這才舒開眉眼,男人的手被高熱的體溫熨的發燙,戲言摸索著抓住玄影的另一隻手握緊。
侵骨蝕髓的不安他仍然清楚身邊的人是誰帶來的安全感舒緩壓迫呼吸的恐慌,只是很難過很難過而已。他喜歡的他愛的他真正重要的一切都不在身旁。
時至今日他終於明白一直以來操控他的欲望掌控他的嫉妒他曾經以為是不安以為是對愛的對歸屬渴望的情感到底是什麼。
動靜這麼大,另一個同居人卻沒出現嗎?玄影漫不經心的忖度著,看著難得乖順的少年,手底下的溫度頗高,讓他不自覺得皺起眉。
「果然……就算有你有了瑞哈夏,就算知道你們跟他們不一樣還是會忍不住想要比較——我很喜歡你們,可是真正重要的,還是只有……吶,我想回家,就算知道哪裡很可能一輩子把我當成實驗品,但最愛我的人都在哪裡。」少年握著那隻手慢慢的說,儘管內容斷斷續續,卻也明白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一雙乾淨的地球色凝視著人,「那你呢,我一直都沒有問,但我想知道。」
耐心的聽著少年的話語,男人直至被問問題,才開口:「你想問什麼?」玄影眨眨眼,似是有些不解。
「說故事,給我聽吧……我想知道,你的故事。」少年輕輕的說,語意清晰而緩慢,並不給人氣若游絲的感覺,就是那張蒼白的病容發紺的嘴唇看上去實在很糟,他並沒有發覺自己握緊男人的兩手正一點一點的失去力氣。
男人眨眨眼,似在思索要說什麼,組織著語言,沉默了片刻後,他開口:「我有跟你說過,我又叫作銀星得這件事情嗎?」頓了頓,又言:「這是……一個很老掉牙的故事就是了。」
少年微微偏頭,而後緩緩搖頭。
他開始耳鳴因而更加昏眩的微微皺眉,索性依然清晰的視線足夠傳遞足以辨識語意的唇型供他閱讀,至此都還不會妨礙他們溝通,目前還不會。
看著少年蹙起眉頭,玄影無奈於對方身體不適仍要撐著,但他還是繼續講了下去。
「我曾經深愛著一名少女,那時候我也還很年輕……她很純淨,就像是光一樣……而名字也如其人,叫作灯。」玄影慢慢的說著,語氣平淡,就彷彿是他人的事情那般。
「在一次任務中被她撞見我殺人,而後就分手了。」
「縱然如此,我卻還是愛著她。」說著,男人露出苦笑,「就如同銀星的花語。」
「銀星,花語……?」怎麼好像跟自己認知中的銀星不太一樣?在戲言的認知中的多肉植物似乎跟花語題不太上邊?少年茫然的重複男人的話,眨了眨眼。「或許,年輕會嚮往光,才會因為撞見殺人現場就害怕……啊,普通人的反應吧,或許也沒有辦法。」
比起評論一件事,少年此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他甚至不是看著玄影再說話。
「永恆不變的愛。」男人輕聲低語,「我唯一真正愛上過的,也只有她。」
「那還真是,很寂寞呢……不過,我想聽,故事噢。」少年試圖彎曲鐵片般緊緊閉闔的兩片嘴唇,做出來的表情卻怎麼也跟笑容搭不上邊。
「何不試著,從『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做玄影的男孩……』之類的,開頭,開始說起呢?」他盡可能像是平常發問一樣微微的歪頭,卻是這樣的動作都很吃力。
什麼啊那是?男人無語的看著病懨懨還要求一堆的少年,眼神都盛滿了無奈。
「從前從前,有個男孩叫藍漣,在生母死後被丟而出去,然後遇到養父改名玄影……」
然而,他真的就這樣講下去了,他目前想起的片段。
他很認真的,真的很認真的,儘管那在最開始的時候意外聽話的發語詞讓他真的有一瞬間失控的噗哧一笑,但也就那一下下而已,他其實沒甚麼力氣可以花在其他地方,尤其他現在頭痛得要死。
聽完以後他也不做任何表達,依然安安靜靜地窩在枕頭裡。沒有一點倦容,臉色卻也不見分毫好轉。戲言放任話題短暫結束以後的沉默很久很久,他安安靜靜看著玄影,彷彿過去每一次醞釀滿肚子長篇大論準備發表以前的模樣,卻半天不吭一點聲。
「故事說完了,你也該睡了,戲小言。」男人嘴角噙著無奈,如是說。
是這樣的嗎?
深深藍色的眼眸無法言語,只是頻繁的眨眨。
或許吧?
抱持疑問的腦袋沒有開口,唇瓣無識的開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