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刃擦過石地上發出高亢刺耳的聲音,黑暗中彷彿擦響火柴似的火星亂竄,男子垂下拿斧的手低首審視死者並挖走方才他從其他晝行者那騙來的碎銀,注意到屍體掉落的不只值錢物,還有一串彷彿剛捕到正要帶回家享受的隻隻黑鳥。
迦勒沒有遲疑的抓起繩索的一端,將黑鶇串拎了起來檢查,看來明天能準備一頓酒足飯飽的餐點,臉上的笑意難以隱藏。
* * * * *
「然後啊————」那是穿插於晚餐時間與悶燉甘薯的談話,有關聖誕節的事情,約書亞的餐盤的進度最慢,或許是因為比較多時間在說話而不是咀嚼。
「平安夜的那晚、還可以聽到很多小孩子們一同唱歌呢!」因為很喜歡所以滔滔不決的說著。
「是嘛?孩子們合唱聖歌啊...那聽上去多麼美妙。」
將手中的餐具放下,溫暖的燭光與新雪、豐盛的佳餚還有面色慈祥、穿著紅衣在夜間發放禮物給孩子的神奇老人--曾經有個晝行者是這麼形容的,至今那個晝行者天花亂墜的說著與興奮的神情到現在自己還有些印象。
約書亞的話也大多只是笑笑或偶爾讚嘆的給予回應,眼角餘光不時注意著正在燒著熱開水與面前男性相似身影的主人;雖然約書亞大概不會注意到,除了處理禽類那股腥臭以外似乎還有一絲絲自己最熟識的味道...
嘛,在這條街上就是如此嘛?
像是接受一樣,微微瞇起了雙眼恢復自己一貫有的笑容。
「約書亞、你的晚餐都要冷了。」聽上去更冷的是他那低聲線的警告及提醒,把視線從等著水滾的大鍋移到餐桌上。「沒有什麼聖誕老人跟聖誕節、不要一直在吃飯時提小時候聽過的故事。」
約書亞像是教室裡被老師拍了頭似的低頭望著盤子,帶著一些難過跟歉疚馬上開始解決盤中物,沒注意到迦勒皺眉的神情也沒捕捉到桃樂絲笑容裡的含意。
「餐具就麻煩你收拾了,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在房間。」語畢、將木頭椅子靠好後便離開廚房。
雖然看上去從剛才都只顧著與盤中的馬鈴薯交戰;在旁的夜雀其實一直在聽著,盤子老早就吃得乾乾淨淨的但遲遲還沒收拾,她將杯中的最後的水一飲而盡後也跟隨著桃樂絲離開、不同的是她稍微轉身看著失落吃著飯,並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雖然受到冷對待,不過約書亞對於聖誕節的熱情似乎絲毫不減退,早就偷偷背著迦勒開始準備禮物了,可能對迦勒來說這些都是些鬼話連篇的故事,對排除喪失部分記憶只剩下這些的自己來說是格外重要,這麼想著將餐具碗盤收整好後,不打擾迦勒繼續處理野禽。
從廚房溜出來後,沿著微弱燈光映照的走廊慢慢步去,鞋跟還是不免發出了難以隱藏的聲響,找到了在門口執勤看守的夜雀。
感受到氣溫相比之前低了很多,夜雀忍不住邊打了個哆嗦邊把帶著皮革製的手套靠近裝有重要光源鐵製的攜帶型燈台上、即使這樣似乎沒什麼用、但有光還是令人安心。
不斷的在腦海複頌著聖誕節、聖誕節;自己似乎模模糊糊還依稀記住一些畫面,因節慶裝飾的五彩繽紛的街道與玻璃櫥窗裡令人亮眼的新商品,總穿著深色厚重制服的自己身上彷彿也沾染了一點那獨有的顏色...似乎也有跟人交換過禮物呢。
嘎滋。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迅速的馬上拉回原本的狀態,回頭一看原來是約書亞、本聳起來的肩膀放鬆下來;以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開口:
「......約書亞?」
「嗯、剛剛我吃飯太慢了、所以現在才能來跟妳說、」有點不好意思的揮揮手,然後用極度輕微的力道關上門,不讓聲音跟冷風太調皮的鑽進鑽出。
「最近感覺夜雀的衣服破損有些嚴重、有需要幫忙的話可以跟我說。」也在衣物活動處縫上軟皮製的補墊增加耐用性跟防寒好了,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樣可以把準備給對方的聖誕禮物在他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送出去了。
「啊、嗯......」聽到對方這樣說便馬上查看自己身上披著的衣物、確實因為每天奔波的關係毀損了;但自己其實不是太在意這些小細節的人,對自己來說東西能用能穿就行了、不知道為什麼心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點點頭表示謝意後將視線擺回街道上,自己向來都不是多話的人。
隨後也同樣本能性的將手就著光取暖,雖然的確一點用也沒有,然後才緩緩開口,大概是覺得對方的沉默會讓這個氛圍增添冷意,清澈且明亮的聲線接回自己在餐桌上沒說完的故事,有關平安夜的,懷著身孕的女子無處投宿,在馬槽裡誕生下聖嬰的典故。
「在馬槽誕生感覺很溫暖、稻草的味道很香呢。」大概是因為冷的關係便說了這樣的話,自己也好想在稻草堆上好好睡上一覺啊...
「...啊,剛誕生的耶穌也一定很可愛。」察覺剛剛那樣說有些不妥便又補了這句好讓對方知道自己是有認真在聽故事的。
「是啊、懷著愛誕生的話、一定很溫暖的吧。」聽聞對方的補充,漾起有些慈愛的笑容點頭。「小貝比都很可愛呢。」同意的說道,感覺氣氛好像比剛剛有溫暖一點了。
「嗯,喏...平安夜、還有聖誕節啊...」
「我記得還有在很漂亮的樹下,跟很多人交換禮物呢....」
閉著眼睛努力回想那個畫面嘴角便不自覺得微微上揚,有著可愛圖樣的包裝紙裝著人們的心意、在歡快音樂的環繞之下一完便馬上停止,拆開自己換到禮物的時候的快樂...不知道對方知不知道?
「總之,是開心的事情。」想不起來自己拿到了什麼也無所謂,說起來自己其實也想替對方準備點什麼但總覺得只送對方又有些詭異,另外一方面的苦惱是不知道其他兩人又會喜歡什麼;要是自己太笨送錯的話...想到這便吞了一口口水。
「怎麼了?」偏頭稍微探身進入對方的視野範圍,眨著那澄澈的雙眼詢問,感覺對方好像瞬間又更低落。
從對話中得知,原來聖誕節是真的存在的,並非只是自己的想像跟小時候聽取的傳言,那為什麼迦勒又要欺騙自己呢?將這樣的疑問藏於心中。
「呃,沒有什麼...」
不敢跟對方對上眼而馬上別過頭去,雖然想開口詢問對方喜歡什麼但果然很奇怪、而且如果這樣之後沒有順利送到的話對方一定會很失落吧,果然禮物什麼的還是秘密的送過去比較好。
「衣服的話...等等交班就會給你了,約書亞的話快去進去吧?我準備要出門了。」
認為對方身體並不如自己來的強健,深怕對方著涼感冒了那就不好了;為了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臉而拿下冰冷的鳥嘴面具便也又戴了回去;同時也遮住自己有點落寞的表情,兩人這樣偷偷交談的機會其實並不多。
「好的、要早點回來喔。迦勒說今天有做很多吃的要趕上開飯時間呢。」輕揮揮手,準備先行回房偷偷準備聖誕禮物。
之後便不在多說什麼,用耳朵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後便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專注在著這沒有日晝交替的守夜時間。
* * * * *
與迦勒交完班後先行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大概拿了幾件比較常替換的衣服交給約書亞,便盡快去完成桃樂絲今天所託付的工作。按照順序跑了幾個指定地方後先停留最後一個地點--三番街,由於是交易的地方,所以人比較多、下意識的將手摸了摸在自己斗篷下的側背包,開始尋找約書亞可能會喜歡的東西。
大概是因為戴著面具的關係惹來不少眼光的注視,不過自己由於常出入這邊固定在這擺攤的人也見怪不怪、她大致晃了一圈最後把視線擺在一名中年男性腳邊打著地舖的攤位上;心想因為都是賣雜貨的關係所以連支撐的木架跟電燈都沒有吧?吸引她視線的是擺在角落一個顏色不太起眼的老舊小冊子。
沒有說話,夜雀伸出右手指指那個小冊子、男性也沒有招呼什麼的就直接彎腰把冊子交給自己、試著無視對方刺人的視線大概翻閱了一下,大概是一個口袋的大小,包在外面的皮套邊緣已經有些破損、聞起來還有些許的潮濕味。想到在永夜城的環境常使人失去重要的記憶;雖然勘稱不上是精美不過應該還算實用,有個可以隨時記錄自己秘密事情又好藏起來的本子應該對方會用地著。
用較低沉的嗓音開口的時候對方瞪大了眼睛嚇了一跳,嘖的一聲、搔了搔頭開了個價;不擅長跟別人討價還價的自己只能將自己收集起來的一些碎銀再加上一些物品、在單方面的被對方拉著走情況下勉強換到了小冊子,好好的收在比剛才來的時候瘦了很多的包包中。
「呼...呼...」剩下兩個人的禮物該怎麼辦呢?躲在暗處的小巷子將面具摘除喘喘口氣,嘴裡偶爾不時吐出的白霧、夜雀縮了一下身子;要是身上沒有東西換的話那就去尋找吧,自己熟五、六番街的幾處、或許能在那找到被丟棄的東西也說不定...她再次披上了外面的那一層偽裝,宛如黑貓一般、踩著無聲的腳步消失在黑暗巷子的深處。
翻越了矮牆、快步在階梯與階梯之間向下、向上交叉著移動、然後又倚著牆壁的邊緣盡量不製造聲響的跳在用一塊塊石頭混合砌成的有些潮濕地板上、將重要的燈火單手舉高環視著周遭以防在隨時匍匐在暗處的怪物;來到這邊的這段時間,體能與各方面的技巧半被迫的增強了不少;但並不是桃樂絲所教的,而是更早更早在這邊遇到的一群人們。
說起來自己為什麼都想不起任何人的名字呢?她小心進入了一棟嚴重破損的建築物、散落一地的碎片跟磚瓦跟少數還原封不動在這的家具用品、把煤油燈放在可以照到建築物大範圍的地方便著手探索、找到了掉在地上窗簾跟倒在附近沾滿塵埃的玻璃杯,拿著斗篷抹了抹後仔細端詳著、或許桃樂絲會喜歡這些東西吧?
將老舊的窗簾布收好放在包包中、玻璃製的水杯則是小心翼翼的夾在布與冊子之間,接下來就只剩迦勒的。
想到這,一股壓力就突如其來的從心中竄了上來;總常害帕對方的舉動及聽上去像應該是惡劣玩笑話之類的;特別是對約書亞她總得提心吊膽常告訴自己最好不要多話比較好...對現實與夢境分不清楚的自己常桃樂絲與迦勒斥訊說那都不是真實的總讓自己頭昏腦脹。
匡噹!!!!!!
腳邊突然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巨大的響聲、迴盪在黑暗又狹窄的空間裡,慌張地馬上蹲下用整個身體包覆好悶住聲音,過不到幾秒夜雀緩緩地睜開右眼、起身,快速盤查四周後並沒有異樣才鬆了一口氣;這時才注意到剛剛敲到的東西是邊緣只有些許生鏽、勉強還能算新的大鐵鍋。
「唔。」果然有點重拿起來不太方便,迦勒總常在廚房工作,這個用力刷洗處理過應該能用、也許也可以拿來儲水、決定就送對方這個禮物了。
拾起踏開步伐,由於不方便只好先把燈給安置在鍋中,自己本來走的穩穩的直到聽見遠邊似乎傳來人吆喝與東西碰撞的聲音才加緊腳步、再度返回了人多的四番街才安心下來...
* * * * *
最終,今天依舊平安的又回到了桃樂絲所待的小洋房,但再進家門前他突然想到要是這鍋子突然給對方看到可不太好,左顧右盼後小心翼翼的將鍋子藏在一個她認為比較隱密的地方,稍等先與桃樂絲報備後再偷偷將其他兩份禮物分別放在對象常待的地方就行了,再進門前做了呼吸好讓自己放鬆、得要裝的如同往常一樣...
另一方面窩在房間一隅的約書亞,就著不充足的燈光繼續縫著,補著少女的服裝,在手肘處多追加了皮製的補丁,裁成流線型曲線的軟皮把磨破的地方給填補了起來好保護可能在冷天暴露於空氣中的皮膚。
夜雀跟迦勒總是擔任守夜跟重要的工作,靠不太住的自己能做些什麼呢,垂下那雙因為光線不足而暗色的雙眼,一種孤寂滿溢於心,並非是因為低下的氣溫而是對自己無力的失望造成的。
一口咬斷雙層的麻線將布料攤開仔細審視成果,三番兩次檢查後在嗯的點點頭滿意的折好,並且將早一陣子就在著手製作的皮製腰包給夾在其中,只有靠這個理由跟掩飾才可以避免夜雀被找麻煩吧。
那是個容量不會過大且十分方便的收納包,正針跟反針都毫不偷懶的緊實縫製,想說有時後對方處於雙手無法拿取東西,身上懸掛什麼也會妨礙戰鬥跟行動吧,閃亮的金屬扣環能將包包跟其內物品牢牢的貼緊擁有者,夜雀好像老是餓肚子因此用防潮布包了塊自己剩下的麵包放在腰包裡。
先忙完給夜雀的禮物確認迦勒還在廚房處置肉類才放心的準備桃樂絲的部分,雖然早在這之前就完成的差不多了,將手寫的好幾張紙集結而成一本風味十足的手抄本,講述著一些記憶中聽過的事蹟,那些被迦勒批評瘋言瘋語的童話故事,後面留著幾頁空白大概是想給閱畢的讀者寫自己的感言或是補充的吧?然後將之前裁的紙雕玫瑰也夾於本文跟空白頁面的交界處。
要是有真的芬芳能做押花就好了呢,可惜就可惜我們活在一個沒有陽光的世界。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品質與手工桃樂絲小姐會不會喜歡,大功告成的約書亞匆匆的關上房門燈,拿著有用老舊緞帶繫上的手抄本上樓找迦勒希望對方幫忙自己轉交,畢竟感覺只有迦勒好像能跟這個房屋的主人正常談笑。
「迦勒、可以幫我轉交這個、謝禮嗎?在這也待上好一段時間了...」
調整爐火,將用撿尾刀屍體上的碎銀得來的糖稍微有些奢侈的舀了幾匙在濃茶內。
「.....」沉默了一陣。
「呵、正好我也要送茶上去、幫我偶爾攪動燉汁免得黏鍋底了。」輕聲笑了一下,一手盛起托盤一手接下對方遞過來的書準備上樓。
「好的、謝謝迦勒。」聽聞馬上湊到鍋邊,拿著長勺守候。
將金色的小剪刀輕放在一旁,用指尖輕推挪一下掛在鼻樑上有些重、鑲金的近視眼鏡;抓著有些厚度布料的邊角仔細做最後一次的檢查,便仔細對折好先擱置在一旁又再度拿了那些還沒加工完、他人委託的東西。
起身將自己背後兩件式組合的有用印有花紋製作的棉墊拍一拍,看著細針釘在牆上用墨水寫著數字按照順序的工作清單忍不住按著額頭;剛才工作時查覺到自己的視力又比前陣子還要差,不依靠眼鏡的話大概連穿針都會有問題,即使不喜歡也還是得乖乖戴上。
從沃爾夫兄弟的到來後自己一貫有的生活模式受了不小的影響;約書亞製鞋的手藝在工作上給自己幫了不少忙、也添增了別的交易機會,則負責三餐的迦勒也都有效率的完成屋內的清潔與偶爾定時保養。男人說穿了還是比女人來的有力氣讓兩人省了不少的粗活;提出輪流守夜的方式更讓夜雀有更多時間在外奔波負責交貨;生意上,擅長溝通的他也時常比夜雀換來更好的利潤。
從以前就很想養一條獵犬的願望似乎已經實現了呢?
她輕輕一笑,將珠針緊緊穿入了棉絨之中;在舞台上,哪怕是一點點失誤也好、要是主人沒有好好抓緊項圈的話,反過來自己就會被那利齒給撕裂成一片片曝屍在外吧--心想,然後告知已經可以進來那敲了兩下、站在門外的那個男人。
轉動門把,原本昏暗的走廊以及男子的面容染上虛弱的燈光,迦勒端著托盤慢慢靠近。
「氣溫低還是多喝點熱的好保暖、桃樂絲小姐。」眼光看似草草掃過那按照順序排放的布料與衣物,畢恭畢敬的將對方專用的茶杯斟滿遞至工作臺上一處不會被任何工具碰觸的小木檯,讓眼前的女主人輕易的伸手可及。
稍微提及了一下碎銀換到較為昂貴白糖的事情,暫時對方的飲品都能增添風味了,確實對這冷天來說也不無小補。
「謝謝了。」用平淡的語氣表示知道了,將食指與拇指扣起杯炳舉起將溫熱的茶慢慢送進嘴;能感受到甘甜與暖意從喉嚨慢慢滑入、滲透了全身。
「嗯、果然這是白糖才有的細緻甜美,看來你已經完全掌握在這邊的生存方式了嗎、迦勒先生?」多多少少有些刺探的意味這麼說,嘴邊依舊掛著一如往常的幅度。
「是呢、多虧桃樂絲小姐的福。」能夠讓約書亞在這毫無憂慮自己就別無所求了,不然的話要男子低頭臣服也很難吧?
當初兩人跌落這個世界之後,本比較擅長生存的迦勒就現實層面的考量馬上就適應了現在的生活。
對於對方那有些無法確認到底有無暗示性的言語報以一如既往的微笑,輕聲回應。
「依舊那麼客氣啊?嘛,我也說過我不過只提供你們一個庇護的地方而已、接下來就是要看各人的本事呢。」
並沒有說錯;認真來說來來過這邊的人事實上非常的多、有住下的也不少;但最後要不是早在外遇害就是請求讓自己回去--枯燥乏味與一在上演的陳腔濫調,身為戲劇家最忌諱的就是這些了。
「啊、說起來夜雀回來了呢?總覺得這次她慢了許多呀...嗯,迦勒先生不如先回去忙吧?再等一下今天的進度就能完成了。」得更努力的取悅自己啊?語畢,將精神擺在面前的布料山前,裁布用的大剪刀首先裁起了一件米色的衣服、但一翻發現上面還有一顆鈕扣漏掉還沒有取下來、只好再度拿起小剪刀與那顆小小的鈕扣奮鬥。
頷首準備退出房間讓對方繼續工作,自己也該把料理做最後階段的收尾了呢,垂下眼觀察到對方的態度,在內心盤算著自己定位的標準好做之後的行動調整,這是自己的處事方法,一手帶著空的托盤一手將門帶上。
好香的味道。
忍住飢餓與好奇的衝動,夜雀吞了吞口水、躡手躡腳的從自己門先探頭出來小心不讓門夾到自己那過長麻花辮側身走出,靠近了兄弟的房間、輕輕轉開那老舊生了鏽的金屬門把。
平時再怎麼說也不可能隨便進出雙子的房間,除了是雙人床以外的配置與自己房間差不了多少,自己沒有的桌子上攤平了一張皮革散發一股與自己鞋子有點像的味道;她又掃視了一圈房間、實在找不到看起來像約書亞獨立用品的任何東西。
「咿...」慌張地在原地晃了一圈,要是放在奇怪的地方導致太不起眼對方沒看到怎麼辦?想藏進枕頭裡卻有兩個在上面,難道只能碰運氣的猜猜看嗎?一向運氣都很差的自己雖然還是有點糾結但最後決定還是放在左邊的枕頭下、一點痕跡都不留的如同進來的方式一樣退場。
聽聞一些稀稀疏疏的走動聲,迦勒微皺眉了一下,感覺那小妮子今天可真好動,用麥桿輕戳烤爐內的料理外皮馬上審視,確認沒有白稀的麵糰才用鐵夾把一個個烤派餅如同處理牲口內臟那樣的掏出來。
不過跟自己一樣家裡大大小小事情都是她跟自己在負責,也一定很累呢。鐵夾鬆開鐵皮派盤的邊緣,要是沉默的話可以聽到絲絲冒煙與內餡肉滋滋作響的聲音,凝望著烤金色的派皮微笑,那隻小雀鳥今天可以用同族飽餐一頓補補身了,雖然應該不久又會因為桃樂絲的『興趣』而消耗殆盡吧。
視線轉到幫忙擺餐具的約書亞身上,看著他秀氣的面容很認真的將一柄老舊叉子擦乾淨笑意又更深,感覺離自己夢想中兩人安然無慮的生活又更加接近一步了,將一長壺甜茶放置桌上清點早先想好的菜餚。
已切成片的粗麥麵包置於放有乾布的籃子內,用肉汁去混的馬鈴薯泥透著暖色的熱氣,安置好悶燉蘋果便給勉強用雞蛋、玉米粉、少許奶水烤成的布丁澆上粗糖熬成的蜜,迦勒才伸了個懶腰,表示這桌用物資貧乏之地原料盡力拼湊出的大餐已大功告成。
將要折好的窗簾與玻璃杯放在桃樂絲常放置茶杯的矮桌上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就剩下迦勒先生的鍋子,悶哼了一聲苦惱該怎麼交付才好;與對方的關係一直以來就是處於尷尬,向來常被桃樂絲嫌棄笨拙與粗手粗腳的自己八九不離時也脫離不了這個原因才常對方投以冷眼吧?
想到這,便不自覺抓著裙子的兩側,從體內傳出的異樣感像如同被無形的某種力量緊緊揪著心臟,迅速隨手抓起一塊乾柴扔進了燃燒中的暖爐濺起了一些星火好轉移自己的思想。
「啊、找到了找到了。」終於發現少女的身影,其身姿因為靠近爐火而顯得對比分明。
「迦勒要我來跟妳說可以準備吃晚餐了唷!」毫不知情他們之間的緊張關係直接表明來意,不過就某方面來說這也算是迦勒的溫柔吧。
「每個人都有一份喔!」眨眨眼表示夜雀是不可或缺的。
「啊、嗯...」
「知道了。」點點頭,打從一進門就蠻在意從廚房傳來的味道;肚子老早就覺得空空的,吃飯在這條街上果然還比較重要的呢...整頓一下心情,走在約書亞後頭一同前往廚房,視線便難以離開豐盛的菜餚、坐在自己慣有的椅子等待桃樂絲就坐。
將最後一盤菜餚置於桌上,與平日寒酸粗碾的飲食完全不同,迦勒在確定爐火能維持一定的溫度並檢查乾柴的數量後也靠近自己的位子,嚴然已成一個家庭規矩似的等待女主人才會一起開飯。
起身,拍拍在家中穿著方便洋裝的裙襬;沿順著扶桿走下老舊的階梯到達了廚房;環視三人勾起了一抹微笑然後優雅坐下自己的座位上;看著餐桌上擺的粗麥麵包、馬鈴薯泥及烤的恰好閃著金黃色的肉派及其他菜餚,心想是多麼奢侈的一餐。
「讓各位久等了,讓我們來慶祝這一年的結束吧。」
微微提起茶杯表示大家可以用餐了;視線擺到某個櫃子,心想等等就吩咐夜雀把東西給拿出來吧。
紛紛動起手上的餐具,準備開始解決那難得的佳餚,切開派皮散出些微烘烤的香味與熱蒸氣,平常生活都只吃纖維偏硬的麵包與馬鈴薯,偶爾一點稀薄味道的湯,能夠偶爾一次也不錯呢。
約書亞看著從未停下咀嚼的夜雀與安靜用餐的桃樂絲跟迦勒,有種懷念的感覺隨後才舉起他方才擦拭許久的餐具跟著大快朵頤。
過一段時間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提醒給還在用湯匙挖那剩下一少許殘肉派屑的夜雀;連忙站起來跑到擺放著盤子的碗櫃、打開下面的抽屜,抱著三包用紙裝著走道桌子面前;依照系著吊牌麻繩上的名字分別發給迦勒與約書亞,在還沒察覺自己也有一包前,桃樂絲輕咳了兩聲。
「這段日子辛苦你們了,在那袋子裡頭放了一些衣服就當作是我微薄的謝禮吧、希望你們不會介意舊衣服。」都是些從他人穿過舊衣服重新設計製作的,不能完全稱為新衣服也是理所當然,而且正好也符合外面世界『聖誕節』的精神呢...
雙子拆開包裝後稍微愣了一下,似乎像是服裝補給包的樣子,雖然說有上衣有更多的保暖衣物,不過果然很難不去在意,那放在最上頭的貼身衣物,話說她是怎麼知道正確尺寸的?
迦勒的笑容僵了一秒鐘,才一如既往的道謝且將服裝包好,自己身上衣著的油煙其實晚點也要換洗了。
約書亞則是有些意外也有自己的份,在遲疑之際口吃的說謝謝外,視線不知道該放哪裡,帶點羞澀的表情只好望向夜雀的方向。
「齁~?這下更有女人味了不是嗎?」有點忍不住的吹了聲輕蔑含意的口哨聲,那是在不入流的場所常見聽聞的景象,反之約書亞則是將視線別開,裝做在刮盤底的殘渣。
大概因為夜雀的反應很大,所以也被感染了那份慌亂。
「咿...!」被這麼一說覺得更加羞恥了,用外面的包裝紙將衣物給隨便的包回去、椅子也沒靠就抱著禮物拔腿就跑回自己的房間,連在這日子也要被桃樂絲惡整,一股心酸湧現上來、無力的頭靠在有些硬的床上慢慢消化這份害臊...全部的人都知道自己底褲的顏色了。
見聞此情景,桃樂絲只是笑而不語,似乎很享受這樣的反應如同方才享用難得放入白糖的熱茶一般。
雖然理由不同、初衷不同,不過位於二番街上的這個也降臨了一次美好的平安夜呢,當然是如果無視那一堆積如小山的瘦弱黑鳥的骨骸啦。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