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長期的教育下,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那般恰當而優雅的,如綢緞般帶著光澤的烏黑長髮如今以與服裝同款的墨藍綢帶輕束起,在邊緣處的薄銀花紋細膩而別緻。
一襲剪裁貼身的深藍禮服邊緣與領口有著明銀色的花藤,如同將綴滿星子的深夜剪製而成般,替他本來就出眾的容貌添上一絲沉靜。鑲嵌著與瞳色接近的淡藍寶石,那只鮮少佩戴的耳釘如今扣上後,配著雙含笑的淺藍眼眸更為惑人。
對於周圍投注而來的目光視而不見,他只是靜靜地倚於牆邊,淡藍的眼眸緊盯著門口的方向,搖晃著銀杯的模樣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啊啊、出現了。
看見那抹焰紅出現時,本來神色平淡的他眼睛一亮,光華燦爛的模樣簡直像是顆琢磨精緻的寶石般,給人的感覺比起方財更為刺目許多。
被人刻意忽視他也不怎麼在意,捕捉到對方被多人環繞時一閃而逝的不耐,他立刻端著兩只銀杯朝他的方向走去。
當他來到時原本包圍著男孩的人讓出了個位置,他禮貌地朝對方一笑,淡色的眸子滿是誠懇的笑意。
「嘿,小阿爾岱,要不要喝喝看?這個果汁挺不錯的唷。」將未碰過的銀杯送到對方手上,他笑吟吟地說著,狹長的藍眸自然地掃過旁人,一股說不出的韻味使旁人露出笑容——同樣的意味深長。
「是吧?我都喝了兩杯去了——不信我喝給你看!」用著歡快的語調說道,他像是要證明飲料絕對沒問題而抿了口藍色的液體,當略帶冰涼的藍流入喉間時,清新的香氣在舌尖上盤繞。
他半瞇起眼一臉享受,淡色的薄唇因沾染果汁而變得光滑水潤了許多。
「哎,阿爾岱你怎麼這樣說,雖然美麗的花朵們充滿魅力,可比起和花朵們攀談,我覺得和你待在這比較輕鬆。」
剛來時他已經被一群女性包圍不知多久,要不是找到機會趁機逃跑,他到現在大概還被埋在其中……想到那些夾雜著濃郁香水的空氣,他忍不住抖了下身。
相較之下,阿爾岱身旁清爽的氛圍更讓他感到愉快與舒適——果然還是小阿爾岱最棒了!
「啊,才沒有呢。」察覺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反感,他知道是自己身上所沾到的那些香水味所害。
一邊暗罵著當時沒能早些離開的自己,他賠著笑臉問道:「小阿爾岱比較重要啦——對了,小阿爾岱今天有約舞伴嗎?」
從方才他就很在意這個問題,只是東看看西瞧瞧,也沒在對方身旁看到可能的物件……是還沒來嗎,還是?
「哦,那些美麗的姑娘們除了我外,還有許多男性等待著呢,我不去這樣對那些情竇初開的男孩們比較好吧?」笑呵呵地說著,他很自然地跟在對方身旁往牆邊走去,就算穿著一身華服,他也依舊輕挑率性,唇邊的風流笑容幾乎要閃瞎人眼。
他才不會說,他其實拒絕了幾個少女——還有少年的邀請……原因?這是秘密。
「當然是擔心可愛的學弟找不到舞伴,特地來找你的啊——你看看學長人多好。」嘻皮笑臉地說著,他同樣發現那幾道來自其他女孩的目光,只是今天他沒有意願與她們調笑。
不給人拒絕的機會,他勾著阿爾岱的手往角落的某個隱匿的窗鑽去,在裝飾布簾的遮蔽下,他們終於得以享受毫無注視的空間。
「看你的反應,似乎很不歡迎我來呢,學長真傷心。」
被對方掙開手時,淡藍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瞬的失落,不過對於擅長掩蓋的他來說,在對方尚未反應過來時,遮蓋掉這一點小小的失誤並不是什麼困難事。
他依舊嘻皮笑臉,面上掛著像是平日那般的笑顏說道:「才沒有,學長也是有著一顆容易受傷又脆弱的心呢——雖然我不是少女,但還是有著纖細的一面吶。」
「欸,你不陪學長嗎,而且舞會上難得有那麼多好吃的東西——」對方的反應讓他有些失措,只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麼把人留下來。
掙扎片刻,他豁出去似地伸手攀住對方的肩,整個人像樹賴一樣掛在對方身上。
「別走嘛——學長會寂寞的——不要叫我去跟女孩子混嘛我不想去!」
原本只是單純的調戲,只是當他被對方扯著領子壓制在牆上時愣了一下。
天啊他這是要被學弟揍了的意思嗎——!一直以來都是他在欺負捉弄阿爾岱,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是自己被人壓制的狀況。
幾乎要被嚇傻的他快速地想了下對方爆起的原因,掃掉幾個不可能的選項後,他認真地咳了聲說道。
「……阿爾岱,需要學長教你怎麼搭訕女孩嗎?」他直接當作對方生氣自己搶走風頭。
欸?看他和女孩聊天不爽?
原以為對方是因為可物色的女孩都被自己吸引而不爽,但他現在這話感覺更像……吃醋?吃他的醋?
這樣的想法讓他再次震驚,明明很久以前他被對方給打槍,但現在是怎麼回事……原本說要跟賢淑溫柔的女孩結婚的阿爾岱,吃他的醋?
「阿爾岱,你吃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嗎?還是我剛剛給的飲料裡面有什麼東西……」一緊張就開始胡言亂語,凝冰般淡藍的瞳眸閃爍著不明的光芒。
這樣的反應他相當熟悉,這表示阿爾岱不是在害羞,就是在逃避什麼。
收起了平日輕浮的笑容,他認真地看著對方思考片刻,才緩緩開口。
「阿爾岱,你……」想要詢問,卻又擔心自己如果猜錯會不會太過自戀,他神色糾結地想著。
明明已經放棄那麼久,只要在給他一段時間,等他畢業後就能斬斷的情絲……現在這樣叫他該怎麼辦?
「嘿!阿爾岱!」不給人逃跑的機會,他立刻追著對方穿過人群。
不管身旁那些或許帶著欽慕的目光,眼中只有對方背影的他緊跟不放,只是清楚對方現在情緒正亂,他選擇拿捏著不會跟丟的距離追隨而去。
——不能讓他逃開。他滿腦子只有這個想法,完全不管身旁的人們在看見他們這樣的舉動時,所露出的驚訝目光。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遠離了人群,來到了外邊的通橋庭院。在所有人都於大廳內跳舞時,原本熱鬧的外邊非常安靜,除了偶爾傳來的風聲與葉片磨擦的聲響外,安靜的彷彿連呼吸都能聽聞。
他上前抓住因遲疑而緩下步伐的阿爾岱,表情嚴肅地看著對方的臉,問道:「為什麼要跑?」
「……結果你沒放下,在被揭穿前選擇逃跑?」不知該開心還是該生氣,多種情緒交織夾雜使得他的表情變得複雜。
他在很久以前曾經追求過對方,只是當時被對方立刻拒絕後他就將這心思藏匿起,靜靜地等待著畢業的到來將它捨棄。
然而,現在阿爾岱居然說他沒能放下?
「你……喜歡我?」如此問道,他想自己方才喝的飲料內說不定有一些些的酒精,不然為何現在會覺得有些暈眩呢。
究竟是——他啞口無言地眨了眨眼。
和阿爾岱認識這麼久,他當然知道對方是個臉皮薄的孩子,或許當初的追求剛開始有那麼一些的開玩笑,可到後來他不知不覺得認真下去——直到被甩。
結果,現在告訴他阿爾岱其實很久以前就對他……?
「……你是笨蛋嗎?」第一次沒有用嘻皮笑臉打混、也沒有用輕挑的話語回應,他現在的模樣簡直像被硬生生剝去面具般茫然。
「就是笨蛋。」幼稚的回應道,他收回謝露出的愕然,俊秀的面孔完全沒了往日的活躍熱情,總是含笑的淡藍眼眸如今平靜如潭,深沉的讓人難以看清。
已經完全忘了應有的偽裝,他默默地說道:「我原本都準備放棄了,明明只要等到畢業就能截斷的……你這樣跟我說……是認真的嗎?」
前面的低語模糊不清,只有後句的問題清楚吐出。
沒有漏掉阿爾岱一瞬間想揍他的眼神,原本還有些糾結的他深深吐了口氣,接著用力地將人抱個滿懷。
「可惡,就算你之後反悔我也不管,你答應以後休想甩掉我!」
「——來不及,我記住了。」
聽到對方居然想裝死,本來愉快的心情頓時驟降,他也不給人逃跑的機會直接湊上。
當唇瓣交疊的瞬間他看見對方驚愕的眼神,緊緊扣著對方的手他啃了下去,順從本能地掠奪對方的空氣、使得鼻息繁亂,而第一次嚐到柔軟的他有些捨不得離去,直到對方似乎受不了後他才退開。
半瞇起眼的模樣如貓般饞足,與對方相比不至無力,可尚未褪去的感覺讓他有那麼點無力與輕飄。
被少許酒精沖昏頭他根本不管對方意願,咧開的笑容有些幽暗。
「……我一但出手抓住後就不會放開了,阿爾岱。」他低著嗓音說道,「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說過了,不是嗎。」
「……所以,我不會罷休喔。」咧開的笑容並非平日的爽朗,彎月似的眼眉與勾起的唇角,如同罌粟般含毒的妖冶肆意地在臉上綻放。
他不想管之後會不會被人討厭,只是按照自己現在的想法而行——
「不管,看到就看到,這樣他們就不會跟我搶人了。」孩子氣地把人圈在懷裡,他將頭放在對方的頭上哼氣,不可理喻的模樣簡直像個幼稚的死小孩。
「我們不要回去大廳,回船上吧。」想到那些在會場內偷瞄阿爾岱甚至是上前搭訕攀談的人,他心情就無比惡劣。
「唔……」雖然還是不想放,但最後還是屈服在對方那像是想痛宰他一頓的眼神下。
明明是阿爾岱跟他告白的,為什麼還是這樣嫌棄他啊……難道是他還不夠帥嗎?還是他用錯方法了?
摸了摸自己的臉,他困惑地想著。
聽到對方的問話,他立刻肅容問道。
「……我說,我對你是不是太沒有魅力了?不然為什麼小阿爾岱老是想擰我?」明明一臉嚴肅,口中卻問著相當莫名其妙的問題。
「因為你看起來好像對我沒什麼興趣的樣子。」摸著自己的臉,他一直以來都相當自豪自己的模樣——等等,難道說,阿爾岱比較喜歡陽光型的嗎!
想到這,他決定回去之後要好好鍛鍊身體,跟母親問一下泰瑟博里家的鍛鍊方法……應該就可以了吧?
阿爾岱已經恢復正常狀況啦——發現對方開始迴避自己的問題時他稍感可惜,不過看見那張略帶薄紅的臉龐……他再次可恥的萌了。
這個臉皮薄的小傢伙真的是太可愛,他的眼光果真不錯!暗自自豪了下,他笑嘻嘻地身手拉住對方的手,「這樣啊,阿爾岱喜歡的話就保持現狀吧——要是我變太帥大概也麻煩對吧。」
猥瑣的模樣又像平日那般輕浮欠揍。
被人扯走的瞬間步伐倉皇了下,不過憑藉著身高腿長的優勢,他很快的便跟上因羞惱而走得極快的阿爾岱。
對方那張白皙到像雪堆般的肌膚依舊紅艷,與那頭漂亮短髮的紅相互輝映,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
被拖抓在後的他連自己都沒有發現,平時總是掛在臉上看似親暱、實為疏遠的笑顏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烈的溫情。
——果然他還是最喜歡這個鬧彆扭時像隻小貓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