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劇情|時間點:八月中旬】
維里奧

這是來到利物浦的第一晚。
latest #77
室內悄然,水珠滴落的聲音在浴室瓷磚間迴響。
水溫微燙,乾燥藥草與香草舒展開葉片,漸漸連蒸汽都帶上植物特有的甘苦氣息。
在浴缸內向下滑了一些,少年讓熱水漫過發紅的肩、頸,後來索性讓整整半張臉浸入水中。
嘴邊冒出細小汽泡, 他用有些遲緩的動作揉擰漂浮水面的葉子,直到看見芽綠草汁漸漸融入水中,據蘿莎麗妲所說,草藥的香氣將使他卸下旅途疲憊。
他的情況並不允許隨行現影術,出院手續又比料想中繁瑣,當教母終於帶著他回到利物浦時,羅恩宅已經亮起向晚的燈火。
洋甘菊、苦艾...淺淡氣味交織成一匹布帛,以他糟糕的藥草學知識僅能辨識出一絲半縷。
抬起手,他如孩子般專注看著熱水與葉絮自指間傾瀉,腦袋中紛亂充斥許多念頭,完全遺忘放鬆的本意。
他想著,要對教母說謝謝,儘管那只是一句道謝。
他想著,不知道水裏的藥草他猜對幾種。
他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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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著,
——維里奧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

小心扒梳著濕髮上的糾結處,即使明白不該心思纏亂下去,他卻止不住思索,久久不能明白。
許多天以前的事了。
兒時玩伴第一次到醫院探望時,他們之間確實有一場爭執。不⋯那或許不能稱為爭執。
他只是驚愣望著紅髮的友人朝他低聲咆哮,因為嚇住而僵硬,並沒有聽清對方一口氣傾瀉的話語。堪堪反應過來時,只見紅髮少年深深嘆出口氣、揉捏眉間生硬吐出一句:
『...啊啊、算了算了。』
之後的幾次探望裡,他們的相處模式回復往昔。病床上攤開兩張琢磨暑期作業的羊皮紙、按下mp3的播放鍵,共同分享一副耳機和一首歌曲。
反正哪裡也不能去。
西爾弗任憑大半月的時間平淡溜過,試著將不明不白的摩擦遺忘於腦後。直到今天傍晚跟著教母抵達利物浦,兒時玩伴開門迎接為止。

——還有半個月要相處,應該再道歉一次嗎?
——可是他為什麼生氣?自己到底該不該再次提起?
⋯⋯算了吧、暫時。暫時就別去想那些。
包裹周身的熱水浸到耳根下緣,水壓使心口發悶,卻能換來壓抑得安穩。咕嚕咕嚕,他在水裡輕輕低語:算了吧
循著歡快的咪喵聲,紅髮的少年在浴室隔間磁磚地上正好逮住捲著大布巾打滾的現行犯。案發現場與著幾瓶從架上被撥弄的東倒西歪的罐裝用品,以及本該在門口位置,卻被推塞進加高洗手台下的腳踏墊,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他忽然覺得那條孤零零被主人落在門板外,任由小貓遊戲的水藍色浴巾有種說不出的悲涼感。
「ICE、又跟著西爾跑進浴室裡想抽紙巾玩啦,說過不可以、快下樓找哈爾去!」
從暹羅貓身下抽走布巾,許久不見主人的貓咪一個翻滾閃身,對著正冒著蒸氣的門板像是告知似的咪嗚扒抓幾下,迅速蹭過準備拎起自己的紅髮少年腳邊逃逸無蹤。
好氣又好笑的看著終於消失在樓梯轉角的毛絨身影離去,才正打算拾起瓶罐善後小傢伙留下的一片亂七八糟,手裡提著浴巾反倒是提醒起維里奧,也許正在隔間衛浴裡頭的兒時玩伴還不曉得自己掉了東西沒拿著。
「嘿,你知道你浴巾沒拿上掉在外面嗎?剛才讓ICE滾著玩的可開心囉。」
指節輕扣門板,維里奧一面沒好氣的笑著,一面動手把攤平了的布巾放在洗手檯前,吸水材質的毛巾布料免不了沾上幾根細白貓毛。
哆哆潔......不不,還是直接換一條好了。
手指尖才碰著收妥在休閒褲口袋裡的魔杖握柄,最後卻還是收回手改往架上拿取毛巾,無所謂的嘖了下嘴,他還真是差點忘了和蘿絲說過放假期間非必要不使用魔杖的約法三章。
規律性的三聲輕扣下,一陣被驚擾的慌亂自裡頭傳出,水波濺聲中似乎夾雜嗆了水的劇烈咳嗽,聽起來很是狼狽。

「咳!我沒、咳、沒注意⋯⋯」滲入氣管的液體讓內臟都抽痛起來,西爾弗暈乎乎捂著臉咳嗆,好一會才找回聲音:「⋯你放在,咳、放在門邊就好。」
叩叩的動作定格,從衛浴間傳來另個少年悶著喉嚨的嗆咳和濺起水花的啪唰聲。
「Oke,我換了一條新的、就掛在把手上,原來的那條浴巾黏了不少貓毛……嗯、你還好吧?」
沒料到自己的動作會引來另一頭一陣慌亂,維里奧頓了下手,然後才是明顯遲了零點幾秒的關切詢問。
「我很好⋯⋯」呢喃著回應,手掌自臉龐滑落時順勢抹去了水珠。快說些什麼,腦中有個聲音如此催促,但他再怎麼也斟酌不出話語,只能低頭望著水波下扭曲成像的手指,覺得茫然又混亂。
維里奧的語調與平時無異,或許自己也該當作一切同往常。明明如此想著,但最後他卻只能吐出蒼白兩字:「⋯⋯謝謝。」
一陣難耐的沈默。
嗯哼,沒什麼。他對著空氣聳肩。
短暫的交談結束,隔壁衛浴間的小騷動很快便恢復原先的悄然,像是連撥動水面的細小聲響也一併銷聲匿跡般刻意的安靜無聲,暫時緩下聲音沉默的空間只剩他扭開龍頭等待洗臉槽蓄滿水的水流唰唰。
撐在冰涼材質洗臉檯上的雙手下意識的以指腹無聲輕敲光滑面,維里奧盯著水流沖刷進白色水槽裡流動匯聚凝望著思考出神。
果然還是很後悔,那天怎麼樣都不應該對西爾弗亂發脾氣。
那大概真是自己頭一次對兒時玩伴大動肝火的認真發怒。
雖然幾乎就在當下,他其實很快就意識到造成這樣的結果並不全然該歸咎於對方,甚至並沒有所謂誰做錯了甚麼——可氣頭上話還是衝出口了,覆水難收。
而在那之後,兩人卻一如往昔。
並不是刻意,只是誰也沒有再提起───幾乎就是只要他們都繼續保持沉默,就能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那般。
但他自知自己的確是該開口道歉。
一個半月的時間也足夠他好好反省,只是一直沒能有適當時機再次提起那回......自己單方面失控咆嘯的事情卻也是造成自己一拖再拖的藉口就是。
── 不管怎麼樣,說點甚麼吧。
深呼吸感受氧氣自鼻腔灌入肺部的壓迫:「西爾,關於之前在醫院的事情……呃,我是說、對你發脾氣的事,我很抱歉。」
聲音隔著門板變得有些模糊,但西爾弗仍然清晰聽見一句本該由自己說出的道歉。少年的聲線裡摻雜些許尷尬,卻帶著對方一貫的真誠。
西爾弗的眼瞼眨動,一下、兩下,直到好一會才散去眼中的錯愕與迷茫。
是了,不論理由如何,放任情緒宣泄向來不是兒時玩伴的一貫作風,對方一定相當懊惱于此。
而他明白那是無心的,他其實不介意這點,沒關係。
沒關係
西爾弗試著開闔嘴巴,能夠一筆勾銷芥蒂的話語卻如鯁在喉。
快說吧,他焦急著催促自己,心底一部份卻是退卻,強烈抵觸著又一次表面和平。
總覺得腦袋裡種種思緒混雜在一塊,他使勁閉了閉眼睛,艱難地深吸口氣,卻阻止不了所有煩惱自內心深處翻湧上來——
「⋯你不用道歉,離校那天的事情、我⋯⋯對不起,我才要說對不起。抱歉沒遵守約定在火車上會合,讓你照顧Ice好多天,對不起、還有⋯⋯」
傾瀉的話語失去重心,就連他自己也逐漸找不著頭緒,最後只能啞口不語,無聲無息。
「說清楚⋯⋯」過一會後喉間再度發出壓抑的聲音,他頹然垂下頸子,讓瀏海末梢都落在水面,泛起漣漪。
「⋯⋯你說清楚。」

——否則我怎麼知道哪裡做錯。
——怎麼知道會不會又有下次,然後你說,『絕交吧』。
我不知道啊
──── pardon?
他差點就脫口而出。
並不是真的沒有聽明白相隔一道薄板後方斷續的字句,相反的、正因為是在衛浴間裡頭,少年的聲音甚至比平時要來的清晰透徹不少。
『你說清楚。』
簡單的幾字,像是音質反射般漣漪擴散。
維里奧甚至搞不清楚那究竟是心理作用或只是單純的物理現象,他只感覺腦子悶的厲害。
壓下龍頭準備拿起布巾泡入水中的動作在半空中停滯,連著還未完成的句子一併愣然打住,俐落的動作隨著話語的傳遞變的遲疑。
「那都是些沒辦法的事啊,你才是用不著道歉……吧。」
下意識的停頓是一時間對西爾弗最後那太過簡略扼要的語氣稍微感到不知所措。
相較於平時的溫言,兒時玩伴少有的直白讓他忍不住揣測,關於自己那日不分青紅皂白的怒氣,對方多少還是感到不快的──這是理所當然,儘管要去想像向來柔和的少年對自己生氣的樣子實在還是有些困難。
但任誰莫名被轟的一臉灰都不會覺得愉快這點,就是被人以這樣的口吻要求講明白,也無可厚非。
自己只是對對方的語氣感到那麼點意外吧、他想。
「......好,我本來就打算要和你解釋的、就算你不這麼問。」
維里奧乾脆將原本打算清洗的浴巾披蓋回架上,甩去水珠擦乾雙手,移動腳步就著洗臉台斜倚身子。
一分為二的兩邊隔間裡頭,沒有人看見少年沉著下來的神情露出一反常態的糾雜,隨意望著某處定點的清綠眼眸波動,好像這樣盯著哪看就可以穩下心神,乾澀的嘴角微動,張口欲言正是反覆思考該從哪說起才好。
熱水在短暫的時間中逐漸冷卻,他的手指末梢尤其能感受暖度流失;也或許只是血液未能順利迴圈,只將沈默造成的冰涼自心臟輸送往四肢百骸。
濕漉漉的腦袋埋在臂彎之間,少年像睡著般一動不動,等待另一端或許不再響起的嗓音。
總覺得聲音無法傳達,無論自己或者對方。
「一直以來,我幾乎都不太過問任何你...比較私人的事情,任何的、只要你沒有開口。」
「即使關係再好,不隨意探究他人隱私總是最基本的禮貌。至於那些我並不是很了解、甚至是一無所知的事情始末,如果你想告訴我、自然就會說,所以我也從不主動追問甚麼......不是漠不關心,而是至少在告知與否的選擇上那是你應有的權利,我不想給你壓力,也是尊重你的想法。」
「反正都是能判別是非對錯的年紀了,只要你明白你在做甚麼就好。」
清朗的聲線因為埋進掌心用力抹過臉而氣息模糊,放任零落的詞句話語道出,少年該是活絡的思緒此時只得在腦子裡兜著僵硬的圈子。
所謂腦袋裡想的有時候嘴巴也不一定能忠實呈現,說的就是現在這樣的狀況吧,話題似乎完全說不到一個點上。
想著維里奧不住狼狽地又抹了把臉。
「......但這一次,先不論其他,光說你躺在聖蒙果那時的狀況就好,難道你不認為、你的行動有點莽撞過頭了嗎。」
扯著一長串看似有些偏離話題的碎念,不疾不徐的節奏卻在應該要是疑問語氣的末尾一轉,字裡行間彷若透出他依然對此表以不贊同的情緒。
──又也許更多的可能是、少年想表達的並不僅僅是『有點』而已。
「如果那個雷文克勞讓你喝下的是直接送你去見梅林的魔藥,你該怎麼辦?又如果他不直接動手,而是準備下藥帶走你的話呢、你的處境將會如何?當你決定要單獨赴約時,你有沒有考慮過這些危及你安全甚至是性命的可能性?」
語調平穩輕緩的不像往常訴說任何話題都能感受到的輕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彷若收握掌心的力氣正在一點點抽離的那般乏力。
太多事後諸葛的如果這般,他真是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原本一切是有機會避免的──只要當初在迴廊時他們能阻止西爾弗答應尤里西斯的邀請。
可決定踏出步伐的人終究不是他而是西爾弗,而最終沒有採取任何行動的他也確實間接放任事情在眼前發生。
當他看到病床上幼時玩伴像是要融入一切的雪色單薄身影時,他是真的很生氣,並且毫無道理亂七八糟的對著傷患發怒,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充其量也只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局外人,沒資格說話、更沒資格對誰咆哮。
可其實最生氣的還是自己、那個甚麼也沒有做的自己。
現在想起當時候糟糕透頂的情緒控管就覺得洩氣......怎麼說至少也該等人出院了再談,衝著病人發怒到底算甚麼。
少年依然埋著頭環抱自己,即使不遠處的嗓音震動鼓膜,也只有帶起他指間的輕顫。過了彷彿半個世紀之久,遲滯的思緒才有餘力重新運轉,試著接軌上對話。
——啊...維里奧問他有沒有考慮。
——有的吧,他有考慮...
「⋯⋯我有考慮啊。」
低低嘶啞出聲的同時,總感覺胸口一陣難受,他明明不願把這般沈重的、難以喘息的思緒透露予對方,現在卻是在做什麼?
就欺騙他,讓他放心,不是沒有過這般的考慮。
暖黃燈光透過水面反射,在淺藍的眼睛裡匯聚成如同淚水的倒影。
謊言與誠實,最後他終是選擇後者。
「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試著做最好的決定。」胡亂抹著眼睛,他連聲音都便帶上壓抑情緒的喘息。
早就不對勁了,所有的事。即使竭盡心力思索,也再也難以找出何謂正確,他其實毫無頭緒,找不著該往何處踏落下一步才不至於粉身碎骨。
試著發出求救訊號,但就連哥哥...就連格登也認為,犧牲他才是正解。
⋯⋯還有什麼好說呢。
那不正是最好的決定嗎?
「不過我真的、考慮過了⋯⋯」
他試著笑了笑,本該輕鬆的聲調卻在唇邊悄然死去。明明一點感受不到任何喜悅,他卻不得不如此,否則聲音中的哽咽太過明顯。
嗶啵。
隨手拿來捏壓在手中,想分散點注意力把玩著的小瓶發出塑膠材質彈動的單調音節,放大再放大,連同凝結的空氣與腦門嗡嗡作響。
垂下眼簾的湖綠感到酸澀,氣氛沉悶的叫人轉動腦子思考也變得像是缺氧般吃力。
沉寂良久,
──也可能不過幾分鐘不到。
他試圖理解兒時玩伴飄忽地像是低語輕喃的字句,感官卻先一步捕捉到對方勉強擠出細絲般的淺笑後方,斷續而破碎的泣音。
「...... 好吧,」深呼吸感覺像要透過擠壓肺部呼出所有糟糕的情緒,感受著利物浦即使是夏日夜晚也有幾分冷涼的空氣刺痛鼻息,靠在洗手台前他最終仰頭嘆了口氣。
好吧。」重複咀嚼肯定詞的單字含意,好像只要這麼做,就能完全說服自己似的,他又在心底默唸了一回。
「如果你說了是經過考慮才這麼決定的,我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就像我剛才提過、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就好。」
他能理解很多事情有時候是迫於狀況下的不得不,那真的是沒有辦法的事──例如說西爾弗寧可選擇以交付生命做為風險的賭注也要追尋的答案。
可理解、同時卻也不明白。但也就僅此而已,該怎麼做要怎麼做,這都不是自己幾句話就能改變定奪的。
那麼自己能做的又有甚麼呢?
分隔的兩端,少年們各有所思,他們都明白保持沉默只是裹足不前。
而這頭的他並不希望打混過去的呼嚨造成兩人不必要的疙瘩。
這是從那天之後維里奧總惦記著想找機會和兒時玩伴道歉的最根本。
────還有那些不開口就永遠無法傳達給對方的訊息,也該一併明說。
重新理清思緒,維里奧輕咳下因為用力吞嚥喉頭乾澀而生疼的口腔,習慣性地伸手抓扒了幾下外翹的厲害的紅色短髮試著啟口:「咳,所以我不是要責怪或質問你為甚麼,我只是想告訴你,生氣的原因是因為擔心,就像是狗急跳牆那樣,你又傷的亂七八糟,一時情緒上來就口不擇言...呃嗯,總之那天的事是我的問題,沒處理好我的情緒還遷怒你,抱歉、真的,另外──」
「我希望你能記得,我就在這裡......雖然我大概是最狀況外的人吧,可是當你需要時我會在這,還有蘿絲,蘿絲和路易也都在,你呃、你不是一個人。」
原本該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語氣,想定定傳達給對方的想法卻在來到句末時不住結巴。
只是小小一個打岔卻讓話語微妙的不自然。
露出古怪的表情,維里奧凝起的眉心連帶起懊惱的眉弧彎曲,連他都搞不懂怎麼簡單一句話也能使自己反常,只希望兒時玩伴不會察覺到自己沒來由的尷尬就好。
「⋯⋯嗯。」只發出乾澀單音,好半晌沒有說話。
像被安撫的貓咪的動作,少年弓起以至於突出肩胛骨的背脊逐漸卸下緊繃,環抱自己的手臂也水面下一寸寸鬆了緊繞。
用手腕內側搓揉眼睛,實際上他並沒有哭泣,只是抑不住過度的換氣,使呼吸間都帶上抽噎的頓拍。
試著平復呼吸、遲疑又緩慢地再次抹了抹眼,漸漸覺得能夠冷靜了。
⋯⋯然後,他突然覺得很丟臉。
我都講了些什麼。
我居然叫他說清楚...。
抽噎漸緩的同時,心裏一抹愧疚逐漸擴大,他憶起了自己近乎不講理的態度。
也許情緒一下拉扯太過極端,於疲憊中突然就忍不住生出笑意。
——不只自己,維里奧也都說了些什麼?
或許對方來說輕而易舉,但最後那句話語,他承認自己唯有豁出去時才說得出口。
令人害臊的、尷尬莫名的⋯⋯安心的話。
西爾弗覺得是時候出去了,即使他不敢擅自認定一句話就是承諾,但那仍舊是兒時玩伴表達的一保證——保證他們仍是摯友。
瓷磚地印上一個個濕潤足跡,他拾掇乾淨的衣物胡亂就往身上套,儘管全身仍然濕透、受傷未愈的左手讓穿過衣袖的動作難以利索。
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已經離開,西爾弗想著,僵硬的指節不住在鈕扣上打滑。
擰開黃銅門把,聲音像是響徹門裡門外相同的寂靜,將兩個空間打破、融而為一。
維里奧背對著門口,西爾弗在鏡面反射的影像中看見那雙湖水綠裡閃過一絲意外,他在少年轉過身時,碰上對方垂於身側的手。
「⋯⋯抱歉。」低垂著頭令人看不清表情,他知道自己的手又濕又冷,沒有握得太緊,僅是觸碰,「我...真的抱歉,對不起讓你擔心。」
感受輕擭掌心的微涼的溫度傳遞,點滴水珠是來自與西爾弗的指尖相接。
比起方才收握緊緊住瓶罐的僵硬,維里奧只是微曲起輕貼在休閒褲外側縫線的左手,慢了一拍才勾握住兒時玩伴的蒼白指節,僅是一瞬的力道,不輕不緩彷彿只是反射跳動般的動作,卻又像是包含了為確認存在般的蜷起往伸來的手指。
他們似乎鮮少有過牽手的時候,就是年幼時期有過的印象也早變的一片模糊,應該要是陌生的相觸卻讓人感到熟悉。
他以為這僅是感受到來自人體熱度的溫暖安心,卻在意識到兒時玩伴突然的動作讓自己瞬間緩解了多大緊繃才知道,
一直從最初的一點端倪到事發的現在,他有多──是,那確實是膽顫心驚,而他卻是現在才了解。
那怕音訊全無也好,漸行漸遠也好,儘管想保持理性去思考看待所有事,卻無法掩蓋自己對兒時玩伴可能就這麼從他的世界消失而感到無比焦慮。
終於放鬆下來的肩膀呈現自然下斜,他感覺眼皮酸疼,卻抬不起慣用的那只手按摩眉間。
「不……呃,我是說沒關係,是我反應過度,至少你現在人沒事是最重要的。」
一直都認為是自己錯在先、不該是對方道歉,而又一次差點在兒時玩伴低垂著眼眸吐露話語時打斷。
但這回難得接受的坦然,紅髮的少年並沒有搶在聽完句子前插話,只是再語畢後搖搖頭發出嘆息般的笑聲,嘴角露出微揚的弧度,儘管笑意淺淡卻發自內心。
算了吧,
覆下眼皮的綠眸緩緩轉動,少年聽見聲音這麼說。
至少人沒事、只要這樣就好。
⋯⋯理當他是該這樣想的,而他也真是這麼想的,但——
「......不過果然還是不要再來一次吧,至少我希望如果你知道是那麼危險的事就別去做了。我的心臟大概還不夠多承受這種刺激幾次,你知道擔心過頭會變成焦慮症嗎,我可不想壞了我的自主神經系統。」
抬頭對上眼,他看見兒時玩伴的淺色藍眸露出困惑,像是對自己不合時宜的自我解嘲感到莫名。
但倒映在眼瞳裡的一頭赤色只是幅度輕微的搖晃,西爾弗愣神了幾秒鐘才讀懂維里奧唇角邊那抹投降的似笑非笑────以及藏在那之中隱晦的認真。
突然覺得被看穿了,說不清的情緒在心底倏地充盈生疼,嗓子也像被扼住般失語,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的少年只能慌忙翕下眼瞼,不去看那雙綠眼睛。
——就算要自我毀滅也再無人阻止
他確實有過這般念頭。
樓下傳來準備餐點的杯盤碰撞、椅子摩擦聲,大概再過一會,熱情的女聲就會順著樓梯盤旋而上,提醒晚餐時間到來。
於靜悄中聽見細碎聲響,他們卻都沒有移動,仍舊像年幼的孩子般手心拉著手心。
他低垂著腦袋,感覺指頭末梢被輕輕捏了捏。
那是兒時玩伴的特有的暗語,一如球場上無聲的互碰拳頭;一如對方戲謔勾住他頸子,弄得他忘了沮喪,最後非得笑出聲阻止的舉動。
無論哪種,含義都是相同:嘿,我在這裡呢。
「那樣的話⋯聽起來真嚴重。」
終於開口,西爾弗柔軟的笑意蒙著一層沙啞——聽起來卻不勉強,儘是尚未找回節奏。
閉上嘴停頓一會,以很小的幅度點了點頭,他不著邊際發出輕微的“嗯”一聲,也不知道是答許著什麼。
隨著抬頭,濕透的髮末滑過唇角含蓄的淺弧。那個微笑仍然存著不確定,彷彿透露少年內心尚存躊躇,但溫度卻是真切的,許多天以來總算一個。
「好⋯下次行動前,我會先為你的心臟著想。」
或許他們都如往常般戲言,也或許都慎重萬分。
「噯,那我得先代替我的心臟和你說聲謝謝喔。」視線瞟向兒時玩伴,細白髮絲下的臉龐笑意淺淡卻溫和的認真,他最後只得沒好氣地悶聲低笑,揚起單邊眉露出的神情釋然,一藍一綠的虹膜相映對視,少年們最終都忍不下逐漸勾彎起的嘴角唇弧。
儘管口頭嬉鬧,卻也因為得到允諾而心安。
才笑著,腳後跟往後碰到最初小貓抓的一團的腳踏墊,他這才想到早該清洗好的毛巾可被自己妥妥的忘在一旁,半滴水都沒沾。
健忘的一方尷尬吐舌,速度動作收拾間不忘提醒兒時玩伴將到來的催促:「嘛、我處理一下這個,你弄好了就先下樓吧,差不多也要到晚餐時間了,在不下去等等蘿絲她......」
『男孩們、親愛的!下樓吃飯囉────』
果不其然,維里奧話才說到一半,歌唱般拔高語尾的女性嗓音帶著彷彿能噴出花瓣的愉快語調旋樑而上。
我就說吧,只見維里奧朝自己做了個口型,似笑非笑佯裝著無奈,一邊探頭出浴室喊聲示意他們會晚些下樓。
四肢百骸充斥全然放鬆後脫力感,西爾弗用乾毛巾擦拭起頭臉,打理好自己後,他於維里奧又一次提醒時搖頭:「沒關係⋯我等你。」
他笑了笑,等待兒時玩伴清洗一條織物實在花不上太多時間。
於是他佇立在那兒,與對方一併望著金色水珠被擰轉著滴瀝落下,一切都緩慢卻又短暫。
總是有著想停留在夏天的心情,卻又不得不前進;也許不久便要迎來暴風雨,此刻卻能待在一起做些瑣事,安穩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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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的描寫表現好棒喔QQ揪心(摸摸表親
兩位的友誼真的糾甘心耶
🐍||櫻
10 years ago
竹馬組的友誼Q////Q
喜歡兩人的牽手像把心意和勇氣傳給對方一樣(在門外守護
𝕄𝕆𝕆ℕ◐
10 years ago
超喜歡!!!!!!!!!!!!!!!!!!!!! 除了喜歡沒有別的詞可以形容辣!(廢
亞奎拉
10 years ago
捏捏竹馬們的小手心(變態滾
LSA☀Abner
10 years ago
好想要把兩個都抓來懷裡抱抱,竹馬組不能更讚了,每一句對白和敘述都好勾人心弦
兩位小少年,小心別感冒了......
aquila_hgws: 里奧西爾 覺得 癢癢 (XXX
zakiandzako: 差點要耗盡腦細胞,根本是個明明雙方都自責、卻又鬼打牆戳不清來的狀況XDD
還好有解開誤會
RuneRacine: 一切感謝竹馬、感謝竹馬包容西爾那麼多的ryyyy(誒
jody22787492: 沒有吵架經驗的少年們,笨拙嘗試著語言和沒有語言的溝通
哥哥根本不碰他哇,能夠被握一下手順間覺得心安下來XD
roman716: 感謝淪淪的喜歡 rar. QQ ! (誒
接完這篇後也不知該在下面講什麼TT(靈感枯竭(不一樣#
aquila_hgws: 上面都有薄繭喔(誒
shushin0192: 不會感冒!夏天感冒的人會被笑 ゚∀゚)σ!
其實途中一直修修改改XD謝謝香蕉喜歡!(艸
gouden:
11/2生日快樂!!!!
以後也請多指教 生日賀文請讓我之後補QQ!(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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