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家門還有一小段距離,抬頭確認過房間的窗簾已被拉開,不由得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很卑鄙,熟記了人的每個習慣(例如:在家時不喜歡打開窗簾)並以此作為迴避與否的依據。接連幾天如此,他不禁猜想對方大概也快察覺到不對勁了。
而他還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有一個深愛的老婆和疼寵的女兒──如果這麼說到,那個因為自己而卸下一身防衛、上繳全心信任與依賴的青年,一定會再次鎖進自己的殼中吧?
不想傷害在面對真實情感時總懵懂像個孩子的人,而且他還沒做到彼此的約定,甚至還來不及讓人明白愛上某個人的心情有多麼幸福……
他捨不得讓人感到一絲一毫的難過與疼痛,卻徬徨在過去與現在的兩難抉擇中。
一邊是深愛的妻女(即使他記起的並不多),一邊是想深深護在心口的戀人。
──要是一個人的心能夠分成兩半就好了。
偶爾他會這麼想著,難耐低落的想伸手將人緊擁又怯弱的收回所有想望。
喀地一聲轉開門鎖,持續低迷的情緒在見到堵在門口的熟悉身影時,突然湧起不顧一切摟抱人的衝動,但最後他只是無力的強彎起笑容,像是倦極的生疏開口:「……我回來了。」
他轉了身,讓人進門,「累了嗎?」這幾日男人總是躲著他,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在等著男人自己前來向他說明一切,「一定累了吧,都幾天沒見了,最近警局很忙?」眨著雙眼,他刻意露出陽光般的溫暖微笑,在記憶逐漸恢復的同時,他也越來越知道怎麼偽裝”笑容”。
「為什麼又說這種話?」已經第幾次了,自己的糾結竟也讓人跟著不安。
心疼的觸上人眼眶下明顯暗痕,他低頭吻上那雙仍欲續說的唇,一如以往安撫的方式。
他熱切的回應了焦躁不安而主動纏上的舌尖,用著宛若揉進體內的摟抱將人鎖在懷裡。
只是,他終究退開了。在視線相接的片刻,任空氣再次強入肺間,猶若心痛。
「我沒有厭倦你。」他試著讓自己看起來仍笑得溫柔沉穩,不願放開緊摟的手。
「說謊並不會讓人覺得有趣,」勾著嘴角微笑,他看向那同自己一般溫煦和緩的笑容,「大叔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種高明的招數?」提上人的手,除了那挑上的眉頭,他看起來就像是認真好學的孩子,正在向老師提問,「教教我,好嗎?」
果然又惹人生氣了。
重抹過連扯出笑容都覺得沉重的嘴角,既已被察覺,似乎也沒有繼續偽裝的必要。
洩氣似的低頭靠在人的肩,明白勢必要解釋什麼,但他還沒決定好如何開口……
「……再……給我一點時間。」害怕失去的心情讓他不自覺施加了環抱的力道,卻又矛盾的作好被輕易推開的心理準備。
人並沒有攬得很緊。
不知是害怕或者是對他本就沒防備,他總是可以很輕易的就推開了男人,「我等你。」將雙手按在男人的肩上,他說。「只要白雁不再騙我的話。」
「不是說好了嗎?要信任我,和我坦白。」他再次覺得男人和自己相像的同時,卻又不甘自己竟還是沒能得到男人的信任,便將鬼點子再次動到男人那張俊俏的臉孔上,『哼。』正使力著拉扯人的雙頰,他正努力讓它變長再變長。「我也希望成為白雁的靠山,所以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嗯?」
被拉扯的地方依然發痛,他卻忍不住低笑出聲。
明明是那樣不安,卻反倒先擔憂起自己──胸口盈滿的暖陽感受,讓他更捨不得放手任人離去。
「前幾天,我想起了一些記憶。」附在人的耳畔低喃,緊張情緒逐步渲染心跳拍數,「不只有灰鷺的事,還有……」
他再次噤口不語,抬頭望看的黑眸裡滿是徬徨與痛苦。
被記憶硬生生撕扯成兩半的情感,他不敢去賭是否選擇了某一方便會淪為另一方的背叛者。
他不想選擇,也無法選擇。
珍視的家人與深愛的戀人,該如何比較孰輕孰重?
「還有?」順著人的話接下去,他突然笑了出來,「該不會你要跟我說你結婚了?還有小孩?」看著人一臉緊張,他接連說道,「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大叔既然是大叔,怎麼可能還沒結婚?」
「所以呢?分手?」他看著那人遲疑,不禁別開了眼,「那你可以滾了,我不接受同情。」
「……我沒考慮過分手,也不會答應。」肌膚相觸的部份開始滲出苦澀。
該說是詫異於自己的感情在對方心中竟如此廉價,呼之則來,揮之即去;或者說,毫不意外自己得到這樣的……報應——他放棄了挽救似的相貼距離,狼狽而疲倦的跌坐沙發,將臉埋入寬大雙掌中。
並非死纏爛打之人,對於分分合合他有時反比對方來得更冷情。
明白癥結源於己身,他恨起了自己的矛盾與優柔寡斷,卻不願鬆口覆議對方提起的判決。
「其實你也沒信任過我對你的認真吧?我從來不是同情你才喜歡你。」明明知道與人無關,也清楚這些字句有多傷人,他卻像負傷之獸難耐情緒騷動,「我完全不記得已婚的事,要是記得……我又怎會招惹你?」
聽著人對於自己的毀謗,不知為何一時難忍的怒發之情讓他狠狠的揍人一拳,這才稍稍冷靜下來,「我有!」這才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其實白雁也不相信我吧,我的感情沒那麼廉價,也不是每個都可以。」
相愛相傷,他們之間這樣無止盡的猜忌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終止?「我先回房了。」自己並非是那麼脆弱,非要依存著男人而生「如果你想清楚了,我可以等你。」
「那為什麼我又被你丟棄了?」笑聲低低迴盪,他抹去不慎咬破的唇角腥甜,承受熱辣刺痛一陣一陣。
「我相信你,所以我就算再不願意也會向你坦白……」抱頭抓扯半長的短髮,他很希望疼痛能讓自己不再出言傷害對方,「我……」
聞言,他瞪大了雙眼,「......我以為你需要的是等待。」轉過身,他這才發現他竟已把男人折磨這等模樣,「別抓、」伸手覆上男人徬徨的面容,他彎身給人一個綿密又深長的熱吻,「我會心疼。」
「我說分手的原因是因為比起老婆和孩子,我是男人,」漾起苦笑,他說的有些無奈,「而且我更不希望孩子沒有爸爸。」畢竟我想成為大叔的溫暖存在啊。
而後他迎來了一個強力擁抱,「我很喜歡大叔,這種想要為喜歡的人多做點事,為人付出的感覺,大叔是懂的吧?」
喜歡的情感如此純粹直接,但為什麼過程必須忍受心口不一的痛?
鼻間充斥的是熟悉而眷戀的氣息,只是那道笑容中的難受卻總因自己而起。他端起人的臉小心翼翼摩娑,「那麼你呢?」
選擇退讓之後,變得一無所有也無所謂嗎?
「有想過我也會想替你做些事嗎?」
「可是、可是、大叔結婚已經是事實了......」他有些艱難的開口,「我不行也不能做破壞大叔家庭的第三者。」就是因為深愛著眼前男人,所以他才更知道珍惜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
即便他們現在被困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但總有一天,他們會出去的吧,到時候......孩子是無辜的,不管男人與妻子的未來結果如何,卡在兩人之間的小生命一定會被牽連進去,這點從他漸漸甦生的記憶當中,總是出現一個人渡過的雨夜,他想他小時候的記憶一定很不愉快。
故作堅強的哭喪笑容被綻開,讓他於心不忍。
「我答應過會待在你身邊。」像是下了某種決定,他凝望的眸底摻上愧疚與不捨,「相信我,別胡思亂想,我會想辦法解決。」
阻止了急於開口的錯愕,正如對方總能猜到自己未盡的話語,他並非不能想像那實為心細體貼的個性又聯想到些什麼,「在擔心孩子嗎?」
然後在人點頭之際,彷彿極為熟稔而懷念的說著,「有雨涵在,不會有事的。」
聽到那人驕傲般的吐出他聽都沒聽過的名字,他忍住想要揍人一把的衝動,想到自己沒機會參與到男人的過去,不禁憤恨開口,「從大叔口中聽到別的女人的名字還真是令人不悅。」
他揪住男人繫在胸前的黑色領帶,幾乎毫不溫柔的一把扯下,便將自個的薄唇貼上,兩唇相貼的同時,他就像飢餓已久的狼,惡狠狠的啃咬著面前的獵物,幾近是毫不留情、蠻橫的和面前男人交換唾液,直到雙方都氣喘呼呼後才罷手,「大叔真是貪心啊,嗯?知道我已經溣陷在您手上,所以兩個都想要?」
「哼、」推開人還想要繼續親熱的姿態,「今晚不准上來。」他這可是嫉妒啊嫉妒,嫉妒的不得了了,人家都說妒婦的模樣最了不得了,但他怎樣就是無法收回此時的滿江醋桶,尤其又是在理智的作祟下,他怎樣也無法開口叫人與妻子離婚,然後和自己永遠在一起。
即便知道男人會解決,但......
為什麼自己的心胸就這麼狹窄呢?
砰——
二樓主臥第一次出現巨大響聲,伴隨著被震得喀吱作響的門板,男人也在稍晚在一樓沙發中迎來了自入宅以來的第一個不同以往的難眠之夜,已經掀起的驚滔駭浪,在逐漸交錯的世界線中,未來,恐怕也將不再平靜。
========我是分隔線,以下開放交流www========
這邊想說一下,上噗和之前噗一直忘了說的,林夜會在不同的情況下,選擇叫大叔或白雁,兩者所出現的場合有其意義w
白雁:不考慮叫我老公嗎(笑)
林夜:(槍上膛預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