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淺眠的白石伊嶺這次意外的熟睡，直到午休的鐘聲響起才將他吵醒。眼皮掀開一絲縫隙，耳朵捕捉到教室和操場方向傳來的嘈雜，學生們似乎都很雀躍終於下課了。
白石伊嶺動了動身軀，維持在同一姿勢的睡姿讓他的身軀有些僵硬，戴著手套的掌心輕輕按上樹幹粗糙的紋路，爬到粗大樹枝上翹課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就算被老師和同學唸過很多次，他也絲毫不想檢討自己的這種壞學生的行為。
揉揉乾澀的眼，靠著樹幹，雙手環胸，白石伊嶺就這樣在樹上閉目養神。

「阿，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了─」玖掛在離少年有些距離的樹枝上向少年喊道。爬樹爬到一半才驚覺上頭有人實在有些愚蠢，但玖不以為意。
「請問你介意我在這裡休息嗎─？」

對於被打擾有些不滿，加上自己完全沒發現一直以來的其中一處翹課地點被發現，起床氣加上惱羞成怒作用下，白石伊嶺給了雙馬尾少女一記凌厲的眼神，情緒少見的極其不穩定。
沉默了一會兒，發覺是自己失態，白石伊嶺嘆了口氣，移開視線，語氣淡然。
「樹皮很粗糙，小心一點。」
沒有說明自己非常介意，只是淡淡的這麼說道。

「謝謝！」完全沒有發覺對方的不悅，玖回對方一個微笑，接著俐落的翻身，落在離自己最近的樹枝上。
拍掉勾在裙子上的樹皮，玖突然想到還沒有向對方介紹自己。
「那個阿、我叫九榯玖，可以請問你的名字嗎？」

聽見問題，白石伊嶺抿了下唇，他索性閉上眼睛擺明自己需要休息。
「……白石。」只是答非所問，少女要的是名字但他卻只給了姓氏，只是一直以來的習慣罷了。

「那麼白石君，你好呢~」
看見對方閉上眼睛，總算了解到自己並不是很受歡迎。
靠著樹幹，玖享受著微風，眺望著遠方的風景。

沒有回話，在經過一段沉默過後，有人在附近的感覺讓他壓力頗大，尤其還是女孩子。
他開始檢討自己的態度，覺得剛才好像太過分了些，白石伊嶺悄悄睜開眼，睨了眼黑髮少女。
「妳什麼時候離開？」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著這種像是在趕人的話。

「我嘛……不知道呢，等一下吧。」看著遠方的風景開心的晃著腳。
「如果會礙著你的話那我等會就離開。」

「嗯……」白石伊嶺淡淡的應了聲，沒有同意也沒有否認，他人怎麼解讀從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
感覺到身下的樹幹不斷在搖晃，他忍不住咋舌，眉頭微蹙，輕聲道：「別再晃了。」

「啊啊、抱歉，因為習慣了所以不自覺就……」苦笑著向上頭的人道歉。
「對了，白石君都在樹上做些什麼呢？單純睡覺嗎？」難得遇到一樣喜歡待在樹上的人，玖忍不住好奇的問了。

「嘛……算是吧。」幾乎是立刻答到，但前面的延遲反而給人像是在思考一般的感覺。
「還有看看風景，之類的。」
稍微偏頭，看得到操場的紅色跑道、綠色植物反射過於刺眼的陽光、比手指還要小上一些的人們，感受那歡騰的氣氛。再更遠一點，蜿蜒起伏的山巒環抱整個城市，山頂被雲霧籠罩，有些朦朧。

「我也是~！從高的地方俯視，可以看到整個學校、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還可以看到毫無遮蔽的天空呢。沒有什麼比樹上風景更好而且更舒服的地方了！」說著，玖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望著遠處的視線從沒移開過。

「……頂樓？」試著提議了另一個也算高處的地方，但那邊在中午通常都有人在聊天用餐，他還比較喜歡與自然親近。

「……我討厭高樓。」微微鼓起臉頰回答。
「高樓會遮蔽視線，這樣就不能看到很---遠的地方了。」所以我也討厭大都市……小聲的用對方聽不見的聲音呢喃。

「……」白石伊嶺睨了眼下方少女，感覺得出聲音中的委屈，他靜靜的望向遠方。「這裡，還好。」沉默了一會兒吐出了這句不明所以的話語。
「想要看見遠方，只要爬得更高就行了。」他輕聲說道，唇邊掛著鼓勵性質的淺淺微笑。

「爬的更高就好、嗎……」玖微微瞇起眼睛：「說的也是呢。」
忽然吹過的強風吹落了不少樹葉。
「說起來，秋天快到了耶，白石君秋冬的時候也會待在樹上嗎？」隨口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彷彿少女問了個奇怪的問題，白石伊嶺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沒有伸手將擋住視線的瀏海往旁邊撥，任由它們隨著微風的吹拂散亂。
「不。」但還是有再好好的回答問題，他順手用五指順了下短髮，扯扯衣領透氣，「秋天偶爾會，但冬天會積雪。」

「冬天會積雪？這裡的冬天會積雪嗎？」老家在偏南方的玖幾乎不曾看過雪，更不用說積雪了。
「呐、積雪是什麼樣子？漂亮嗎？」玖好奇的像個孩子般，眼睛閃爍著。

「嗯。」溫厚的嗓音應了聲，白石伊嶺換了個姿勢，帶著手套的掌心壓了壓痠麻的大腿。
「雪沒有想像中的美好，嚴重積雪還會交通阻塞，穿不夠緊讓雪掉進衣服裡面，被體溫融化只會又濕又冷，而且衣服很難乾。」他淡淡的這麼說到，一連串的話語就像是在抱怨，「不過－－」
「很白。」他的唇邊拉開一抹微笑，語氣也如此雲淡風輕，「會給人一種、就像是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麼汙濁的錯覺……。」
錯覺。他在心理輕聲地重複了一次這個字眼。

*心裡

「誒~原來下雪很麻煩嗎？我在老家只遇過一次下雪的冬天而已，所以不是很了解。」苦笑的說。
玖接著縮起雙腿，咀嚼了一下對方後半段的回話，然後認真的回答：「雪……就像是為了遮蓋什麼而存在似的，覆蓋著這個世界呢。」

「是嗎。」一如往常的不予置評，只是微笑。
白石伊嶺懶洋洋的深了個懶腰，眼角擠出因哈欠過度用力而出現的淚液。

「我想，或許妳該離開了，學妹。」直覺判定對方的年紀比較小，但他也沒猜錯，「午休就要結束了。」他提醒道，騎馬兵團因有學校特別劃開來的馬場而與其他部隊的授課地點有些距離。
白石伊嶺想起下一堂課再缺席似乎會很不妙，他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翻下粗壯的樹枝，擦過九榯玖旁邊時掀起的風吹過少女的黑色髮絲。他抬眸望向少女。

「很特別的姓氏，九榯。」意有所指的說道，他並不在乎怎麼寫，光聽讀音就知道那個姓氏並不尋常，或者說是很奇怪。
將這句話語當作道別，白石伊嶺轉過身，步伐仍如以往的悠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