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利地向著司機說著一口略帶英倫腔調的英語,拉著行李的青年軍官絲毫不在意周遭的目光,滿腦袋都想著那個人。
一想到那個人,銳利的寶藍色目光像是融化的冰霜一般,露出溫柔的情感。
抵達到飯店後,Check in後的青年迫不及待的拿起市內電話,按照他黑色牛皮手札上的一串電話撥出,有些忐忑地等待接通。
雖然這五年不曾真正的和對方面對面接觸,就連聲音也幾乎沒有,軍校的生活雖然比起以前人性化,但是發了狠勁的少年已經事先跟對方說過了這五年可能會有的事情,於是彼此的聯絡幾乎少的可憐,往來的幾封信都已經看到要背起來了。
甚至是關乎到要升官的這兩年,幾乎是連信都沒有。
蛻變為青年的那個青澀少年還住在心裡頭,也還會惶恐。
會不會接起來的人不是他心裡的那個人,而是那個人身旁的親密另一半?
忐忑的心情在電話接通後就沒停過。
「喂?」正在做甜點的夏恩把鋼盆放下,看都沒看來電者是誰就直接接了手機。
「Hello?」聽到久違的聲音青年幾乎快要跪下來了,太好了,不是別的男人(或女人)接的。
「請問你是?」夏恩將手機夾在肩膀與耳朵之間,拿起攪拌器繼續動作。
「萊昂,萊昂尼爾.布萊克。」青年緊張地舔了舔有點乾燥的唇瓣,馬的,在軍校待太久,現在居然連怎麼跟自己家的戀人講話都忘記。
「哦,嗨。」手邊的動作沒有停下,「好像很久沒跟你說話了。」所以沒聽出聲音。
「五年了吧。」青年坐到床墊上,感覺放鬆了一點……屁!根本沒有,那一頭不知道是什麼聲音,「你很忙?」
「如果你很忙的話我可以晚點再打……我可以調一下時差之後再打。」雖然軍人身體鐵打的,但是相隔了幾乎十小時,幾乎是將生理時鐘顛倒過來,還是讓像是熬夜的感覺湧上。
「沒事,不過你累了也可以先休息。」時差?軍人也會日夜顛倒嗎……
「嗯,到日本後果然還是有時差啊,不過你們飯店的床很舒服,啊…」生理時鐘很準時的青年在昏昏欲睡時想起了什麼。
「会いたかった.」緩慢清晰地吐出這句話,青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彆扭。
夏恩愣了下才開口,「你來了?」聽見對方下一句話之後忍不住笑出聲,「I miss you,too.おやすみ」順便道了晚安,雖然現在還早。
「嗯,我到了,正在飯店裏頭...」開始跟眼皮打架的青年軍官努力打起精神,報了自己的飯店的地方,「晚安,Min kære.」青年幾乎是掛上電話,只來得及給自己設定一個明天的鬧鐘,然後就昏睡在床上了。
深沉的睡眠持續了規律的六個小時,軍人的生理時鐘準的比鬧鐘還要可怕。
青年爬了起來,按照慣例的在房間裏頭做過一輪體操後,才從行李裡面挖出衣服,進去浴室洗澡,然後看了下時間,晚上九點,應該可以打電話了吧?這麼想著之後,再次打電話過去。
「嗯,又是我。」聲音回復了像是在軍中那種自信的沉穩,「現在忙嗎?」
青年笑了聲,擦拭著還有些濕的頭髮,「真不習慣對著一個話筒講話。」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優馬?跟你說過了要先敲門…」夏恩把手機稍微拿遠了一點對著跑進來的少年說道。『噓…尚恩哥等等一定會追殺我。』少年邊說邊小心翼翼的關起門然後鎖上。
青年微微挑了眉,優馬?聽起來像是某個少年的聲音,「該不會是夏天吧?」還記得那個小綽號的青年微微瞇起眼,將落在鼻尖上的水珠擦去。
「夏天?啊啊、對。」夏恩看著優馬爬上床坐到自己身邊,『老爸你在跟誰講電話?』優馬聽到了有點熟悉的綽號覺得有些好奇。「不告訴你。」笑了下。
「那小鬼應該長很大一個了吧,比你高了嗎?」雖然有些不悅對方如此靠近夏恩,甚至是幾乎靠近到讓他聽到聲音,不過青年這些年來脾氣收斂了些,沒有及時發作,只是瞇了瞇那雙眼,寶藍色的眼眸裡露出銳利的氣息。
「他才15歲,你後面那句是什麼意思?」總覺得有些貶低的意味…『那個人說了什麼?說了什麼?』優馬有點耍賴的趴到夏恩的腿上。「好了安靜,等等再跟你說。」感到無奈的揉揉優馬的頭髮。
「青少年時期總是長得很快的,親愛的。」輕笑了聲,他的夏恩還是這樣計較那幾公分,「那小鬼不會離你很近吧?都聽得到他的聲音了。」
「還早呢。」沒記錯的話現在也才150公分,「嗯,還滿近的啊。」等待著夏恩講完電話的優馬,乾脆翻過身來躺著,臉朝上看著夏恩。
「叫那小鬼離你遠一點。」皺了皺眉,青年哼聲,「你是我的。」充滿佔有慾的話語絲毫不害羞地就說了出來。
「你現在的意思是要我掛電話?」記得以前就說過不准叫他小鬼了。『吵架了?』優馬眨了眨眼。「…沒事,那個人一直都怪怪的。」(#####
「當然不是。」青年的聲音立刻轉換成委屈又無辜,不過表情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嘿!親愛的,你這是在污辱你自己的品味。」
「那就給我收斂一點。」似乎沒有因為對方語氣的轉變而妥協,「是啊,不行?」伸手戳了戳優馬的臉。
青年坑哼了聲後沒有多說什麼,像是妥協的樣子。
「讓那小、孩子接一下電話吧。」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什麼而露出了惡作劇的笑容。
「怎麼突然想跟他說話?」覺得真讓優馬接了大概沒什麼好事…
「反正只是聊天而已,他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在跟誰說話?」青年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很正經,「我不會罵他的。」
「你罵他的話,就換我罵你了。」說完這句之後就把手機交給了優馬,「那個人說想跟你說話。」想了想又小聲的補充,「他如果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你就跟我說,我會處理。」優馬點了點頭,把手機湊到耳邊『喂?』
「嗨,小夏天。」青年可是好好地從電話裡聽清楚了威脅,「知道我是誰嗎?」聲音異常的愉快。
「你叫我獅子先生。」青年無謂地躺在床上,「噢。還是已經大到忘記亂叫媽媽的人了?」
『哦……獅子先生。』好像有點印象,『你自己不讓我叫你爸爸的。』不過現在也不會叫了就是。
「你現在也不會叫爸爸了,我猜。」青年笑了起來,「日本的教育怎麼樣?」雖然沒怎麼接觸,但感覺夏恩很寶貝這個孩子,愛屋及烏的青年軍官理所當然地也是,只是還是有點不爽而已。
『當然不會。』很肯定的答道,『比那個可怕的學校好太多了。』
「你叫爸爸我大概也不會回,叫媽媽也是,不過獅子先生我還是會回的。」青年難得爽朗的大笑起來,「那麼,跟國外的學校比起來,你比較喜歡哪種學校?」
『哦,貓咪先生。』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唱反調,『哪個都行,爸爸覺得哪裡好就哪裡。』為什麼要問這些啊…
青年挑了挑眉,「不錯。」不過聲音冷了下來,「沒事,把電話拿給你爸。」
『哦,不喜歡就直說不就好了?』然後乖乖的把手機交到夏恩手裡,「聊完了?」
不喜歡我直說你爸只會掛我電話,青年有些哀傷地想著。
這是不是叫什麼妻管嚴?
「只是稍為的問了一下意見。」青年輕輕哼聲,「你還記得畢業前我們討論的那件事情嗎?」
「哪件事?」聽到了敲門聲,『哥,你睡了嗎?優馬是不是在你這裡?』尚恩站在門外直接問道。不過要不是門鎖著大概也會直接進來吧…
「同居的事情。」聽到了再次傳來的聲音,青年嘆口氣,「你那邊聽起來很熱鬧啊。」
「同居啊…怎麼了?」現在覺得在自己家裡住的還挺習慣的…「因為我是住在家裡啊。」夏恩也嘆了口氣,然後又再次聽見了敲門聲,接著是優馬拉了拉夏恩的衣角,用口形示意要夏恩別說自己在這裡。於是夏恩只好把手機拿遠一些,稍微提高音量對著門口喊道,「他不在。」
「...不想同居嗎?」青年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常,將失望的語調收斂得很好。
聽著那邊熱鬧的情況只是嘆氣。
「你很忙的話我先掛電話了?」感覺對方要處理很多...人。
「沒有啊,你想同居就同居吧。」並不會糾結於這種事上。「還好,你如果覺得很難講話,先掛也行。」尚恩又敲了門,『那個小混帳一定在你這裡…!他把我的布丁吃掉了!』夏恩突然覺得頭有點痛的看著優馬,而後者只是一臉無辜的回望。「有事等起床再說,去睡覺!」於是夏恩再一次的朝著房門喊。
「如果不想的話也、」後半的話被夏恩的聲音蓋掉而無法清楚,青年只是歎氣得掛上電話,連一句再見也沒有說。
「啊、掛掉了。」算了,如果有事的話等見面後再說也不遲…
青年猶豫著幾天,腦袋裡頭想著的是到底有沒有那個必要要讓對方跟自己同居,畢竟要求對方離開自己習慣熟悉的地方根本是有些不人道,但是想待在一起,甚至是之後的事情他都想好了,連之後在哪住都有想法。
可是夏恩呢?他怎麼想?是不是會覺得他太強人所難?
該死!以前他根本不管這些!想了就做,根本不管到底要怎麼想。
於是接下來都沒有打過去給對方,只是穿著輕鬆的休閒裝就在附近到處逛街,反正日本算是國際化滿高的國家,雖然他很顯眼但還不至於有人能在他一臉冷漠的注視下上前搭訕。
剛買完東西的夏恩,抱著紙袋跟優馬一起走在街上。
優馬似乎發現了什麼,於是扯了扯夏恩的衣角,『爸爸,你看那個人。』優馬小心的指了指不遠處一臉冷漠的高大男子。
「看起來好像有點像……」還未說出口,優馬就搶先了一步,『獅子先生?』有些好奇的轉頭看向夏恩,「對…」不能小看優馬的記憶力啊。
『吶吶、我有個好主意,爸爸要不要捉弄獅子先生?』一臉調皮的等著對方同意。
「嗯…你想到了什麼?」夏恩看優馬對自己招了招手,於是微微彎腰讓對方告訴自己他的小計謀。
『這樣那樣然後…獅子先生一定會被嚇一大跳!』很興奮的笑了下。「嗯…好吧。」夏恩點了點頭,看夏恩同意了,優馬又補充,『之後不要跟他說是我說的哦。』還是很怕被抓到。
於是夏恩單手抱著東西,從背後接近了萊昂,優馬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跟在夏恩後方。
「先生你一個人嗎?」用空著的一隻手勾住了萊昂的手臂。糟糕…連自己都要笑場了…夏恩努力的忍著笑意。優馬到底是怎麼想出這種鬼點子的…
手臂被勾上的時候,青年就立刻皺眉,寶藍色的眼眸被深褐色的眼鏡遮住,不悅的感覺立刻加重,但大街上來往的人群很多,青年並沒有立刻給那個膽大妄為的男子(聲音聽起來就是個男人)一個過肩摔,而是直接抽走了自己的手,反正對方也沒有拉太緊。
皺緊眉的人轉過頭來,以前及肩的黑髮因為當兵的關係而剪短了許多,變得更加俐落襯出臉型與氣勢,寶藍色的眼眸看到對方後挑起了眉。
「Are you kidding me?」硬是將腔調變成了英倫腔,刻意地掩蓋掉丹麥腔,露出了不認識的表情,「Do I know you ?」故意將玩笑反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夏恩很肯定自己不會認錯人,「啊,那就算了。」聳了聳肩,轉過身直接走掉。
「Løb væk fra mig? Ingen måde, min kære.」輕哼了聲,青年伸手直接摟過人的腰。
「抱歉,我好像認錯人了。」很淡定的說著話,卻也沒有要撥開對方的手的意思。
「Are you sure?」青年的聲音帶著笑,「怎麼來這裡了?Kære。」青年摘下墨鏡,漂亮而銳利的寶藍色眼眸一觸及上身邊的人就宛如消融的冰霜一樣帶上溫柔。
......當然也惹來不少女孩子偷偷的注目。
夏恩嘆了口氣,「把你的墨鏡戴回去。」不然太麻煩了…那些視線。「跟優馬出來買東西。」動了動還拿著東西的手。
聽話的青年再次把墨鏡帶回去,雖然帶著不解。
「那小子呢?」很自動的就幫人接過所有的東西,並且一點也不重似的輕易提著。
「也不准叫他那小子,他有名字。」夏恩有些不滿的看了萊昂一眼,「優馬在那邊。」夏恩朝著優馬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過來,於是優馬也就乖乖的走向夏恩。
「哦,好吧,Summer。」青年從善如流地改口,反正聽起來不都知道是叫誰就好嗎?心裡面嘀咕著,然後看著小小的個子到面前來。
「嘖嘖。」那身高真跟他的夏恩有得拚。
「你那聲嘖嘖是什麼意思?」最近總是特別敏感…『…我那時候到底為什麼會喜歡那奇怪的綽號啊……』優馬忍不住抱怨。
「對於小朋友的成長速度感到不可思議之類的?」青年萬分無辜的看著對方,「需要我拔下墨鏡告訴你我有多誠懇嗎?」
看著小朋友、不是,是優馬,青年聳肩,「因為我們說了那是從夏恩的漢字去推想的。」
「……不需要。」懶得繼續跟他爭…
『唔……』優馬抬頭看著夏恩,夏恩也低頭看著優馬,「現在不喜歡了也沒關係。」反正不是我取的(##
「不過感覺過得比那時候好。」青年伸出手揉了揉優馬的頭,「活著很好,別再亂跑了。」後來的事情多少有聽到夏恩說過一點,然後很自然的樣子把優馬手上的東西也拿過來提著,「好像買了不少東西啊...雖然比起平常的訓練的重量還是很輕。」
『…那種事情我當然知道。』嗚哇這個身高差距…有種壓迫感。優馬這麼想著,不過還是沒有推開對方的手。
「咖啡廳要用的。」因為也沒有請什麼員工,所以跑腿也是很正常的事。
青年不明的看了一眼,哼笑了聲,像是大概明白了為什麼夏恩會突然做出那種舉動那樣,勾起了微笑。
「咖啡廳...」青年稍微地想了一下,「那我幫忙拿回去吧,到門口後我就先回飯店,晚點在咖啡廳裡等你到下班?」從優馬頭上收回來的手很自然親密的就摟過戀人的腰。
「嗯,可以啊。」…在小孩子面前太過親密是不是不太好?雖然優馬早就知道了…
一旁的優馬看起來似乎也不怎麼在意的樣子。
和一大一小的父子檔回到咖啡廳,將東西給了兩人後,青年趁著沒人看到時在人臉上留下親吻,然後彎著過分好看的笑容離開。
過了一點時間,才帶著他的筆電跟耳機還有一些紙筆回到咖啡廳,就像是正常的外國旅客待在咖啡廳一樣,自顧自地打開筆電,戴上耳機,偶爾在紙上寫點東西,只是摘下了墨鏡多了點注目而已,不過青年似乎毫無感覺般的就在角落的位置做自己的事情,偶爾點咖啡,還有不變的提拉米蘇一塊。
『那就是你的朋友?』春馬搭著夏恩的肩,用手指了指角落的萊昂。「啊,對。」夏恩點點頭。
『嗯,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看了一會之後下了這樣的評論。『我去跟他打聲招呼。』順便看看是個怎樣的人。說完就朝著萊昂的方向走去。
戴著耳機的青年即使在耳邊有著音樂聲音流洩而過,也依舊不改保持敏銳的軍人本性,很快地發現有人朝著他的方向過來,看對方的方向跟步伐應該是要找他來的。
很快地就抬起頭看向來人,卻有些一愣。
跟夏恩相向的臉龐,看起來比夏恩年長幾歲,不過印象中沒有聽過夏恩提起什麼兄長,那麼、是父親?還是什麼哥哥?
「您好。」青年露出有禮的微笑,「請坐。」伸手請人坐在自己對面的空座位,「您是夏恩的?」寶藍色的眼眸裡帶著謹慎、疑惑,並且誠懇,把銳利的打量全都收拾得一乾二淨。
感覺還挺有禮貌的,『我是他父親。』沒想到對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跟夏恩有關係?
「您跟他長得很像。」青年笑了起來,「只是您更加沉穩,而他看起來年輕。」青年心中一凜,說話上變得謹慎,挑選的形容詞都變得步步驚險。
『確實常有人這麼說。』這樣解釋倒也合理…也許是自己多心了,不過這孩子感覺講話挺謹慎的,『這樣啊。』
「那麼,您有什麼事情嗎?」除了那些謹慎、小心之外,青年還是疑惑於對方突然的上門,「是夏恩跟您提了那件事情?」
『沒有,只是來打個招呼,認識一下兒子的朋友罷了。』語氣變得有些平淡,『……他朋友不多。』想起以前的事了啊…
『嗯?』夏恩倒沒有跟自己提過這朋友的什麼事。
「他在學校裡交到不少朋友。」青年想起那朋友,眼神變得柔軟許多,提到夏恩時無法掩蓋的溫柔也跟隨著露出,「他跟以前不一樣了,夏恩的爸爸。」青年彎起溫和的笑。
「也許夏恩並沒有跟您說過,我們的關係?」感覺對方就是正在看兒子有沒有交到壞朋友那樣,不過這不是朋友關係就可以說得過去啊,一向喜歡直來直往,非必要不想拐圈子的青年直接切入了核心。
『那就好。』即使那學校感覺不是所好學校…『關係?』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那裏有很多互相幫助的朋友,所以我們才能夠一起畢業。」青年想起以前的事情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燦然陽光了起來,彷彿那個少年又再次回來一般。
「我們是情侶。」青年的口吻鄭重地像對人發誓一般。
『嗯?』春馬微笑著看向萊昂『你剛才說什麼?』現在手中若是有玻璃杯,大概已經被捏破了吧。
「我們是情侶,如果您不能諒解,或是感到噁心、憤怒、厭惡,都請針對我就好。」青年隊上了對面的人的注視,「請您愛他如昔。」
『…我當然愛我的兒子。』春馬捲起了袖子,『所以,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了。』忍下了怒氣,站起身離開。
「如果您愛他,您是不是會尊重他的選擇、他所做的一切,還有他選擇的伴侶?」青年並沒有被對方激動地起身而惹惱,只是平靜且冷靜地拿出自己已經開通的手機,然後打簡訊告訴夏恩今天他下班後可能沒有辦法陪伴他了,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桌面,拿著錢包去櫃台結帳。
『這不用你來說。』春馬停下腳步但卻沒有回頭,『我需要時間。』然後離開。……已經不想再失去誰了。
「期待您的佳音。」青年站直著身體,帶著一絲倨傲,但並不無禮的等待著對方離開後,才也跟著帶著一杯藍山咖啡與提拉米蘇回去飯店。
---時間分隔線
那天晚上,春馬跟夏恩面對面進行了很嚴肅的談話。
過程很平和,知道了夏恩跟那人是認真的,春馬也不好再說什麼……兒子覺得好就好,不然還能怎樣呢?
至少這裡還有尚恩,優馬似乎也會留下…夏恩也不是不回來了啊。
還以為只有兒子就不會有體會嫁女兒心情的一天,現在卻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啊…感覺真不好受。
『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春馬下了結論。
『不過那傢伙如果欺負你,到時再回來也不遲。』
「我知道了。」夏恩點了點頭。
『那就早點去睡吧,這件事我不再插手。』春馬擺了擺手就離開了客廳。
「是的,父親也請好好休息,晚安。」總覺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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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不開燈的房間裡發光的螢幕,青年覺得自己應該去跟戀人的父親好好聊聊之類的,但這畢竟是日本,不是國外,風氣還沒那麼全然開放,即使已經國際化也一樣。
他拿著手機思考了很久,直到眼睛直視著光線都被刺激的痛了的時候,才從躺著的姿勢起身,打簡訊。
『看看你父親的態度再說?我不希望讓你為難,我很抱歉,但我不想分手。』
『他算是同意了,沒事,不用分手。』總覺得有點睏了…
青年苦笑了下,大概還是造成困擾之類了吧?
「抱歉,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我後天就回去。晚安。」
休息到隔天,青年發出簡訊想約夏恩出門走走,也稍微聊聊之後的事情跟他爸爸的事情,還有……跟自己家人見面的事情。
「有空嗎?要不要出門走走?」發出簡訊後就慣例的做起早晨訓練然後等待回覆。
起床後梳洗完畢,下樓吃早餐時才打開手機,『嗯,可以啊。』邊吃邊回了簡訊。
結束訓練後青年才注意到手機上的回覆,彎起了笑回著:「那要去哪?日本不是我的地盤呢。」
『…我很少會出去晃,所以也不知道。』只有跟優馬去過動物園跟水族館,還有遊樂園之類的…跟對方去這些地方也太微妙。
青年看著簡訊想了好一會,放下手機先去沖個澡,出來時已經有了想法。
他撥通了電話。
「那我們在花店集合?到了我再說。花店的位置在哪?」變成軍人後,路痴屬性降低的青年拿起了在火車站索取的地圖詢問戀人。
「哦,好,花店在……」跟對方講了自家附近的某間花店的位置。
「那半小時後見了,Kære。」青年笑著掛上電話,從行李箱裡翻出了黑色圓領T-shirt,卡其色低腰長褲,腰上繫上一條原木色皮帶,腳上踩著布鞋,墨鏡插在了衣領上,帶著簡單的隨身物品跟側背包,青年就出飯店前往花店。
半小時後啊…先去換個衣服好了,於是夏恩起身打算回房,『要出門?』優馬看也沒看夏恩的直接問,「嗯,不要閒著沒事又跑去鬧尚恩了。」他們連個布丁都能吵…『哦,我會的。』接著夏恩就回房換了衣服,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才出門前往花店。
找了一會就找到了花店,站在花店前看著各式各樣花卉綻放美麗的青年吸引了很多目光,但本人卻絲毫不在意的就這樣看著,就算店員紅著臉上前詢問需要什麼的時候,也只是微笑著搖頭說他在等人。
到了花店之後,很快的就看見了那個顯眼的人,於是走上前,「嗨。」再玩搭訕遊戲也沒什麼意思了…
「嗨,Kære。」露出了溫柔笑容的青年立刻將讓回頭的視線數量直線飆升,「你記得你媽媽喜歡什麼花嗎?」從花店前的小盆栽旁站起身,上前牽住了人。
「…她沒有特別喜歡的花。」夏恩搖了搖頭,「因為花活不久。」…在花店前說這種話是不是不太好?
「那買盆栽吧,可以活比較久。」青年向花店買了一盆藍色紫羅蘭,「走吧,去看看你媽媽。」認真而慎重的口吻,像是在告訴夏恩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
「嗯。」點頭,「……好。」雖然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同意讓萊昂進去…
走了好一會他才覺得有些奇怪,「不在墓園嗎?」依照外國人的思維來說,他印象中的逝者都會在墓園裡,但這裡很明顯是住宅區,抱著盆栽的青年露出了濃重的疑惑。
「在我家。」夏恩偏頭看了下萊昂,然後又將視線移回前方。
「噢。」青年抓了抓頭髮,「那我等等寫好之後你拿進去好了……抱歉,昨天讓你們不愉快,你們如果吵架什麼的…對不起。」
「不,我想你親自來比較好?我母親應該也會想見你一面。」夏恩走到家門前拿出了鑰匙,「沒有吵架,昨天的一切都很平常。」然後開了門。
「…你爸那時候很想揍我一頓的樣子。」青年摸了摸鼻子,然後看了看周遭,這是他第一次踏入日本住宅,只覺得新奇的睜大那雙寶藍色眼睛看著周遭。
「…他不會在店裡出手打人。」店外就不一定了,也許。夏恩走進家門後在玄關脫了鞋子擺好,拿出兩雙拖鞋放在地上,「記得脫鞋子。」
「也許他會為了心愛的兒子破例。」青年說著,然後脫下鞋子換上對方給的拖鞋,「你爸很愛你。」
「真要打也不會打死人的。」…大概。「…是啊,不過如果在他面前這麼說,他多半會因為難為情而不承認。」
「……說的好像我打不過一樣,親愛的,我很受傷。」青年輕笑著說,然後跟著人一直走,「但是我覺得這樣的爸爸很值得尊敬,所以我還是一直覺得很抱歉,如果你不想要同居我可以來日本。」
「你若是打過了,更糟。」大概永遠進不了我家的門。「…我沒什麼意見。」不過萊昂說的這些要是讓父親聽到了,也許會比較被接受吧…但對方感覺很想要同居的樣子…
「所以我什麼也沒做,軍校的生活還是很有幫助的。」青年透出的微笑有點像是少年時的一點活潑與狡黠,「我只是想陪在你身邊,在哪裡都好,不住在一起也無所謂,丹麥跟日本也不過是差了點飛機時間。」青年跟著人終於來到他們的目的地。
「但我必須說,我想我父親比你想像中來得強?」雖然並沒有實際看過。「丹麥跟日本…很遠啊。」夏恩領著萊昂來到了母親的遺照前,這才想起一件事,「在跟母親打招呼前,是不是先知會我父親一聲比較好?」雖然不確定萊昂會不會被趕出去之類的…?
「可能真的打過才知道吧。」青年聳肩,並沒有多跟人在這上面爭強。
「為了你的話,不遠。」一點也沒有羞恥心的就說出這種話,「嗯…你去吧,我可以跟你媽媽先聊天。」把盆栽小心地放在遺照附近,「對了,順便拿一點水過來澆花。」
「即使我並不會去丹麥?」說真的自己並不喜歡出國。「也好…」夏恩點頭之後就先離開了。
「我不介意過來,只是軍人身分麻煩點,退休之後就方便多了吧,時間拖得久了一點,反正我不會劈腿,也不想分手找其他人,這一點不算什麼。」青年跪坐在遺照前面,抬頭望著人,寶藍色的眼眸裡是只有對方才看的到的感情。
等到對方離開後,青年很慎重的雙手合十,對著照片裡的人開始說起話。
「您好,我是萊昂尼爾.布萊克,我是夏恩的朋友、學弟,也是戀人。」
對不起,要讓您突然接受這個事實,啊、抱歉,我腳有點麻,可以盤腿坐嗎?對不起我不習慣這個姿勢…
然後,我想謝謝您生下了夏恩,他是個很棒的人,我經常覺得他的眼睛像紫羅蘭一樣美,謝謝您給了他一雙這樣美好的雙眼,所以他才能看到最原來的我,包容我,走到我的心裡面。
這盆紫羅蘭,希望可以讓您明白我對他的決心,藍色紫羅蘭是代表我將永遠忠誠,然後紫羅蘭的花語,是永恆的美與愛,一如我對他的感情。
您說花朵容易凋謝,但是盆栽就不會了,可以陪伴您很久,希望您喜歡。
我不奢求您能接納我,但我希望您能夠依舊看照著我最深愛的男孩、男人,讓他一直平安、健康,即使我不在身邊也能夠順遂。
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他已經是我心裡的全部,我會一直陪伴他直到死亡,即使他不再喜歡我也不要緊,我會守護他直到他擁有了另一個美好的人,我將一切都想得很清楚,也替我們彼此的未來都設想好了,希望這樣您會稍微放一點心。
「最後,願您在天堂幸福快樂。」閉眼說話良久後的青年睜開眼。
夏恩拿著一個裝著水的杯子站在門口,「…我拿水回來了。」其實很早就站在這裡了,只是一直沒有開口。春馬也站在旁邊,一臉複雜的看著萊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啊、抱歉,沒有經過您同意就擅自過來。」萊昂站起身,向人彎了個九十度的腰,然後接過夏恩手中的那杯水,上前蹲在盆栽面前仔細地替花澆水。
『沒關係,你要是直接來找我,我就不會放你進來了。』態度比之前還要稍微軟化了一點。
「我不知道怎麼找您,不過如您所說的,我應該是作對的事情了。」青年笑了下,將杯子還給夏恩。
『…嗯。』發了個單音示意自己有在聽對方說話。
「那我先把杯子拿去廚房了。」然後轉身離開。
「很抱歉讓您感到不愉快。」青年再次鞠躬,「我等等就離開,今天只是來這邊跟夏恩的媽媽說一下話,後天就會回去丹麥。」
『沒事,我想薇亞…就是夏恩母親,一定是會想見見你的。』春馬抓了抓頭,有些尷尬的移開了視線。
青年只是笑著,沒有多說什麼,「那麼,我先離開了,請您跟夏恩轉告一聲。」然後走出那房間,循著來時的路回到門口換回自己的鞋子。
『嗯,那個啊…』猶豫了一下才說出口,『以後如果要找夏恩的話,想來就來吧。』這已經是自己所能說出口的最大極限。
背對著人的背影停頓了一會,好半晌,青年才開口:「…謝謝您。」
『沒什麼。』背對著玄關走了幾步,『…路上小心。』然後就快步走回客廳去了。
直到腳步聲離開,青年還是愣在原地好一會,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記得要蹲下將鞋子穿好。
之後他離開了,沒有特地讓夏恩來送機,他回到丹麥。
在飛機上時他想著這趟短暫旅程的收穫,然後才想起忘了跟夏恩提起關於來丹麥跟他爸媽見面的事情,不過這事情也得要等到下一次的長假,這次可是跟上頭吵了很久才鬧到的假期,雖然收穫很不錯完全可以抵掉之後回去接受的魔鬼訓練。
不過之後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準備啊……真希望早點出來。
青年瞇起眼想著,然後,飛機終於降落在丹麥。
結束這趟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