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st宴會/政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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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與自己同樣是非人的種族。
過去沒有多少接觸,現在看到的狼人已經與常人無異。
可是還隱約記著,父親與兄長以傲慢的態度、嗤笑的語調嘲弄著:「不過是一群穿著衣服的野獸,明明就粗魯無比,卻可笑地自詡為與吾輩抗衡…」
輕輕撫過淺黃色的請帖,飄著淡淡香氣的高雅信紙和並列在一旁單調卷宗形成強烈對比。
手指滑過燙金字體時彷彿灼熱般的抽回,回神之後目光從旁邊的公文轉開。
首次收到是暗殺又不太像是的任務,之前的任務不是已經安排好只欠缺刀起刀落。
但現在……
「——需要求相關的證據,回報後予與確認才能斟酌是否處理。」
也就是說還得找出對方隱藏起來的黑幕啊…這種調查的任務,並不適合不擅於跟人打交道的自己。
儘管如此,自己還是回頭聯繫了一趟家裡,憑依著家族關係拿到了那個宴會的邀請函。
雖然加入政府是想與家族脫離關係,但在明面還沒撕破臉的情況下,偶爾借用這個身分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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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若要一個人出席那種場合……腹中隱隱作痛。
不清楚這樣的大任務還有多少同僚會一起接到,也不知道站在對立面的『教會』會不會派人來騷擾,若沒有其他人幫助可能挺危險的。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沒有察覺到身邊有人靠近,直到耳中傳來聲音才猛然抬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雪——
不若老者般毫無生機的白髮,罕見地出現在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頭上。
比自己小好幾歲的人朝自己伸出手表達友好之意,並說明將陪同自己……等等,這樣年輕的孩子也是獵者?還是自己的協助者?!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匆匆忙忙站起身伸出手,久未與人接觸導致肢體有些僵硬,回應的語調也有些錯亂:「你、你好,我叫艾…呃,塞、塞爾特,請多多指教!」
先前的任務並沒有與其他人同行,對內部的成員也還不慎熟悉,雖然對方年齡讓自己有些意外,但是總不會安排兩個新手執行這種任務吧,有個有經驗在的總令人安心許多。
「好的。」
查覺到在人來人往的櫃台處探討任務的確不太恰當,於是順著對方的話語接過。
收回多餘的思緒將手中的帖子跟卷宗塞進口袋,隨著對方的腳步一同前往休息室。
不知道對方在接下這個案子時手上有多少把握,若必要時——隱在口袋中的手壓了壓那封請帖——適當的情報交換有助於任務的成功。
「空先生。」
在進到房間后關上門的那瞬,自己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不知道您對這個調查任務有什麼看法呢?」
方才對方老神在在的態度使得緊繃的自己慢慢放鬆下來,也許是自己多慮了也說不定。
「謝謝。」
接下對方遞來的茶杯,輕抿一口,淡淡的香味從舌尖傳來。
『孩子』,從同僚的話語捕捉到關鍵字,在腦海中搜索曾經見過的伊利德子爵傳聞。
伊利德子爵除了在事業上成功之外,如同其他企業負擔社會責任,還捐贈款項給不少孤兒院跟基金會。
看來他很喜歡小孩子呢…
到目前為止來看是很合理的,因為喜歡小孩子,所以對於自己兒子的生日宴會也特別重視……
「不過如果是生意人的話,這種宴會應該也不只單純是為了助興,還會另外邀請各界的政商名流來參與吧,但現在看來政府沒有替我們安排身分介入呢。」
頓了頓,望著對方仍然親切的笑容有些不太確定:「還是空先生已經有什麼辦法了嗎?」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如果繼續隱瞞下去也不會有進展。
緩緩從口袋拿出有些皺的邀請函並開口:「好的,那空先——對不起,習慣性稱呼。」
一開始還轉不太過來,語調有些生硬:「呃、總之,這是我偶然得到的邀請函,應該可以憑藉著這個正式身分前往。」
…不過這麼一來,在裏世界的身分也會因此暴露……算了,屆時自有辦法解決。
「不過,恕我冒昧,空…嗯,有能夠出席宴會的服飾嗎?」
不太了解眼前的前輩是什麼來歷的,對於此類的場合適不適應。
被外表看似比自己年輕的前輩稱呼『小』感覺有些微妙,不過順著對方的話目光落到了那封請帖…顯眼的姓氏啊——「嗯,算是吧,不過沒有太大的關係,不是什麼重要人士。」
某種程度來說也是事實,自己應該不是被歸類為『核心』的那一塊。
「如果要參加宴會,可能需要準備西裝或是禮服,不確定RDO這裡有沒有提供服裝租借的服務,沒有的話……」
想想家裡那貧乏的衣櫃,應該還能拿出幾套能見人的。
「我這裡也有幾套類似的服飾,只是不知道適不適合你?」
「這部分應該不用擔心,畢竟過場只是個形式,有這個正式的邀請在應該沒問題。」
好歹也是同樣子爵等級的,門衛知趣的話不會過問。
「若有其他客人問起,只要說你是我的朋友就可以了……」
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報出自己的名號,那些生起搭訕之意的人該會降低戒心吧,畢竟自己在『那個世界』算是不入流的那群呢。
那個名字並未讓自己感到榮耀與驕傲,反而有如桎梏一樣束縛著過去,如今必須暫時將『它』拿出來還是不太好受的。
壓下漸漸翻騰的情緒,穩住聲調儘可能維持平穩:「那麼空…空桑想要何時來試試衣服呢?」
總結下來,這次與自己搭檔的同僚是個十分陽光的少年,這樣套近乎的態度也不是討厭…「一時之間無法適應罷了,是我太拘謹。」
善意也好惡意也罷,懷有目的抑或純粹的,如果身上沒有被覬覦之物那麼也無需顧慮。
畢竟可能是長期的工作夥伴呢,打好關係是必須的。
依照請帖上的時間來看還有幾天的時間可以準備,就是現在開始得加把勁:「嗯,那麼下班後在大廳等待空,可以嗎?我在利用這段時間多查些任務相關資訊。」
早早收拾了雜亂的桌面,從圖書館借來還沒看完的書、筆記本、乾掉的墨水筆——不對,這個要丟垃圾桶——備用眼鏡盒、複印後還微燙的資料…等一股腦塞進手提包哩,最後才提起鑰匙圈,將旋轉椅推進辦公桌內,前往大廳跟上午約好的工作夥伴會合。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一踏下樓梯,就見到顯眼的白色在窗邊晃著,夕陽從窗外斜照的光芒細細密密地落在對方身上,帶出慵懶的氣息,卸下工作身分的空看起來彷彿是個普通人,若能夠帶給其他人這種錯覺,這次的調查應該很好進行。
推了推下滑的眼鏡並開口:「從這裡到我的住處可能需要半小時以上,不知道空要先選擇晚餐還是直接過去呢?」
「好吧,試穿衣服應該也不用花多少時間。」
況且都在首都區內來回也算方便,那就迅速辦妥吧。
帶著對方前往一般住宅區的住處,尖峰時刻的下班人潮在路上有一度堵塞,所幸壅塞的路段並不長,抵達的時候比起預估時間還要快上許多。
儘管主食是血液,但不影響對人類發明的甜食愛好程度,家裡也備有一些,沒有冀望會有客人到來,但總是了勝於無。
從櫥櫃取出一罐餅乾放在茶几上:「呃、空先稍坐一下,我去拿衣服。」
瞥了眼還擱在旁邊的書籍…不、不僅僅是這裡,除去書房之外包括沙發、餐桌等地都有書本的存在。
自己的住處,除了食物之外,就只剩下書本了吧。
接著進入單一色調的寢室,打開比外頭書架還要窄小的衣櫃。
許多服裝早在離家時就被封印在角落,平日也用不上,意思意思帶著的西服此刻卻能派上用場也是當初始料未及。
翻找好一會兒,終於找到被藏在底下的禮服。
好幾件都是酒紅、黃褐那種不太適合少年的色彩,淘汰掉那些不合適的,拿著一套靛藍為底的套裝走回客廳。
「我想這套比較搭配你的頭髮,如果太大的話再拿去改。」
之前相處來看,自己比對方高了一個頭不止,可能袖口跟褲管會要改短一些。
看到換完裝的同僚,發覺可能重新買一套會比較快速…但就從現階段的薪水來說會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腦中閃過方才開車時行經某間矗立的大樓是百貨公司,也許直接可以去問問有沒有提供時裝改衣的服務,時間充裕的話應該不用新買。
「看來真的需要修改一番了…」
鑿於手邊沒有相關工具,再加上自己也非專業人士,只得帶著對方再度回到東區尋找服裝店修改。
等待造型師拿出皮尺替空進行一連串繁複的測量後,店家許諾兩日內便可能取,前置的服裝總算告一個段落。
「那麼,我們兩天後來取貨吧,算算時間應該趕得上。」
這樣來來回回奔波天色也晚了,再過幾日便要出發,餘下的時間就拿來好好養精蓄銳才是。
與空道別之後,回到了住處,失去少年帶來的那份活潑瞬間又冷清下來,沒有選擇先處理散落在床鋪上的衣物,而是走進浴室。
歛去在外面保持的笑容,盥洗台上的圓鏡映出了漠然的神情,定神望了好一會兒,將淡橙的眼鏡放在水龍頭旁,揉了揉發痠的眼。
手指挪到瀏海,沿著髮線摸索了一會兒才勾起髮網,連帶著上方的褐色頭髮一同拉下。
悶了整日的黑髮失去了束縛,凌亂地落在肩上,另一隻空著的手挑起些微分岔的尾端搓揉,
如果必須出席宴會,就得回復原本的面貌,重新勾起無法丟失也無從逃避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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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訪的賓客非常多,趁著等待門衛檢查的時候重新繫緊綁著長髮的緞帶,儘管還在外頭就已從四面八方接收到探究的目光,但無一人前來攀談,低調如此多年果然還是有優點的,起碼沒有值得他們覬覦的。
「輪到我們了,空。」
前方的人散了開來,勾住同僚的手邁開步伐,今天少年穿上修改過的禮服意外為他本身添了幾分高貴氣息,清秀的臉蛋跟親切的笑容更為他的外貌多加幾分,也許對方比自己更適合出席這種場所。
踏入會場那一刻身體還是僵了一下,即使自幼接受家族薰陶訓練,仍對這種大型的交際應酬場合感到格格不入。
香水味濃厚的貴婦們圍成一塊吱吱喳喳說著哪位風流的閒話,看似小聲卻是巴不得每個經過的人都能聽見,有生意往來的企業人士舉著酒杯相互寒暄,話題總離不開利益和市場,反倒是這ˋ場生日宴的主角——那位少爺還沒出場?
緩緩將在場的面孔記下,從之前在情報部得來的資料一一作比對,如果是一個孩子的生日宴,怎麼會有這麼多沒有後代的企業家在此?儘管提早為兒子舖下進商之路也太著急了點。
盞盞定格間距的水晶吊燈柔和地綻放光芒,但照在黑白交錯的菱形方格地板卻是昏暗的黃。
穿著統一白色制服的侍者在會場穿梭,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小孩在寬廣的大廳碰碰跳跳,有些是某些成功人士的第二代,有些卻很面生…是育幼院來的孩子嗎?
不動聲色地看著每個幼小的身影,與髮色渾然一體的麡皮手套自銀灰袖口滑出,從路過的侍生端盤上拿走一杯酒。
看著空到處晃來晃去,不知道是在做什麼?
RDO的獵者有人類也有跟自己一樣的非人類組成,或多或少都有特殊的能力,只是為了保留後路都不會把全部的信息洩漏出來,也許這個年少的同僚是在用自己的方法進行調查。
不過對方似乎有越來越遠的趨勢…眼看人就要被人潮淹沒,想要跟上去卻又沒有邁出步伐。
將喝完的酒杯交給一旁的女侍,悄悄將手按上夾在右耳上的耳墜。
這其實不是真的飾品,而是政府配給獵者們在進行任務時能夠聯繫同伴的『手機』,因為直接帶著太顯眼了,身分也會被識破,幸虧技術部門有提供改造的機制,對通訊器的外觀做了造型上的變化。
忽然,腰側被撞了一下。
往左一看,幾個孩子根本不顧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在,開始玩起了追逐遊戲,十歲……充滿好動天性的時候。
眼看那群孩子越來越肆無忌憚,玩樂的範圍逐漸加大,只好隨著周遭的人一起後退,畢竟幼雛是很脆弱的,一不小心傷到會變得很麻煩。
「空?」
轉過身,不知搭檔是何時回到身邊的,而且臉色跟方才雀躍的樣子截然不同,難道發現了什麼——「抱歉了,請原諒我的疏忽。」
只是還來不及開口,旁邊揚起的嗓音迫使自己先面對來人。
已屆中年卻因為保養得宜、面色仍然紅潤的札利德子爵此時笑咪咪地看著自己:「今天犬子的生日使得這些小傢伙都亢奮起來了,還請威弗爾二少多多包涵。」
不太明白在裡世界只是微不足道的自己為何會被主場的當家注意到,又或著僅僅是走過場的客套,自己只得扼住不舒服的感覺生硬地跟對方拆起招:「不用這麼說,凡爾刻先生,受邀前來這裡是我的榮幸,今天主角畢竟是那些孩子們,所以、呃,沒關係的。」
男人仍維持著同樣的笑容,對於自己貧乏的言辭沒有多做刁難,但轉了個彎:「…不過,很難得看到二少出現呢,甚至還帶了一位『可愛』的同伴,」
雙眼轉到了一旁的空身上,略帶著審視的眼神有些幽暗:「不跟伯伯介紹一下他是誰嗎?」
這下便明白了,對方之所以願意跟自己交談,完全是因為托了同僚的緣故。
不過討厭這些彎彎繞繞的名流,即使明白這是任務需要還是稍微挪了身子,擋住那道意味不明的視線。
「他是……Sora,是我在工作上認識的一個朋友,因為沒來過所以想說帶他來看看。」
只是對方好像不怎麼採信這說詞,也是,自己聽了都感覺薄弱。
「哈哈哈…什麼樣的工作可以認識這麼年輕的孩子啊,二少,說謊是不對的呦,」
男人貌似慈祥地拍拍自己的肩:「好啦,伯伯先去招待其他客人,如果有『需要』的話,等等再來找我吧。」
離開之前還眨了眨眼,聽著加重語氣的暗示感覺不是什麼好事。
緊繃的身子在對方走遠後才徹底放鬆下來,回頭跟空解釋:「對不起,其實我不太擅長跟人說話…剛剛、剛剛那樣叫你是因為用拼音來看,空也可以被念做『Sora』,我知道我們不接近他沒辦法調查,可是剛剛他的態度不是讓人很舒服……」
其實待在這裡就令自己感到十分不適,早知道一開始就開躲去角落,不像現在,剛剛與子爵談話之後,落在自己跟空身上的關注越來越多。
「什麼…?」
第一次聲音太小,第二次聽進去卻只是加深疑惑。
回顧場上,賓客湧進來後,那些小小的幼雛實在看不太到,大人實在太多了,恐怕也沒有辦法亮出身分要子爵將所有孩子交出來檢查。
——還在思考該如何進行下一步時,同僚痛苦的喘息傳進耳裡:「空,怎麼了?!」
眼看對方身形有些不穩趕緊扶住,一邊跟旁邊的人說著「麻煩讓讓」、「借過」,領著人來到場外的洗手間。
「洗把臉吧,這樣應該會好點。」
望著對方有些蒼白的臉色有些擔心,腦袋也快速轉了起來,對方剛剛是看到什麼才變成這樣。
儘管還有些擔心搭檔的身體,但也明白時間寶貴,要知道在暗處蠢蠢欲動的不只有RDO的人,表面風光下的暗流洶湧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那麼,我先回去了,」
替對方理了理有些皺的領口,轉身踏出腳步:「…如果沒問題的話再叫我。」
指了指耳垂的部分,即便分開了還有聯繫的方式存在。
但是,這麼天真的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
本來以為空很快就能恢復回到會場,可從主席開始致詞感謝、當日壽星的克雷爾少爺出來切蛋糕慶賀……少年都沒有出現。
是被人群衝散嗎?
懷抱著一絲期待,忍著刺鼻的香水味在人群裡尋找白髮藍衣特徵的人影卻遲遲沒有結果。
時間拖得越長、心中的不安越深。
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走出悶熱的會場來到人不多的花園撥通手機——
「呀——」
還沒來得及摸上耳,前面就突然竄來一道身影硬生生『撲』進自己懷裡,力道之大使得自己後退幾步,站定之後才發現是個少年。
正確來說,是個經由精細打扮過,外型出眾的孩子,此時正一臉驚慌地看著自己。
回憶了一圈方才在宴會上看過的臉孔,沒有一個人的輪廓跟他相符,而即便是從RDO名目上能找到的參與人員名單,也沒辦法對上。
「你是,誰家的孩子…」
穿著料子不凡,使得自己猜測也許是他沒見過的哪家公子,但是面前的少年似乎不這麼想,朝後退了幾步,想是在尋找什麼出口。
下一刻,遠遠地有悉悉簌簌的身影逼近,還有著「對、往這跑了」、「在這邊」等模糊言詞,讓人無法不聯想到,跟前面的孩子有關係。
他也聽到了,本來沒多少血色的臉更顯得蒼白,手指絞著衣擺似乎一臉迎接死亡的表情。
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尋找子爵家隱藏的黑暗,眼前這個變數當然不能放過。
手一攬,將對方拉入自己的懷抱,轉過身面對充滿棘刺的玫瑰花叢,這樣的背影宛若在跟某人偷偷摸摸的姿勢,即使自己不常做,但看著別人做多了也能多少拿來作戲。
果不其然,那些疾馳的身影只是遠遠看了會兒卻沒有前來打擾,看來自己的家族名多少有些用處。
只是現在這個孩子眼裡除了恐懼,還有濃濃的戒備,如果要問出點所以然——
耳朵震了震,看來夥伴那裏終於有消息了,按上耳,正準備說點什麼時,卻聽到對方焦急的嗓音,聽著對方的敘述,陰鬱緩緩爬上眉間。
調大了音量,讓眼前的少年可以聽得見通訊器傳來的聲響,望著對方瞪大的瞳孔,盡可能維持柔軟的聲調勸著:「你看看,我的同伴因為你的逃脫而被抓進去當替代品,那作為代價是不是該告訴我,他們關著你們的地方在哪裡……」
處在發育中的孩子,骨頭尚未替換而顯得柔軟稚嫩的身子、未經人事而顯得青澀的反應,這在某些人眼中,是多麼可愛值得好好開發的。
在過去的歲月中見過許多表面維持著溫和謙恭、私底下卻是在情事上淫亂不堪的貴族。
但是近幾十年來,隨著人類的活動範圍變廣,這種瘋狂玩樂的事漸漸絕跡——至少在明面上是乾淨的。
就連崇尚暴力的狼人也收起他們的獠牙,默默化入社會中。
可是陋習就是陋習。
沒有將手機關閉,而是一邊帶著畏畏縮縮的孩子,一邊聽著對面傳來的淫聲笑語。
好像有點明白,方才子爵為什麼會用帶著曖昧的笑容看著自己,敢情是將同伴當作是玩賞的一群了。
同樣是非人所以了解非人嗎?
快速地推論著,札利德的家族之所以興盛,可能背地裡跟不少同樣的非人家族有來往,交易的物件就是這些被稱為黑戶的孩子。
從那個逃出來的少年口中得知,孤兒院有兩個院子,前面的院子是收容那些有合法登記的孤兒,其他就跟他們一樣被抓、被拐帶而來的孩子。
而今天趁著替兒子舉辦宴會,他帶著一大群孩子前來參加,除了前廳那些孩子用來吸引無子女的政商名流,中還間混入了幾個準備要拿來取悅秘密邀請的賓客。
只是…見前面的孩子停了下來,好像迷路般的不敢再繼續前進:「我、我今天也是第一次來,所以,記得不是很清楚……」
聽了對方這個說,眉頭隱隱擰成了『川』字。
失去夥伴的所在地,也無法確切掌握那個關押的位置,若現在貿然回報政府,那些『證據』有可能會被悄悄移走,剩下眼前這個可能也無法使人信服。
「不好意思,威弗爾先生。」
忽然有道聲音從旁邊傳來,同時那個孩子像嚇到一樣往自己的懷裡躲。
抬眼,原來是名男侍,只是看來很面生,沒有出現在方才的宴會中。
「我家主人命令我,來帶您前去他準備的『特別房間』。」
他朝自己行個禮,面容恭敬地說。
「帶路吧。」
聽起來同僚的身分還沒被識破,再說,憑藉著自己的記憶能力,到時要將所有參與者的臉孔記下也不是件難事,這樣證據還是拿得到,也能交付任務的指定了。
「至於您旁邊的那個…」
「——我挺中意的,還容我前去跟子爵閣下道個謝。」
「是。」
又是一鞠躬,接著那名侍者就轉過頭去開始履行他帶路的義務。
一手輕拍著發抖少年的背,另一手悄悄伸進口袋裡,摩娑起冰冷的摺扇。
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
「我的小貓走失了。」
斟酌著字彙的引用,從記憶裡挖出那群人總是用些暗號來表示。
輕輕敲著眼前的桌面,盯著仍然一臉溫和的中年人。
所謂特別的房間也不過是間會客室,只是跟今晚的宴會相比,這裡實在太過安靜。
子爵只是保持著親切的微笑,但已經知道他真實為人的孩子,則顫抖著緊挨著自己。
「可是您得到另一個更好的,二少,不可以太貪心唷。」
那副長輩對晚輩的慈祥模樣,口裡無恥的言論卻滔滔不絕地:「不過二少把他保護的真好啊,之前也太低調了,養了這麼可愛的寵物怎麼不跟伯伯說一聲呢?交給伯伯來處理會更好的…」
對方很狡猾,不愧是狼。
來到這裡前毅然切斷跟空的聯繫,跟實力不明的非人待在一起可能會被聽出什麼端倪,況且錄音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在交際圈打滾多年的子爵在用字遣詞上都避開了關鍵字,屆時拚死不承認也是種戰術。
目光多了幾分不耐煩,就是因為討厭這些拐彎抹角的套話,才排斥來到這裡,本來就是想讓同僚代替自己發聲的,現在被對方帶走更是磨掉自己不少耐性。
「我不喜歡讓他被別人碰,他會不高興的。」
被那種眼神觀賞,誰都會不滿。
「要是他發生什麼事,或是子爵您這裡出了什麼事,我可管不著……」
正當還準備說些什麼威脅性的話,孰料耳邊傳來巨大的聲響。
『碰』
跟對面的男人同時轉向門口——不,從歪歪斜斜的大門走出來的,是名衣衫不整的少年。
因為氣息跟平常差太多了,導致自己一時之間沒有認出來:「……So…ra?」
沒有了稚氣的表情跟活潑的眼神,那樣死氣沉沉的樣貌看著叫人心驚。
即便看起來單薄的身影卻造成了莫大壓力。
「怎麼回事?!」
看來超脫想像之外的不只他一個,子爵又驚又怒,他為了取悅他好不容易請來的貴賓特別增添了藥量,可他也錯估了這個少年的實力。
「二少,你讓你家那婊子做了什麼——」
『碰』
又是一拳,在還沒來得及反應之下,失控的同僚已經衝過來,狠狠揍了札利德一拳。
盯著那個搖搖晃晃的身子,方才好像看見那雙瞳孔泛著點點螢綠的光?
「我剛剛說過了啊,現在,我家的小貓生氣了。」
原來是、豹貓啊。
沒有到狼人那巨大的破壞力,但身形靈活度使他們在戰鬥中也不易處在劣勢。
比起這個,自己還比較想問問子爵到底對空做了什麼,才會讓他整個爆發。
只是現在沒有發問的時間,再不阻止同事的行徑,就沒有合理證據能夠討伐札利德了。
這樣想著身體也開始,衝上前試圖分開兩個扭打在一起的傢伙。
「空,醒醒!」
一名年歲明顯比己方加起來都要大的狼人,在瘋狂的同僚面前彷彿都不夠看,即便子爵試圖呼叫想要呼叫外面的保鑣進來,卻礙於那招招致人於死地的攻勢下不得行之。
「…啊、啊夠了…求噗!求求你……」
震懾於失控的空,札利德口齒不清地、卻確確實實地說出自己犯下的罪:「我只是啊!這只是…各取所需啊!」
「那些孩子下場也是死,就讓他們死前有所貢獻有什麼不對?」
「我是合法的,對,我沒有錯!」
「我不記得跟你們有什麼衝突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錯了…不該動你的人我錯了……讓他住手啊啊啊——」
而這些斷斷續續的『供詞』,都完整收進了通訊器中。
按下收音的停止鍵,自己必須承認,有一部分是放任同僚發洩用的,畢竟這個男人做了挺過分的事情。
可也不能讓同事弄出更大的騷動,發狂的對方力氣變得很大,拉都拉不住。
不過警覺性並不高,抑或是根本沒在乎自己的身體變得如何。
眼見子爵再次被打倒在地,身體向空的右後方快速滑出去,接著在對方轉過頭來前用力朝對方的後頸下了手刀。
『框啷』
同僚的身子一顫,失去平衡地朝桌子歪去,牽動手腕上的鏈條去撞到邊緣。
「我們該走了,空。」
即便對方可能聽不進去,還是不厭其煩地重複一次,任務達成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待在這個汙穢之處。
「如果不行的話…」
望著意圖掙扎爬起來的少年,眼睛緩緩瞇起:「我也只能說抱歉得罪了。」
將手放進口袋中,握緊冰冷的金屬柄。
抱著嚴陣以待的心思,卻在看到對方睜開眼、露出與方才出手狠辣截然不同的茫然表情時,饒是情感淡漠的自己仍感到呼吸一窒,這樣近乎雙重人格的姿態實在使人一時無法接受…
默默走到對方身前檢查他身體的狀況:「…沒事,剛剛你跟子爵打起來了——空?空?!」
勾住同僚伸來一半但又失去力氣般掉下去的手腕,不讓他再次倒下。
托著少年發沉的身軀,此時背後傳來痛苦的呻吟聲。
轉過頭,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早已失去宴會上神采飛揚的樣貌,被打得悽慘的臉看起來分外猙獰。
再加上聯想到這人的所作所為,噁心感愈發強烈。
「我…咳、威弗爾家族,給我記著!」
即使落於下方之姿也不忘恐嚇,眼見子爵還想爬起來,又補踹一腳讓他維持原樣。
「那也要,你能活到那時候。」
對著昏迷過去的男子輕輕說了一句,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到。
其實家族因為自己而發生變故的話那也無所謂,然而穩固下來的地位,可不是像札利德這種新秀能輕易撼動的……再來,政府已經指定了目標,將死之人根本構不成威脅。
「至於你——」
眼神朝沙發後方掃去,被他一併帶來的少年看來是被方才暴力的情景嚇壞了,啞著嗓子一個子兒也發不出,抖著身子恐懼地望著自己。
「物證有了,還需要人證。」
簡單的決定孩子的命運,既不是『合法登記』的孩子、又是重要的證明,那就必須留下來。
像是察覺自己的結局,少年一反畏縮,整個身子跳了起來試圖往外逃跑。
然而對於非人來說,這樣的速度實在太慢。
輕輕按住小孩的肩膀,從那雙蔚藍瞳孔讀出迷惘與悲傷後——劈暈了他。
將那段錄音檔傳回總部之後,基本上自己這組人馬的任務已經完成,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手』完成剩下的部分,也許對前廳尚在狂歡之際的客人來說並不什麼美好的消息,可已跟自己無關…
揹起失去意識的夥伴,跟門衛露出虛偽的笑容解釋子爵還在裏頭享受、而自己的『寵物』身體不適要先行離去。
深諳主人習性的奴僕沒有起疑,還指引自己方向離開會場。
背後華麗的豪宅還在綻放屬於它的燦爛,不過在今晚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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