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著拐杖在走廊上吃力行走。

前方的身影似乎有點眼熟。夏海趨前，想看清對方。
「喂！」

對方似乎沒聽見，自顧自地向前走。

皺眉，少年加快腳步掠過對方擋在前頭。
「喂，我在叫你欸。」

青年瀏海垂散額間，發現有人擋在眼前，他愣了一下。
「哎呀，這不是小毛球嗎？」
隨即露出笑容。

「誰是小毛球啊！！！」少年的大叫聲被經過的護士打斷。
「不好意思，請不要在醫院喧嘩。」
「啊、抱歉。」夏海道歉，然後咬牙切齒湊向黑川「你這個變態可以走路了？前陣子看你都昏迷不醒來著。」

「剛醒不久。」他徐徐轉身，將助走工具靠向牆邊，並將擋在路中央的少年拉向自己讓其他人經過。
「所以……你都趁我睡覺的時候偷偷來看我囉？」微微低下頭，瞇起眼。

「怎、怎樣，不行嗎？」少年蹙眉，抬頭看著對方。

「沒有啊，我很高興。」
等人路過時，黑川稍微撥了撥浸滿汗水的頭髮。

「又不是只有我去看你。」他咕噥。
擺滿鮮花的那個病房，後來還有人去看他嗎？
夏海輕推開對方，與其並肩靠牆，陷入短暫的沉默。

「我還沒有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一手繞過夏海的後頸，黑川將一邊的身體重量交給少年。

「好像是被打吧，我也不是很明白。」他想起了前幾天的事「有個傢伙還莫名跑到我的病房裡來送蘋果，可是我又不認識他。」
嘴角勾起笑容。

「女孩子？」

「不，是個男的。」他轉頭「話說，你剛剛打算去哪裡？」

「沒有特定的目的，就是到處繞繞。」
將手臂抽回，他拿起柺杖。

「那我就暫且陪陪你吧，反正閒著沒事。」
少年咧嘴笑笑，站在青年左側。

眨眨眼睛，黑川看著眼前的少年沉默不語。

「怎麼，在發呆？」夏海揮揮手。

「不，只是覺得平常你都巴不得我走開，今天卻特別慷慨啊。」他支著下巴。

「是嗎？」他愣了愣「好像是。」
「只是覺得，差一點就會見不到人的那種感覺很討厭，所以要多花點時間吧。」垂眼，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聞言，黑川先是頓了一下，接著頻頻低笑。

「笑屁啊，我很認真在講這句話欸！」夏海皺著眉頭，露出怪異的表情。

「這樣啊，那就拜託你囉。」雖然這麼說，臉上笑意未減。
拄起柺杖，熟門熟路地領著少年到處走動。
大廳有許多來來往往的人，其中有病患也有家屬。
就在經過急診室時，黑川的腳步稍微緩了下來。

注意到對方的步伐，也跟著慢下來。
「怎麼了？」脫口。

視線稍微掃過「沒事。走吧。」
說著，又逕自前往樓梯。

滿臉疑問地跟上對方。
「真的沒事嗎？」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到自己也曾經躺在裡面，但是對那樣的事完全沒有印象。」有些自嘲地說道，黑川步伐緩慢地上樓梯。

「－－有印象才可怕吧？難道要醒過來剛好看到血在噴嗎？」少年說道「然後看到醫生在剪肉又嚇得昏倒成為最不堪回首的記憶之一嗎？」

講到這裡，黑川突然停下腳步。
「小毛球。」
「你被打的事情，警察沒有來詢問嗎？」

「沒有耶。」夏海搔頭「因為是在公寓裡吧？」

「給我看看傷口吧？」
稍微轉過身，突然一個不穩，朝少年身上跌去。

「嗚哇啊啊啊危險！」急忙伸手撈住黑川，向後踉蹌了幾步。

黑川似乎也沒料到自己會因不穩而跌倒，先是足足愣了一下才回神。雙手緩緩伸到背後將少年抱住。
「……接得真準呢，值得讚賞。」

「不小心跌倒還趁機吃我豆腐……放開啦喂。」少年皺眉「這樣沒辦法動。」

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故意裝作沒聽到，黑川只是抬起手摸索著夏海那柔軟的金髮。
接著他找到被打傷的地方。
「看起來是鈍器，這下打得挺狠的。」稍微撥開周遭的頭髮，「你確定你不知道襲擊你的人是誰嗎？」

「不知道，我連是誰打我都沒印象。」
連怎麼在醫院都不太清楚。
「不過手機不在身上，大概是被拿走了。」

青年沉默了一下，從前端看不見對方的臉，夏海不知道黑川是在察看傷口還是在思考。
「為了安全著想，這陣子盡量不要一個人行動，小心為上。」
接著他才放開了夏海，一手扶著側邊，撿起地上的拐杖。

「啊？喔。」
少年傻愣愣地看著男子撐起柺杖，再度開口。
「可是我平常都一個人走也沒什麼問題啊？」

看著眼前的少年，青年嘆了一口氣，索性將柺杖放一邊，直接坐在樓梯上。
「過來坐在旁邊，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

乖乖坐下。

「我要你盡你所能回想當時所有的細節，包括你能記得的事情，誠實地回答我，可以做得到嗎？」

看著對方眼睛「我想－－應該，可以吧？我盡量。」

「你被襲擊的當時在做什麼，地點和時間告訴我。」
從口袋裡抽出紙筆，黑川飛快地在紙上寫下字跡。

「－－剛從便利商店買東西回來，在進房間前被攻擊的。」
少年陷入沉思。
當時腦袋裡閃過的兩道身影，兩個女孩。他甚至不確定那是作夢還是真實。
「……那天房東不在，大概是中午過後沒多久被打的吧。」

「……顯然是趁人不備從後被襲擊的。」
黑川將少年所言記錄下來。
「還記得當時的狀況嗎？有什麼特別的，例如味道？」

「－－那個。」猶豫了一下「不，就這樣了。」

樓梯間傳來某種東西碰撞破裂的聲音，摻雜尖叫。

聞聲，和夏海面面相覷。
「去叫醫生來，我上去看。」說著，黑川撐起身子。

「等等，你這樣上去不是也很危險嗎？」抓住對方。

將手探進口袋裡，青年將柺杖拿起來，「我有手機可以錄音，萬一出了什麼事也有足夠的證據，你只管盡快把醫生叫來就行。」

少年嘆氣，轉身向櫃檯的方向走去。

少年走後，樓上傳出語焉不詳的低語。
「怎麼辦……失敗了會被討厭的……」
是女子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必須……」

沿牆小心翼翼地靠近。

「必須殺死他。」「是的，就算對他很抱歉。」「就算和他無冤無仇。」「夏海學長。」
不再開口，只聽見對方低喘著氣，踩著跟鞋的聲音慢慢離開。

跟上去似乎是很魯莽的選擇，但不能根除問題。
這麼想著，黑川移動拐杖。

從背影看是一名少女。
黑長的直髮及腰，紅色的跟鞋在純白的空間顯得惹眼。
黑川默默跟著，而對方也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
「嘿，變態！」熟悉的聲音，許是少年帶了醫護人員上樓來了。
再回頭想追蹤對方朝何處離開，少女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