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伯重新出現在宅邸後,心裡的大石便放了下來。原本因為情緒不穩而總是隨便揪一堆任務就外出,好以分散注意力,但在那時之後就懶散了許多,經常賴在宅內。
正吹著口哨,雙手抵在後頸大大咧咧的從樓梯走到大廳中,便見熟悉的人影正在告示版前盯著眾多任務猶豫不決。「嗯?你在幹嘛?版子髒了?」好奇對方到底在苦惱什麼,就主動走到人背後,跟著視線一起瞧。
注意到聲音而回頭看了眼,「原來是你啊,艾依。」感覺好像很久沒有見面,有點莫名的陌生感,是因為對方有所成長嗎?說不定比自己還要強了說不定。不過還是把對戰放在腦後,現在還是以任務為優先吧。
見對方看起跟自己一樣的任務,隨口問了問:「你也對這任務有興趣嗎?」
「喔,所以你是想打這任務吧!」一聽到這樣問就更肯定了對方的想法,想了想便決定調侃下這位在連隊時把自己搞得很慘的教官。「嘿嘿怎麼啦?難道自己一個不敢去?」語尾音調還略帶得意感地上揚。
「是這樣沒錯⋯⋯」不過還在考慮是否要邀請對方的時候突然被那樣講,一把火燒上來,「你小子說誰不敢?自己去就自己去,你才不要到時候哭哭啼啼求著加入啊。」扯下任務單收進口袋後,打算先回房重新整理一下裝備,便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誰要哭哭啼啼啦⋯⋯喂!等等我啦至少讓我跟去觀戰嘛!」沒想到會真的受到刺激,看著對方直接轉身似乎是要準備行裝的樣子,便也趕忙裝備好自己。不管是擔心還是看戲的目的,反正一直待宅不動筋骨也不好就跟去走走吧。
「隨便你,不要礙事就好。」逕自回房後替換上之前連隊時期的軍服——比起現在穿的,更有防禦力跟機動性——以及槍彈跟一向使用的雙刀。
這次對上的不是什麼小角色,得做好準備才是——連死亡的準備一起。
雖然艾依查庫會跟著,不過對方似乎只是想要看戲,也不指望他能幫忙,只希望不要自己到時候橫屍荒野沒人管就好了。
回到大廳,對方已經在那邊等候了,裝備似乎也是準備過一番的樣子,不過經過剛剛對方那樣說,心底還是很不滿,也沒管人有沒有跟上就頭也不回地前往任務地點。
不斷擊退眾多想要阻止前進的魔物、一同越過不同的廢墟與森林後,眼前是散落了各式各樣寶藏的曠野。每往前一步,在兩人身旁閃爍的寶物就更多,再加上空氣中愈發危險的氣息⋯⋯
「看來方向沒錯呢。」雖然周遭是異常壓抑的氣氛,飛禽走獸全都不見蹤影,但自身卻是非常享受這種環境,嘴角揚得更高——面對的愈是危險,就愈是興奮。
「嗯。」隨口應了聲,把龍人的大腿斬斷,在牠摔在地上來不及作出反應以前砍下頭顱,抽搐了下就死亡了,噴濺出來的血全濺在衣服上,自己毫不在意的繼續向前。再前面的土地被燒得焦黑,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灼熱的氣息,看來是近了⋯⋯
藍色的飛龍出現在財寶的盡頭,後頭是尚在沈睡的飛龍王,似乎沈浸在牠財寶的美夢中。飛龍張牙咧嘴的嘶吼,火舌不斷地從嘴邊冒出來,十足威嚇的氣勢。
「艾依查庫,你可別妨礙我啊。」落下這句話,便直接拉近距離,同時施展一閃與十閃。
平常是不會這麼在意那種話的,就算被揶揄也會很快忘記,也許是因為跟自己的死亡有關係,怎麼樣都不想妥協。
對方穿回這種服飾跟魔物戰鬥的姿態,勾起了自己不少過去的回憶。那時候,他戰鬥的身影是多麼使人崇拜與敬佩,亦是自己的模仿對象。聽見對方的說話,倒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收回想一起參與而差點就要踏出去的腿,退到一旁去。
大概是還在為那番話生氣?還是是很在意?但既然自己也是說來觀戰,那就不客氣的欣賞這久違的身姿吧,反正對他來說這頭飛龍的強度根本不足掛齒。
成功對飛龍造成創傷,卻被拉開距離,自己再度拉近,雖然火力稍嫌不足,還是成功斬下飛龍的首級,瀰漫的血腥味喚醒飛龍王,金黃色的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轉動,最後定在自己身上,張牙咧嘴的咆哮,差點被牠的氣勢壓過去,這樣可會被身後那人笑話的,重新擺好架勢,再度衝向近距。
第一波攻擊沒能對牠造成傷害,還被牠的翅膀激起的強風給拉開距離,本想再往前,可是自己的身體周圍有股強風圍繞,無法動彈,只能看著對方拉開距離,施展龍的吐息。勉強地轉攻為守,卻還是吃下了不少傷害,後頭的艾依查庫似乎也受到影響,聽到些許咳嗽聲。
「艾依查庫,再退開一些!」向著後方的人喊完,從腿旁的口袋裡抽出槍,向著飛龍王射擊。
沒料到那吐息影響的範圍會如此大,害對方分神注意這邊。龍王灼熱的吐息與強勁的暴風使人難以靠近,瞧到弗雷需要掏出槍枝,心裡就繞了一股濃厚的不安感。這並非自身懼怕龍王,只是記得甚少會見到對方用上槍擊。畢竟比起槍,刀法才是他的拿手絕技,卻在此刻毫無辦法使出。
「讓我上吧弗雷特里西!」對方身上的衣裳被烈風吹得殘破,亦見赤紅不時濺出。雖然對方或許會希望他自己來收拾?但是這樣的壓倒性狀況實在令人擔憂,忍不住脫口而出。始終自己算是習慣使用槍枝的啊⋯⋯
「你退下!」周遭的暴風消失,總算是可以移動了,勉強的閃過足以劃破皮膚的烈風,雖然還不是在最佳位置,還是同時施展了一閃與十閃,等待時機的到來。
現在在這個距離不怕牠會使用龍的吐息,不用擔心艾依查庫被波及到,只是牠的攻擊突然緩下來了,儘管沒有搞清楚是為什麼還是先給對方傷害再說,下個瞬間會發生什麼都很難說,能給一點傷害算一點。
「⋯⋯!」那一吼的氣勢令自己馬上噤聲,只得咬住下唇緊握已經拔出的迅牙,壓抑住想要上前援助的衝動。龍王忽地減緩的攻勢雖然使人架好了基本的架勢,但反而令空氣瀰漫了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像是⋯⋯龍王在積存力量等待什麼時機發出攻擊?
機會來了!
原本是那麼想的,不過對方的速度比自己還要快,一個眨眼,龍頭就近在眼前,眼看咧嘴尖牙就要朝自己的頭部咬下,勉強的轉攻為守,卻沒辦法完全防下來,右側胸部被咬穿,大量的血湧進肺部,連罵聲「混蛋」都沒辦法,就這樣被甩在稍遠的土地上動彈不得。
「教官!!!」沒發現自己脫口的是以前私下跟對方對練時的稱謂,立即飛奔到被甩出去的身影旁並跪下好以查看傷勢。右胸被咬出多個窟窿,觸目驚心的傷口使腦海浮現出那個時候的畫面,雙手慌張地嘗試蓋住血口處阻止流出,白色的手套瞬間被染上大片死亡色彩,卻仍然是徒勞無功。
「教官、教官⋯⋯為什麼呢、為什麼不讓我協助⋯⋯可惡我到底為何要說那種話⋯⋯!」恐懼對方離開自己跟懊悔的情緒沒法停歇,眼睛蓋上了一層水霧,那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疲憊的臉容亦被模糊。
「不是⋯⋯咳、」你的錯。連這點簡單的話都說不出來,咳出來的儘是血。是自己太幼稚,執著於那點自尊才變成這樣的,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也只能祈禱他能成功討伐龍王了。
「艾依⋯⋯」本來想要提示自己的能力可以對龍王造成一點影響,不過視野一點一點的被黑暗浸染,連最後的那抹水藍也沒能逃過而被覆蓋。
「等等、教官不要⋯⋯!」聽著那伴著咳嗽、斷續而無力的話語,凝在眼框的液體禁不住落下,逐漸渙散的綠瞳更加清晰的逞現眼前。失去對方的空虛感侵佔著心靈,但更多的是憤怒。
不可忽視的壓迫感又再從遠處急速接近,直覺性地抱起不再動彈的身軀,拾回剛才一急掉在旁的獸劍便往後一躍,恰好避過龍王噴來的烈焰。將人放到稍遠的安全處後,便拔出雙槍,以射擊作為障眼法,再持劍迅速接近龍王補上奮力的一刀。
雖然這擊有在那厚實的皮膚作出傷害,但未能擊倒飛龍王,反倒激怒了牠,先是以巨大的雙翼撥出強風令自己無法站穩腳步,而趁人專注在腳步之時又用爪子揮過來。眼前的畫面快速變幻,而後便是背部落地拖曳的鈍痛感。
吃痛地咬牙反身爬起,意外地即使沒有特地發動能力,亦能一個箭步就再跑回龍王前,這時才發現有點不對勁。巨龍的行動明顯比先前遲緩,而剛才的攻擊力比對付弗雷特里西時下降不少⋯⋯修羅架勢?這似乎是解釋了所有疑點的唯一解釋。只是此刻不宜再想太多,反正是對自己有利的機會就該好好把握。
數說龍防禦較弱的地方,大概就是眼球、肚皮跟口腔內吧。趁龍頭降下想噴出火焰的前一刻,提刀便刺上那兇狠的眼,緊接著便是野獸疼痛難耐的怒吼及向自己抓來的龍掌。預計著剛好能避開抓擊位置的剎那,強風妨礙了行動,只能勉強躲開,身上劃過幾道深長血痕,吃痛的剎那防備鬆懈而又再被強風拋了出去。
半空上視線又再接觸到被安放好的人影,憤怒的情緒又再灌入腦海之中,身體的疼感一概被覆蓋,落地的瞬間便翻滾按地,進入光影的世界,握緊迅牙閃身衝回龍王附近一躍而起。「啊啊啊啊啊——!!」大吼著使自我解放,周遭的地面亦被壓迫轟起,持著的大刀毫不猶豫地向那被弱化過的長脖子揮下——
龍頭滾落,飛在空中的龐大之物亦隨之掉下。其重力使地面有如地震般晃動了一陣子,四處被疊高的財寶亦因而滑落四散。然而此刻自己想到的都不是這些,而是⋯⋯
「教官!」顧不得身上不斷流淌的溫熱,一到地面便奔回對方身旁抱住,斷裂的路染上了朵朵艷麗的赤色之花。幸而對方沒受到波及,只是那沒有氣息的身軀再次狠狠地提醒、打擊著自己的心。
「不行、不行⋯⋯冷靜啦冷靜這兒不是那裡不是⋯⋯啊⋯⋯!」喃喃自語一會,才想起大小姐塞過給自己及叮矚了要好好保管的東西。低喘著氣取出那瓶盛住血色液體、名為不死醒的小玻璃瓶,雖然自己的狀況也不太好,但還是眼前人重要。
希望⋯⋯有用吧。
咬走瓶蓋丟開,因為不知該怎麼令對方喝下,只能用最保障的方式。先含住一部份液體,再捏著人沾滿血的下巴對上嘴灌入,確保對方都有喝進去。
進到體內的靈藥開始發揮作用,雖然只是一小部分,不過致命傷一點一點的回復,心跳也開始重新跳動,意識漸漸恢復——「艾依⋯⋯?」
才剛說完這句話,就側過身體咳出一灘血,而且咳嗽不止,陸續咳出一堆血,雖然意識是恢復了,可是身體還是很虛弱,幾乎下一秒又要昏死過去。
看到眼簾微顫著睜開,總算是鬆一口氣,但下一秒又被對方的舉動嚇到,慌忙又含起剩下的藥液扶正人的臉再次餵入,並以舌推進輔助免得液體被咳出來
喝下剩餘的藥品後,呼吸總算緩和許多,身體機能也回復不少,腦袋開始運作,猛的想起死前被飛龍王咬了口,激動的坐起身,「龍、龍王呢⋯⋯?」 飛龍王的巨大身軀就這樣倒在燒焦的大地上,而頭顱掉落在稍遠的地方,「你⋯⋯?」
被對方的神情給逗到,苦笑出聲,「教、呃,弗雷特里西你怎麼就擅自⋯⋯!」突然又不敢說下去而回憶到當時情況,只能皺起眉裝著生氣——或許也是真的生氣繼續吼:「就不怕我直接走掉不收拾手尾嗎真是的!不准有下次!咳咳、咳⋯⋯」結果激動起來就嗆到,連帶牽扯到身上的傷而疼得微微扭曲了臉容。
見對方激動得嗆到口水,連帶扯到傷口而疼得齜牙咧嘴,不免覺得好笑,但怕自己也嗆到,便忍了下去。
「對不起吶,艾依,被我的任性牽連了。要不是我那麼固執就好了⋯⋯」看見對方的傷勢,覺得有些愧疚,嘆了口氣,拿出準備的藥品,拉過人幫忙簡單的處理一下。
「咳唔、欸?」對方的道歉使自己一下反應不過來,好不容易硬忍著、停止了咳嗽,便進入呆然的狀態,半晌才有回應。「什麼啦只是我不好不說就好了……這種小傷不算什、噫痛痛痛!」話說到一半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被消毒的藥劑弄痛,整塊臉都皺在一起,害沒說完的句子變得很沒說服力。
「噗、誰叫你都把藥給我了,我也只能這樣。」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手上的動作毫不留情,聽對方痛吱吱的怪叫,忍不住笑出來,不過沒笑幾聲又咳出了血,看來內傷是不會好的那麼快了。
「嘖、別笑了啦!」雖然是兇惡的語氣,但其實很擔心對方的情況,替人順了順背並再安放到一旁,逕自繼續處理及包紮傷口,「這些傷我自己弄就好了,沒問題的,你先休息一下我再揹你回宅邸。」
「嗯⋯⋯」忍下喉頭又要吐出的甜腥,改望著天空轉移注意力以免又吐出來。「⋯⋯艾依真厲害呢,可以打敗飛龍王。」雖然當時的自己也打敗了,不過是同歸於盡,能獨自打敗牠的艾依查庫,自己應該比他還要弱了吧。
「啊?」沒有聽漏那略低落的語氣,不禁挑了挑眉,咬住一邊繃帶的末端輔助拉好便轉頭看向對方。「說什麼傻話,不是你對那頭怪物幹了手腳嗎?真不像你啊弗雷特里西。」炒熱連隊氣氛的前輩去哪了?
閉上雙眼,回想被逼到遠距時的情況,自己早該讓艾依查庫上場,畢竟那是對方擅長的距離,只是自己倔著想要依靠自身的力量取勝,在對方面前展露所謂「前輩」的模樣,結果反而弄巧成拙。不過⋯⋯「不過、還好有你在啊,不然那個『機關』就留著也是沒用的。」
「哎、只是順便活動筋骨而已就不用在意。傷者就給我閉嘴,別再亂想啥的好好休息,不然不管你了啦。」聽著聽著都覺得不好意思了,熱度好像都湧到耳根上,只好別開臉直接不准對方說下去,盯住傷口慢慢折騰。
瞥到對方發紅的耳根,笑笑沒有戳破對方,閉上眼睛休息,「你也是吶。」
(按下截圖
(把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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