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過領舞經驗的歐尼斯特看不出絲毫緊張。
他端正地立於舞伴眼前，臉上的笑容少了平日的外放，變得較為拘謹收斂，似乎試圖扮演一個典範。他按部就班地欠身行禮，朝著奧吉莉亞伸出手。

「－－跳舞吧，奧吉莉亞！」隨著輕快的話音落下，他僅僅營造了幾秒的莊重氣氛瞬間瓦解。

輕提裙襬，奧吉莉亞向自己的舞伴答禮。她低眸看向朝自己大方伸出的手，纖巧的指尖先是試探性地落至歐尼斯特的掌心輕點，才緩緩覆上對方的。

－－感覺輕飄飄的。
歐尼斯特熟練地開始了舞步，他領著自己的舞伴輕快地轉了個圈，看上去無比輕鬆，儘管這使他的動作並不是那麼標準。

踮起的腳尖順著對方的牽引而展開舞步，和自幼在家中所學習到的謹慎雅致恰恰相反，歐尼斯特的步伐非常明快而活潑，這讓奧吉莉亞有點反應不過來。
慢了半拍的結果就是，少女在下一個前踏的時候不慎踩到了男伴的腳：「啊……」

「嗚哇、抱歉抱歉－－」左腳的疼痛令歐尼斯特一慌，差點失禮地鬆開手，他在短暫的混亂後調整回正確的軌道，繼續兩人的舞步。

「奧吉莉亞擅長跳舞嗎？」儘管出了點小意外，歐尼斯特卻仍這樣發問了。他多少能察覺對方並不適應自己的步調，因此也稍稍放慢了節奏，試圖調整到兩人都感到舒適的步伐。

「嗯……我想『中規中矩』更為恰當。」對詞彙有著微妙執著的奧吉莉亞偏了偏頭，為自己下了她認為相襯的評價。
不同於大多數同學所以為的，長年專注於與書本渡日的她對交際舞蹈並未能稱得上在行。

「是嗎？」似乎並不打算在這話題上執著過多，歐尼斯特儘管認為對方該獲得更高評價卻沒說出口，他隨著舞曲輕哼，不知不覺又加快了兩人節奏，顯然沒辦法維持規矩的步伐太久。

「……」樂章又悄然翻了一頁，二人相當流暢地完成了一遍轉圈的動作：由於歐尼斯特展現的體貼——盡管並沒持續太久——她有了充裕的時間用身體去感受那屬於對方的節奏。

——和那時候，似乎有點變化了。
雖然歐尼斯特應該不記得了，她想，可是這其實並不是他們第一次站在這片舞池之中共舞。

……是在他們三年級的時候……亦或許是四年級？往昔的少年頂著一張溫和敦厚的笑臉朝她伸出手，牽著她走至靠近邊緣的位置，略顯笨拙地領著自己轉了一圈又一圈。
當時的對方笑得開懷，只是過份誇張的肢體動作多少顯得有些滑稽，似乎是對行事風格素來偏慢的自己無法完美地跟上這項事實一無所覺。

而今昔佇立在自己臉前的這個他，仍是笑得親厚，孩子氣行徑的背後卻是多添了一份不同於既往的沉實和……穩重？
小心翼翼地在心底選擇著措詞，她又歪了歪首，遊離的思緒令映出少年身影的一雙灰眸透出幾絲虛茫。

「這麼說起來－－以前好像也像這樣跳過舞？」唐突的發言打破了兩人之間短暫的沉寂，歐尼斯特總覺得像這樣拉著對方跳舞並不是第一次，那甚至可說是他們第一次好好說上話。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都認為和奧吉莉亞跳舞時，不好好抓住對方是不行的。她的身影、動作、一言一行都像是要消失一般－－半透明的、輕飄飄地。

啊，這個形容好像幽靈一樣，歐尼斯特想著。

眼瞳微睜，過於巧合的發言令奧吉莉亞幾乎以為歐尼斯特對自己施展了破心術。
她看著對方不知道是聯想起了什麼而加深了唇角弧度的臉龐，輕輕點頭佐證了這道提問。

「那是第一次講話嗎？沒想到之後會一起當主席－－」前後兩句話毫無關連，歐尼斯特卻不認為哪裡不妥。

「我也很意外。」回應的語調平淡，卻直白道出了人的心聲。

「而且已經過一半了－－」這樣說著的同時，舞曲已漸漸來到尾聲。歐尼斯特放慢腳步，面帶微笑地環顧了下四周，繼續說道：「也要畢業了呢，等這一半過完。」

腳步隨著對方吐露出的最後一個音節凝結，奧吉莉亞的視線垂落至地板，短暫的沉默再度籠罩在二人之間。但沒過半晌，她又重新揚首直視對方，繼續將近完成的舞蹈。

「要直接去休息嗎？」
舞曲的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兩人標準地朝人群行禮，在離開舞池的同時，歐尼斯特這麼問著。

指尖沾上唇瓣，奧吉莉亞偏首望向歐尼斯特，後者的問題讓她倍感困惑——舞會可是才剛剛掀開了帷幕。
她搖搖首。

「－－那麼，繼續跳舞吧！」
語畢，歐尼斯特捉住對方纖細的手腕，笑著將對方拉進人群中。

「哎……、」後知後覺的被歐尼斯特拉著往前走，奧吉莉亞眨了眨眸。

——屬於他們的舞會才剛開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