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起薄唇，又多留幾眼在紫陽花上，路德無聲地笑了笑，想，花果然跟人相像，總有自己的脾氣，總要適合的天氣才會開得漂亮，這算一種相處之道吧？

從容地走進溫室，今天的目的也別無其他，只是放鬆休息一下，順便看看溫室的植物是否一切安好。雖然溫室有一定的調節，但依然不免會出現些微的差錯，尤其最近天氣炎熱，實在擔心是否會有病蟲殘害，若是如此，需要提早進行噴藥的處理了。

皺起眉，路德有些擔憂的看著各塊的植物，觀察了一個多小時，才放下心中的大石，所幸一切安好，沒什麼異常狀況，不過還是需要注意一下。
將這點暗自記在心內，路德想這幾天內，還是抽空整理一下溫室吧，他也許久沒有打理了，花朵恐怕會很孤單吧？

想著，便走到溫室的中心，花樹下，籐桌藤椅和諧的放置在那，熟悉的紫色人影坐在那兒，讓路德感到有些驚奇，原來這時間，除了他以外，也會有人來嗎？
「午安，凱倫貝克。」路德出聲，帶著淺笑，「怎麼你也在這？」

凱倫貝克從來沒有好好將整個宅邸看過一遍，他會在這裡純粹是個巧合。心血來潮散步了一圈，沒想到便發現了這個溫室，更不清楚這裡的主人是路德，只是被這裡的花吸引，沒多想便推開門，一待就是一個下午。

赫然出現的銀白身影確實令凱倫貝克有些驚訝，原來他是誤闖他人的私人領域了嗎...？
「日安、路德。真不好意思擅自進來。」歉意的起身，來到商店主人的面前微微一躬身。
「這裡很美。」淺笑。

「謝謝，美麗的花兒也需要陪伴，你能來這裡，我想花朵也會覺得高興的。」路德抬頭，藤椅上方的花樹開得極為漂亮，花朵層層垂下，金黃的絢麗色澤一簇一簇佔據了整棵樹，彷彿整棵樹都被太陽照耀似的，令人炫目。尤其從下往上看，更是覺得下起一場黃金色的雨。
路德勾起微笑，看向凱倫貝克，「你看，這株阿勃勒開得很漂亮，對吧？」笑容相當單純，路德眨著那雙湖泊綠的眼睛，徵求著凱論貝克的同意。

自路德口中聽到的花卉名稱，凱倫貝克是一點概念都沒有，眼裡只有音符的樂師只懂得樂譜上的名詞名稱，對於花朵，只知道那些花兒是美的，可要他分辨，真是難倒他了。
底心苦笑下，順著路德的方向看去，黃綠的眸子眨呀眨，金黃色澤的花佔據了視線，在陽光下燦爛無比。
「真的很美。」發自內心的讚嘆。

「是吧。」路德露齒一笑，聽見自己細心照料的植物受人稱讚，內心自然感到愉悅，他彎起眼睛，開心地向凱倫貝克介紹他的溫室，彷彿是個孩童在展示著他的秘密秘密基地，語氣有些急促跟高亢。

「現在這個時間，可是阿勃勒開得漂亮的時候，再早一些是桐花的花期，不過這裡並沒有栽種。桐花需開得整片才好看，數大就是美，在我看來，桐花最漂亮的時候，是花落。」
一口氣說完，路德愣了愣，歉笑道：「看我說得，讓我來帶你參觀溫室吧。」說完，又想是否太突兀，又補了一句，「你不介意吧？」

很難得見著如此愉悅的路德，向在獻寶般一一向樂師介紹著屬於他的溫室。
這樣挺好的。另一面不為人知的商店主人，凱倫貝克沒自覺的嘴角上揚，靜靜地聽著路德說著，同時也增加自己對於植物類的知識。
「不會，這樣很好。就麻煩你帶我參觀了。」輕笑幾聲，可以更加認識路德的機會，可難得了。

「好的。」引領著樂師往花朵綻放之處走去，沿途介紹著花朵的特色跟花期。路德喜歡花，最初是喜歡它們綻放的緣故，久之，這層慢慢淡去，反增加了許多其他因素，他想起他第一盆花，那時他什麼都不懂，以笨拙的方式照顧著嬌弱的花，一度將使他們枯萎。那時路德才恍然，原來花也有性格，得依循著它們的脾氣，才能讓他們自由的盛開。
之後，他不懈地觀察，吸收知識，才使現在能照料一屋的花朵植物。

「凱倫貝克，你來這裡。」路德說，他招了招手，讓人來至他身側，小花圃前，是矮小的菊屬植物，正開的潔白的小花。
路德彎下身，笑道：「這是白晶菊，小小的，有點不起眼，不過我倒喜歡它這樣子，十分可愛不是嗎？」
「跟它很像的是……啊，那裡，法國菊，同樣都是白色的，不認真看通常都會搞混呢。」路德笑著說，「另外那一邊還沒開花，不過花期特別長，叫做瑪格麗特。」

瞇起眼睛，路德站起身，站在一旁看著凱倫貝克，湖泊綠的眼睛難得溫柔，「菊科的植物都令人覺得可愛呢。」

「呀、路德你慢點，你這樣說，聽得我一蹋糊塗啊。」無奈的笑出聲，凱倫貝克跟著路德轉轉晃晃，自商店主人口中得知的名稱是多不可數，聽得他耳忙眼亂。漂亮的眼睛仔細看著路德口中白晶菊和法國菊的差別，得到的結論是：他依然看不出有什麼大不同。
嘛、人都有專精，而很顯然的他不是這一塊的料。
「看著花心情就會變好呢。」此話不假，燦爛綻放的花朵，任何時間看著都能調適心情。

今天的收穫，除了琳瑯滿目的花兒們，就是另一個面向的路德了。說實話，挺可愛的。想著，凱倫貝克不禁微笑，平時那個人稱黑心商人的路德，私底下也是有如此可愛的一面。
宅邸大概沒有幾個人知道吧。

「抱歉，我太興奮了。」低下頭，乾咳了幾聲，經凱倫貝克提醒，路德發現他確實太亢奮了一點，使得平常的從容轉瞬消失，還有些失態。
「大概是許久沒同人聊這些，一下子太高興了。」摀著嘴，路德悶聲說道，臉頰有些發熱，應該是天氣的緣故。望向凱倫貝克打趣的眼神，路德撇過頭又乾咳了幾聲。
「花會讓人的心靈豐富起來，希望你也能感受到。」

「我們到下一個地方看看吧？」走在前面，路德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凱倫貝克，「走吧，凱倫，前面是紫花翠蘆莉。」說著的同時，眼神沒有直接與人對上，總覺得有些尷尬，方才那些失態的舉止，都讓凱倫貝克見到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這樣挺好的。呵呵。」又是個新鮮表情，與平常那位笑容可掬但身後散發著黑氣的侍僧可真差了十萬八千里。不曉得其他兩位是否也會有這樣的一面呢？沒多想便搖搖頭，現在還是別分心，說不定會錯過甚麼更有趣的事情。

路德尷尬的模樣盡收眼底，樂師嘴角上揚幅度不小，心情很是愉悅，甚至小聲哼起曲調。
「你關於花朵的知識真令我甘拜下風。」發自內心的說道，凱倫貝克跟在路德的身後一路聽著商店主人介紹他的寶貝花兒們，雖說聽了多數時間是一知半解，但能欣賞到被照顧得如此鮮豔的花，也就非常值得了。

看著凱倫貝克嘴角的弧度，路德放下之前的尷尬，望向對方。
「別拿我取笑了。」噙著笑意，路德無奈地看向凱倫貝克，說道：「我這一面也沒什麼。就是愛花成癡，犯傻了一點。雖沒什麼好隱藏的，但還請不要說出去，好嗎？」
路德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難得露出俏皮的笑容，「我今天在你面前也算錯誤百出了，這一點讓你值回票價，不枉你來溫室一趟？」

「喔，那是月季，跟玫瑰同屬薔薇科。」倒退著走，路德看著自己凱倫，一邊無奈凱倫嘴角上的笑意，一邊向人介紹溫室的花朵。
「只是種類稍微不同而已，很像吧。」嘴角始終保持弧度，路德側頭看向月季花，鮮紅的色澤一如身上的西裝外套，相當醒目。
回頭望向凱倫貝克，又想介紹什麼，腳步卻忽然被什麼絆倒，往後倒去。

「這個祕密實在是太令人玩味了呵呵。」半調侃的說著，對於這種失誤豪不驚訝，甚至是很享受這樣的發現。這感覺就像是，凱倫貝克愛音樂成癡是大家都知道的，對於音符的一切都瞭若指掌，小至音符名稱，大至整體曲風表達，遇上可以滔滔不絕說個三天三夜都不成問題。
「就某方面而言，我們很像。」

一路跟著商店主人悠轉於百花之間，聽著路德一一介紹著口中的薔薇科，矮著身子想要仔細看看到底是哪裡不同，「路德，那邊那束花又是......」
尾句未了，凱倫貝克才轉頭就見著正向後栽去的商店主人，情急之下一個拉手，兩人交換了位置，卻又因為重心不穩，碰的一聲，紫色樂師的後腦勺著地
──而路德恰恰好壓在他身上。
「嘶、痛痛痛...」雙手護著後腦杓，凱倫貝克吃疼的閉眼。還沒意識到自己身上多餘的重量

還不能明白發生什麼事，身體便往前傾倒，頭撞上凱倫貝克的額，不禁吃痛的叫了一聲，感覺眼前有星星在閃爍。
路德皺起眉，勉強撐起上半身，睜開眼睛，眨了幾下，讓視覺恢復正常，卻還是覺得世界在晃。
「沒事吧……」甩了甩頭，看向身下的凱倫貝克，銀色的頭髮從肩垂下，剛好搔著凱倫貝克的臉頰，眼睛終於對上焦距，入眼的，卻是凱倫貝克的額頭。

「腫起來了。」伸手撫上凱倫貝克的額，路德皺起眉頭，一定是剛才撞到的緣故，心理不免有些愧疚，「很痛吧，得趕快冰敷才行。」

一陣悶痛傳來，後腦杓依舊鬧疼，但額前也不惶多讓，凱倫貝克這才意識到路德正壓在他身上，銀白的髮絲弄得搔癢，白手套的觸感滑過，樂師呆愣了三秒才開始掙扎。
「沒事、路德你很重快快起來啊！」苦笑，卻也沒做推開的動作，頂多就是扭動身軀要讓對方起身讓路罷了。

坐起身子依舊揉著犯疼的後腦，貧血的腦袋使得眼前有些白花，待視覺恢復後，印入眼簾的即是路德那有些擔憂的神情，「嗯？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笑著，藉著靈魂之力，這點小傷不算甚麼

「喔，好……」慌張地爬起，伸手拉起地上的凱倫貝克，眼睛望向對方，眼神藏不住擔憂，雖說在這地方，誰都趨於不死，但是還是會感到疼痛。
皺起眉，路德領著人坐在一旁的花圃石磚上，「在這裡稍微休息吧，好一點我們再走，再不行到商店看看吧。」站在一側，背對著光，路德的臉上的表情是黑色的剪影，「真抱歉，都怪我一時得意忘形了。」

垂下眼眉，路德看著凱倫貝克發腫的額頭，嘆了口氣，「真不知道剛剛怎麼摔的，竟摔在你身上，你真沒事？」說著，手不自覺摸上凱倫的腦袋，偏頭詢問。

礙於背光因素，使得凱倫貝克看不清路德的神情。但就著說話人的語調，大約也能猜得出來對方有多擔憂自己。凱倫貝克笑了笑，輕拍那隻摸上他的手臂。
「我沒事，別把我想得跟娃娃一樣。」爽朗的笑出聲，只不過不小心又碰著了發疼的地方又是一陣悶哼。
「唔、痛。」

瞧著人就要奔去商店拿急救藥品，凱倫貝克連忙將人拉住，「路德冷靜，我真的沒事，等等讓ザヅ治療一下就好了。」苦笑道。

「好吧。」皺起眉，既然凱倫貝克說沒事，也只好如此。坐在凱倫貝克身旁，路德側著看著對方，看男人輕揉著腦袋，修剪乾淨的手指，出現了幾道刮傷的血痕。
「流血了。」恐怕是方才跌倒時擦到的，眉頭又皺了不少，雖不是大傷，但總該清理傷口，路德抓住凱倫貝克的手臂，嘆道：「身為樂師，手上的傷應該注意一下，你也夠粗心了。」說著，抬眸對上凱倫的眼，「我知道你沒事，但還是讓我幫你取清水清理手上的沙吧，感染就不好了。」

聽見路德的話，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指有傷痕，連忙查看後抬頭便對上路德那雙乾淨的寶綠色眼睛，不由得愣了愣。
沒有答話，路德看似拿自己沒轍的嘆氣，「麻煩你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傷口不處理其實真的不打緊，但看路德那有些愧疚的表情，凱倫貝克才答應下來。
不然憑著他的復原力，這種小傷一下就好了。

回頭取了輕水，路德沾濕手帕，替凱倫貝克手指上的血痕清拭乾淨，由內向外，動作很輕。
「小傷也不能輕忽，凱倫。」路德抬起眸，對上凱倫貝克的眼珠，兩人的距離有些近，路德卻沒注意這一點。
他只念著凱倫貝克的傷，不能說他大驚小怪，只是路德做事向來有些毛病，比方說追求完美，吹毛求疵。更何況他還有些潔癖，對於傷口的處理自然不能隨便放著。

「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大而化之。」收回手，路德輕笑，發覺彼此的差異，凱倫貝克的另一面，而感到新奇。
「真沒想到……。」

「......呵呵。」忍不住笑出聲，對於路德的評論。不是說他大而化之，而是他真是沒注意手指上多了那些傷痕，該說頭痛大於手痛嗎？路德處理傷口的舉動很溫柔，手巾清點著傷口，生怕他痛似的，實在是......小心翼翼過頭了。
「讓你很驚訝嗎？」

笑瞇著眼，額向前碰觸路德的額際，低語：「你真的很溫柔呢，路德。跟那時天差地遠了。」和為求勝利的主帥相比，這樣的商店主人，也不賴。

路德抬頭，對上凱倫貝克那雙眼睛，那眸色，彷彿是下起了黃金雨，美得讓人獃住，路德愣了，忘了回答凱倫貝克的問題。只見凱倫貝克貼近額間，觸動了髮絲在顫抖著。
……溫柔？
路德扇動脆弱的睫毛，在心底咀嚼著這兩個字。

那場戰爭，他求勝利是為保護身邊的人不受傷害而已，不過這想法實在太天真，最後他還是沒能保護所有人，更何況是身邊的副手，凱倫貝克。
他露出一抹笑容，說道：「那時候的我怎麼了嗎？」站起了身，俯視著凱倫貝克，路德將手撫上凱倫貝克紅腫的前額，「很可怕嗎？」

「呵、與其說可怕，不如說是有點難以親近？」沒有抗拒對方撫摸的手，冰涼的指尖似乎有緩和那麼一些疼痛。凱倫貝克輕輕閉眼：「你晚上在營帳內沉思的時候，我總覺得你身邊都冒出黑氣來了，怪討厭的。」自提琴傳來的靈魂之力，漸漸修復著樂師身上的傷痕，凱倫貝克淡笑。

完全不介意兩人過分靠近的距離，樂師反倒很享受這種不為人知的私密，尤其是路德，今天大開眼界。

「我還以為我很和藹可親。」瞇起眼睛，路德勾起嘴角，手指搓揉凱倫前額的髮絲，像是撫摸一隻貓似得，忘了凱倫貝克同他是差不多大的青年。
路德想起，在那些遊戲裡的夜晚，他從沒睡好過，興許是壓力、或者壓力，使得他難以入眠。想想，他還真是神經質，也才會讓身旁的人感到一股壓抑的氣息吧？

露出一抹笑意，路德看著凱倫貝克的傷口逐漸癒合，路德不免自嘲自己剛剛的行動跟態度都太過小心了。
「不過……現在我可容易親近了吧。」路德說，坐在凱倫的身側，輕笑道：「在我看來，凱倫你似乎常常笑話我呢。」

「呀、豈敢豈敢。在下一屆副官，怎能笑話長官呢，您說是吧？」笑說著，任由對方勾弄自己的淺紫髮絲，而後擺擺手臂，試著伸展下。看來是差不多恢復了。
「不過要說你和藹可親，那常常哭著從商店跑出去的小姐該怎麼解釋呢？呵呵」與其說是笑話，倒不如說是挖苦。

「嘛、路德我想你泡的茶了。」笑了笑，也差不多該結束這趟驚喜之旅了，以一個下午茶作為完結似乎不錯？

眼神微瞇，嘴角噙著笑意，看著一臉自在的凱倫貝克，「哦？你說小姐們啊。」聲音停頓，路德摸了摸下巴，假裝思考著，緩緩說道：「大概是太感動了。」
勾起招牌式的燦爛笑容，路德非常厚臉皮的笑了笑，不再解釋那些小姐的行為，然而從表情上，無疑地嶄露出路德奸商的氣質了。
「畢竟我總是盡心地服務啊。」

「你說是吧，親愛的朋友？」路德笑道。眼睛閃著精光絲毫沒有要隱藏的意思，他站了起身，側著頭看向對方的表情，「既然你那麼麼想喝茶，又對我說的話有疑惑，不如到商店來吧，我們可以坐下詳談。」
「凱倫貝克？」

「呵呵呵。」沒有正面回應路德，凱倫貝克笑得自然，而後也站起身，與路德並肩。
「樂意之至。」接受了邀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