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從迷途之境歸來，如夢似幻──召喚師的把戲果然名不虛傳，絲毫不負其遠播之惡名──只覺有些心煩意亂，匆促別了眾人後，便乘著四不像隨意在仙境轉了幾轉，對於眼前良景也無暇賞玩，興意闌珊。坐在平時坐慣了的大石上發了一會兒的呆，卻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了滿身狼狽。

「唔、真不走運哪……總覺得最近跟水似乎特別有緣……」撥開遮蔽視線、漉濕貼額的髮，心生一念。恰逢荷花盛開，往那兒去烘衣兼賞荷，也不失為一石二鳥之計。驅靈獸以行，往錠光覺元寺而去。

「故友將至，準備茶餅好迎接。」起身，珀色眼瞳凝視遠處飛物，身後火靈急忙運送甜品至糕餅用的檜木架上，忙碌之餘不難感受其躁動之氣，「汝等亦開心？」，輕觸火靈髮，從指腹中傳來其雀躍之氣。

讓四不像以「之」字形迴降、輕輕巧巧的落在許久未臨的寺門之前，門環輕叩，不一會兒便有火靈開門迎接。「好久不見了哪，老師近來可好？」話才剛出口，便笑自己愚昧，輕揉著正點頭如搗蒜的火靈髮絲。「瞧我問這什麼話兒，自己親眼見見不就知曉了？──有勞你開門了哪。」踏入山門，沿著熟悉的石子路而行，見燃燈立於寺門前，率先行師禮拜之。

「隨意即可，子牙。」淡笑，自身向前迎其，「現身此地此刻，吾已非汝師矣。」感嘆，其人已非當時那小仙道，而為大名鼎鼎之封神仙帥。「先來寺裡，雨淋多對身子可不好。」自己行於前，身後火靈則環於子牙與四不像身旁飛舞，若是迎接一般。

「那麼，就冒昧打擾了。」除了鞋襪，跟在燃燈身後走入寺內。木舖走廊彷彿延伸無盡，向左望去便能欣賞蓊鬱庭園，花草樹木漫無章法的隨意生長，似是沒有刻意整理過，卻又不至於疏忽照顧般的雜亂，在這暴雨之中蒙上了一層朦朧──一回神，便踏入了一處靜室，在燃燈的示意之下，撿了小木桌前的蒲團坐下。

「喝些暖暖身。」將熱藕茶端給子牙，打點茶餅等火靈將糰子與蓮子湯放於木桌上而伏於己肩休憩，看似忙壞了，暗自心想等會兒犒賞點糰子當賞品。
雨勢似乎未停的樣子，落於蓮葉上的雨珠乍大乍小，自個端起茶飲並賞於此景，身側之人卻似沒什麼動静，但糰子卻早早就已失蹤。
「汝近來可好？或是繼續漂泊不定？」淡笑，問其也。

謝過燃燈，輕啜熱藕茶，一股暖意流入喉間腹中、芬香清甜滿溢於唇齒間。望滿池荷花，亭亭玉立、荷葉頂天，風雨間搖曳生姿。在問句結束之後，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自封神之後，凡間俗務已盡，子牙已是自由身……若要說漂泊麼……倒還有太公廟能棲身。」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續。

「是麼。」將茶杯置於桌上，「但身在而心不在，怎能不叫漂泊？」將糰子捏起一球並餵著伏於肩上休憩的火靈，「子牙，既然現在已是自由身，只需過著愜意極可，無需為瑣事煩心。」輕揉其人髮，如對待火靈一般。
話才剛落，肩上火靈忽然飛起，像是有事般鼓躁著。

突如其來的溫暖大手包覆了腦袋，下意識的瞇起單眼，「唔、只不過是……」開口欲答話的剎那間，身旁一陣騷亂吸引了視線，只見火靈不斷追打正咬著糰子的四不像，看那樣子明擺著是自家靈獸偷食被抓個正著。

「小四！別胡鬧！」喝斥四不像的同時，慌亂地撈起正和火靈們乒乒乓乓扭打成一團的靈獸，抱在懷中，強行催訣化小。「不好意思、有失管教。」輕拍四不像腦袋，按著向燃燈道歉。

「好說好說，表示糰子有合其胃口。」安撫般輕揉靈獸頭，「四不像，這糰子要是汝等喜愛，待會兒給汝歸去時帶走好不？」看其眨著大眼，口水直流狀看似期待，貌樣極為可愛。
「子牙，俟帶糰子歸去？吾這兒還有許多。」以正生悶氣等火靈坐於己肩上，含笑問其。

「老師您也太寵著牠了，」無奈的看著四不像一臉饞樣的繞著燃燈打轉撒嬌，取了一顆糰子在四不像眼前晃來晃去，待自家靈獸張嘴欲食時將手中糰子向窗外拋去。支頤，看著窗外上演四不像接糰子落塘的戲碼，輕嘆了口氣。「看這性子，怎麼至今還沒被人拐走呢……」

見此景只是笑笑，並未有出手之意，「若四不像遭人拐走，想汝必心疼也？」驅使巨臂將落水靈獸撈起，接下後並以乾布拭乾，「子牙，雖四不像是如此，然而緊急之刻則必助其主，明白了？」將靈獸還其主，問之。

接過嗚嗚哀鳴的四不像，托著身側，讓靈獸與自己四目相接。「唔，是吧。」連自己都不曉得其語意，只是模糊的應了。將額頭與四不像的親暱相碰，腦中閃現過許許多多的回憶──當年還是名青澀仙道、甫下山時，身旁只有師傅所贈予的仙器與靈獸夥伴。

雖然在封神之時也曾擁有許多夥伴，但經過風風雨雨的飄搖歲月，也看著許許多多的人或仙道來來去去。而至始至終的陪伴著自己的……似乎也只有眼前這隻貪嘴的小東西。

「汝等可要好相處阿。」淡笑，此時雨勢漸從大偏小，天色逐漸明亮，光線落於蓮花瓣上，其光點炳光凝聚於水珠上，竟成金光落於一池上。
「看來雨已停也。」踏出坐台，火靈隨即跟上，各個又復生氣般飛舞於蓮池上頭。

「雨停了麼？」正在搓揉懷內靈獸、將糰子捏小，一口一口的餵給四不像。抬頭便見雨後天晴，朝陽透過如墨之雲散出光芒，一抹長虹貫徹天際，滿池荷花也更添嬌豔，水珠在荷葉上晶瑩如寶石。跟著燃燈的腳步推門而出，見火靈們開心的飛舞於空，不自覺跟著被感染了，笑意漸深。

微笑，「是想到什麼好事麼？」看似子牙心情已好許多，內心亦放下不少。伸手使火靈坐於手背上，其喜悅之情從火炎不難看出，似乎亦被感染了。「那往後有何計畫？」待火靈再度飛去，將手臂收回衣擺中，問到。

聞言，愣了會兒──是麼，原來是覺得開心的──望著火靈嬉戲，心念微微一動。「……封神之後，我等並非失去所有，而是重獲新生，在這日日都有新意、綺麗燦爛無比的天地之間，自在遨遊。」彎起嘴角，「而我所中意的人們也都在這片土地之上，從未離去。」了悟的綻出笑。「天命如何又有何妨？無論是否被他人所左右，我等之行都是順從己心，那便無所可嘆、足已是珍貴之至。而所謂天命，或許便是由我等所共織而成的吧？」

雖然有些荒謬可笑，但卻是實打實、發自內心的感受到喜悅。「或許接下來，會試著去品嘗並征服全世界的甜食吧。」開玩笑似的說著。

「說得很好，不愧為原始天尊老師之門下弟子。」點頭頷首，即便天命不可違，但能從中作樂、悟得世道，何嘗不為樂歡之事？距離封神之後已過千年，世間早已不復往，但世事仍為天命所困，神、人或妖或已非昔日。

「蒐集甜食？似乎不是壞事呢。」微笑著，伸手輕揉著靈獸的頭，「四不像，汝可要多聽從子牙阿。」將用蓮葉包起的糰子交付於子牙，「隨時想來此寺就來，吾等必厚待。」語畢，輕揉其髮。

接下糰子，向燃燈一揖，「那麼子牙就先在此謝過老師了，若來日有機會必會再訪。」見四不像依依不捨的蹭著燃燈，心生一計，晃了晃懷中的糰子，即刻便見四不像向自己飛撲而來。催訣讓四不像復為原狀，跨坐乘上。「若有尋到新奇的糕餅點心，會帶些來給老師嚐嚐。」別了燃燈後，拍四不像向天際間翔去。

那麼，接下來要往哪兒去呢？
想了一會兒，綻出燦笑。就如同方才所宣告的，先從最近的甜品鋪子開始吧──

「期待能再會，子牙。」微笑，坐於肩上等火靈亦看向天際，火焰中不難看出期待下回再會之意。「吾等可期待汝所說的糕餅點心。」，雨後的風挾帶蓮花香氣襲來，令人神清氣爽，展個身子後開始收拾木桌及盤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