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杉藋打傷的臉還沒有痊癒,雖然有些隱隱作痛,但雷爾無所謂,畢竟傷是需要時間治療的。沒有目的的走著,一抬頭才發現來到花圃附近,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走到這裡,但也找了張長椅坐了下來。
再次回想
那天得到的結論,雷爾難掩失落神情,只能怪自己想得不夠多,被自以為是想法矇蔽,如今已經沒有人會再和雷爾說話了,強壓住突然竄起的情緒,表情變得有些扭曲。
經過花圃的西薇亞,正巧看見遠處那抹身影走了進去,她反射性地停下腳步。
『那你今天或是明天都不要遇到他,看到他就閃。』
想起當時歐克是這樣提醒自己的,但這樣真的好嗎?答案是--不好。這是幾天下來她得到的結論。
她很清楚,歐克並不會每次都剛好出現,擋在自己的前方;她也明白,雷爾現在也許還是不願跟任何人說話,甚至會對人惡言相向。
明知如此,西薇亞還是踏出了步伐。
沒察覺到附近有人,雷爾依舊低頭不發一語,有些失神的看向地面,雖然料到會有現今這樣的結果,但實際體驗才真正了解到其中的虛空與痛苦,一陣酸澀感來襲,視線開始模糊。
從正面緩緩地靠近,察覺對方似乎有些不在狀況,西薇亞試著出聲,「雷爾。」
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雷爾嚇得抬起頭,喉嚨像是卡了什麼發不出聲,西薇亞就站在面前,這時,忍了幾個月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驚訝之餘馬上別過臉胡亂擦了一把,卻再也止不住的哭了出來。
「雷、雷爾?!」一切都發生的突然了,西薇亞完全沒辦法理解現在是什麼情況;看著眼前的雷爾,她除了錯愕,心中同時也產生了很多疑問,為什麼哭了,為什麼事到如今才露出這種表情--
太丟臉了,竟然在西薇亞面前哭出來,腦袋一幕幕閃過與朋友們鬧不愉快的畫面,越是忍住淚水情緒更是潰堤,雷爾縮在對方懷裡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對不起..嗚...對..不起......」
西薇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在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就已經先一步行動了。她抱著對方顫抖的身軀沒有說話;老實說她看到現在的雷爾,反而產生了一股說不上來的安心感。
雷爾就這樣哭了一段時間,將壓抑已久的悲傷全數宣洩出來,他知道自己錯了,卻不知該如何回頭,西薇亞的擁抱就像陽光一樣溫暖,也漸漸撫平雷爾些微失控的情緒。
「...抱歉...,嚇..到妳了..吧....」語帶哽咽並輕輕將西薇亞推開,覺得自己無顏見對方索性把臉埋在自己掌心裡。
西薇亞搖搖頭。
「可以告訴我嗎?」沒辦法看清楚看到對方的表情,她小心翼翼的詢問著:「為什麼哭了,為什麼.......突然變成那樣。」
猶豫片刻,雷爾慢慢將臉移開手心,緩緩道出了自己的過去,從小時候的那起意外,到失憶後又回歸的瞬間,他不斷自責以前的軟弱導致失去一位重要的朋友,也自責先前對大家如此冷漠無情的態度,儘管出發點是不希望害了他們。雷爾無法無視朋友,這是他痛苦的原因,更是哭泣的原因。
雷爾述說的時候,西薇亞只是安靜地聽著,此時她才注意到對方臉上的傷。
她沒有經歷過雷爾說的那些事,也不能完全明白對方是以什麼為基準才做出這樣的決定;雖然可以理解雷爾的考量,但西薇亞現在卻莫名的惱火。
「雷爾......是笨蛋嗎?」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後,她很明顯看到對方愣了一下,「很痛苦的話就要講出來阿!你不講沒有人會知道的。可以跟我們任何一個人說阿!」
「什麼不希望傷害我們,你只是在逃避罷了。」有些激動的訓斥對方後,她平靜地吐出這句話:「如果不小心又遭遇那些無可避免的事情,沒有站在離朋友最近位置的你,要怎麼守護他們不再遭遇意外。」
西薇亞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那麼不會想,這不是很淺顯意見的事嗎?但也許就是因為雷爾把事情想得太過於複雜,才會忽略了最重要的地方。
「對於你那位朋友的事我感到很遺憾,但是--」停頓了一下,西薇亞堅定的看向雷爾,「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不會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
雷爾愣愣地看向西薇亞,原先近放棄思考的腦袋開始轉動,對方說的沒有錯,自己選擇逃避,以為看不見、聽不到,就可以免於再次經歷相同痛苦的可能性,但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成功與否先不談,如果現在有了同於當年的狀況,卻沒有向前跨出步伐,那真會成為遺憾終生的事,而且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當西薇亞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雷爾像領悟到了什麼表情有些訝異。如果今天所認識的任何一個朋友變成這樣,那也絕對不是他樂見的,回想起前陣子,自己的行為似乎成了一種變相的自私,愧疚感迫使雷爾再次將臉埋進掌心。
「哇...真的是...」太慚愧了,重重嘆了口氣,但也馬上振作精神,抬頭回予西薇亞一個燦爛的笑容,即使因為臉傷而顯得有些不自然,原先的冷漠已蕩然無存,此刻的眼神是真誠的,「我...真的是個笨蛋...」有些彆扭的搔了搔臉頰,「西薇亞的話可徹底把我打醒了,謝謝妳願意聽我說,也願意和我說。」
在看到雷爾的笑容後,西薇亞也回給對方一個安心的微笑,她不知道自己的話語能起多少作用,但要是能幫上一點小忙就好了,她是這麼想的。
「走吧!」伸手拉起雷爾,對方則是一臉疑惑地望向自己,一副要去哪的模樣。
「當然是要去醫院廂房囉--」西薇亞對照對方臉上傷口的位置,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臉頰,她可以肯定,那個傷雷爾絕對沒有給科爾溫醫生看過,「雖然我不是很想聽科爾溫醫生嘮叨.......」
見西薇亞的笑容後,雷爾放心了不少,也產生了許多勇氣,真心感謝在這樣的早晨碰到對方,自己也找到了一個大致的方向。
當雷爾被拉起身,也聽完了西薇亞的目的後,「咦!?不...不用啦!!去醫院廂房什麼的...」要是科爾溫教授問起自己何時受傷為何受傷,他還真答不上來,「傷快好了!我每天有在擦藥喔!」語氣變得有些慌亂,一副準備坐回長椅的樣子。
看到這個情形,西薇亞用了點力故意拉扯雷爾受傷的臉頰,在聽到對方一陣哀嚎後,她放開手,「但我看起來好像不是那樣呢?」
「如果是怕科爾溫醫生問的話,大可不用擔心。」因為他通常不太多管閒事,「到時如果真的被問再找理由搪塞就好。」隱約覺得對方不是很想說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所以西薇亞從剛剛開始便一直沒有開口詢問。
「唉唷!怎麼...」沒想到西薇亞就這樣拉了自己的臉頰,但也很意外傷還是有些疼痛,原來杉藋下手這麼重,聽完對方的建議後,也妥協的點了點頭。
「不過妳要陪我去嗎?」剛才西薇亞確實有要帶他去的意思,但今天也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心裡總有些過意不去,「如果妳累的話,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就一起去吧!因為我怕雷爾途中落跑嘛--」半開玩笑的說著,之後又唐突地冒出一句話,「還有......那些事,要去跟大家說清楚喔。儘管他們對雷爾的態度做出了各種不同的反應,但絕對沒有人會因此就討厭雷爾的。」
「才不會落跑呢,哈哈!」既然下定決心要去療傷,也就不再逃避了,「嗯,知道了,我會好好想一下要怎麼和大家道歉...」兩人就這樣離開了花圃,往醫院廂房的方向走去,不過雷爾似乎沒發現,就在離他不遠的身後,薄薄積雪中露出了新芽來。
「不愧是科爾溫先生...」雷爾有些呆滯的走出大門,大概只記得教授在自己眼前用魔杖揮了揮,臉就不痛了,過程大概連五秒都不到。
西薇亞有些好笑地看著對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她提道:「雷爾,你待會有空嗎?」
「嗯?」雷爾回了神看了看西薇亞,沒有花太多時間思考,「也沒有特別的事,怎麼了嗎?」
「還記得猜拳那個時候嗎?那朵......枯萎的玫瑰還留著嗎?」西薇亞有些猶豫的開口。
「枯萎的...?」想了一會才想起之前的那朵玫瑰花,便往口袋內摸了一下,「果然還留著。」上次放回去後就沒再動過了,雷爾把它拿了出來。
「太好了還在。」沒想到雷爾還剛好帶在身上,「我紅色藥水之後也沒能給出去呢,想想還是給雷爾好了。」其實是刻意留下來的,她撒了點小謊。
西薇亞想起之後發生的
那件事,她現在很慶幸自己當時並沒有那麼做。
「咦?沒送出去嗎?西薇亞猜拳果然很厲害!」以為對方不斷贏所以才沒送出去,想起之前猜三次全輸的畫面,雷爾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就這樣給我好嗎...?」平白拿到讓玫瑰花復活的藥水,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
「嗯......也沒有很厲害。」有些心虛的說著,西薇亞真心覺得和雷爾猜拳那次真的只是湊巧,「就給你吧!其實那些藥水也是校長給我們的,不使用掉很可惜吧。」
「這樣啊...那我先謝謝西薇亞了!」雷爾開心的笑著,這時想起校長說過紅玫瑰放枕邊的話可以作美夢,上次猜拳也分別將四朵玫瑰給了尤米和西薇亞,不知她們有夢到什麼樣的夢呢。
「不過我放在寢室裡,晚一點再拿給你好了?還是雷爾要跟我一起去?」考量到回葛來分多塔需要些時間,西薇亞這麼詢問。
「好啊,反正等等我沒事,那就一起去吧。」兩人邊聊邊走到葛來分多塔,雷爾在外面等西薇亞將藥水拿給自己,之後互相道別並各自回寢室休息了。
當天晚上,雷爾用藥水把之前找到的枯萎玫瑰變成了豔麗的紅色,即使之前見過一次這樣的轉變,心裡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巡視一下房間後,決定將花擺在床頭邊。
很意外今天竟然哭了出來,也說了許多內心話,雖然與先前相較下心裡已經輕鬆不少,但仍存有些糾結的地方,雷爾看了一眼玫瑰後,將自己捲入被窩裡早早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