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傢伙住在這裡……」
下車後,少女開始觀察建築外觀,略過按電鈴的動作,直接進入委託人住處。
——當委託人從浴室中出來,見到站在客廳中的少女時便嚇了一跳。
「成功了嗎?」
「這個嘛……」故意吊人胃口,「不然我來這裡做什麼?」
「太好了,」
委託人鬆了口氣,走到酒櫃前,替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麥色酒液注入玻璃杯。
「那麼……他長什麼樣子?」
「比起這個,你該付給我報酬吧?」雙眸瞇細,提醒對方不該忘記的重點。
委託人臉色一變。
「這個……我的生意被他們搞垮後還沒恢復,等我拿到錢後,肯定會第一個通知……」
「我要等你到什麼候?」殺手抬高下巴,口吻傲然,「我不接受任何延遲,你要借錢還是賣腎都行,我可不將期望放在你的小生意上。」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還以為自己說得很清楚,」聳肩——雖然早有預感會攤上這種貨色,「我可饒不了讓我做白工的傢伙。」
「妳能做什麼?殺人洩憤嗎?」委託人換上從容自若的態度,杯緣就口傾斜,「容我提醒,像妳這種沒有靠山的殺手,只要我放出資料,他們肯定會動用所有資源追殺妳。到時候,妳就祈禱自己的死狀可以好看點吧。」
「你真是個混蛋。」
「妳最好注意語氣,小姐。」委託人緩步走向客廳門口,「我安排了武裝保全,只要我觸發警報,妳可要小心別被打成蜂窩了。再說,除掉對方的老大,我找回生意夥伴只是早晚的問題。」
少女必須盡最大努力才能避免笑場。
「稍微有腦袋的人都知道少跟你這種人合作,」雖然會相信他會依約付錢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當生意夥伴的好處就是從你身上揩油罷了。」
差不多了。
「還有你真是個自大的蠢貨。」
「注意妳該有的樣子——我該教導妳何謂禮貌。」
當委託人伸手探向牆上的警報時,少女以掌心對向目標,目光冷澈。
「既然如此,我就先請你的好朋友進來促膝長談吧。」
伴隨破空疾響,刀刃刺入牆壁,破壞警報器。反手一揮,袖中飛刀擊破窗戶玻璃。
方才中刀的男子突然出現在委託人眼前。
「嘿。這不是油仔嗎?」扯著一邊的笑容,「想我了?」
實在看不出是剛剛被捅了兩刀的人。
沒料到對方會這麼快就上門,委託人——此時成了目標——眼中盡是驚駭。
「你還可以動啊?」少女一副驚奇的表情,「看來我下次該改良武器了。」
委託人這才想通,咬牙切齒地對少女怒喝,「妳竟敢出賣我?」
「放輕鬆點。老大對你的人頭沒有興趣。」青年朝眉間伸指,「該死。忘記戴墨鏡了。」
「那就想辦法讓他忘記吧 ,聽說有些方式就是讓腦袋因為某些因素而忘掉某些東西。」葛琳潔德靠近幾步,「比如說,恐懼。」
委託人終於發現狀況不妙。他先往最靠近的青年扔出酒杯,試圖轉移對方注意後拔腿就跑。
稍微側個身,隨即聽見酒杯在身後碎裂的聲音。
「別那麼急嘛。」
抽出手槍,朝對方小腿各開一槍。
「原本我是不讚成特地來這裡傳話啦。不過我們老大堅持要你有個心理準備。畢竟都特地送人過來了。」看了少女一眼。
青年嘆氣,拿出手機撥下電話。
「老大……?」委託人滿臉錯愕。
他意識到自己被出賣得非常徹底。
「怎麼可能……妳失敗了卻……」
「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中間的邏輯。」少女兩手一攤。
電話被接起,青年和對方交代幾句,便把話筒交給對方。
「晚安。史丹利先生,很抱歉我無法親臨現場。希望我的手下沒有對你太粗暴。」另一端傳來沉穩的男孩嗓音。
「你……」
躺在地毯上,委託人粗重地呼吸幾口,嘿嘿冷笑幾聲。
「像你這樣躲著不出面,該不會是怕了吧?」
「和俄羅斯黨那邊有生意需要商談。但無論如何還是想要親自道謝,關於葛琳的事。」電話裡傳來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我正經過一個你我都很熟悉的地方。」
「不用擔心我這邊,只是路過。我比較擔心你原先的合作夥伴,剛剛經過的時候碰巧看見。他似乎找你的前妻和小孩有事。看來你先前不應該暗算他的……」
「很抱歉我不得不把你對他做的事情和你的故居告訴他。」男孩顯得慢條斯理,「往好的方面想,我手下離開的時候,你也許還有一點時間……做準備,可這得看你的運氣了。」
「我意外的是,令郎的年齡原來和我相仿。珍妮是個很好的人。按門鈴的時候我有掙扎了一下。可惜踏出門檻之後的事不歸我管。」
「我真心祈禱他們沒事唷……真的。」
「是你促成這種局面發生的吧?」委託人掙扎著想要爬起,兩眼發紅地朝話筒低吼著, 「要是他們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惜任何代價都要讓你後悔……!」
聽聞此言,另一端傳來欣快的童稚笑聲,讓人難以想像聲音的主人便是唆使整件事的罪犯。
「我會期待的。」
結束通話,委託人手撐桌緣,趕緊撥下前妻的手機號碼,不顧鮮血淋漓的雙腿。
「拜託,接電話啊……」
取出打火機點燃香菸。
「時候到了。」深吐,「那麼,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油仔。」
瞥向少女,示意離開。
把玩從牆上拔下的刀,少女回頭望了一眼。
「關於他家人的事情是真的嗎?」
「老大對自己人很照顧。」青年拉開車門,「對外人也很友善,但對曾經是自己人的人的話--」
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默默吐煙。
「……謝謝。」
手臂上舉,讓刀滑進衣袖中,少女坐進車內。
認出對方……記得是叫做藍儂沒錯吧?就是在小巷中碰到的倒楣蛋。
「放心,我不會非禮你的。」少女展示空蕩的雙手,裝出無辜的表情,「應該沒有其他任務了吧?」
「沒有了……」青年微微轉頭。
「喂藍儂你這白痴,把我的墨鏡拿來。」青年一屁股坐在副駕的位置,朝藍儂口出惡言。
「唔……坦克你幹嘛那麼兇啦……」
「是坦納先生。我不是說不准那樣叫我了嗎?」兇惡的眼神。
聞言,少女忍俊不禁,噴笑出聲,隨即用手背壓住口。
除了衣著與面貌相同,光是目前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便很難與稍早不斷丟刀的殺手聯想在一塊。
聽見少女的笑聲,兩人突然沉默。
「我叫藍儂,我想妳應該已經知道了啦……」青年搔搔頭髮。
「伊恩.坦納。」戴上灰綠鏡片的墨鏡,「叫名叫姓都可以,但不准叫坦克。」
「了解。」
不是很貼切嗎——少女識相地吞回這句話。
「幸會,兩位先生,我是葛琳潔德——雖然那位小姐提過發了簡歷給你們。」
「西格麗小姐嗎?」
「手腳有夠快。」青年的臉色就像看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到底有什麼東西是那個女人不知道的我還想問問。」
「聽說她以前是情報販子。」藍儂長嘆,「真好……我也想要一個祕書姐姐。」
「我倒是看不出那個女人哪裡好。」
「對於表面資料,她的確挺有一手。」葛琳潔德的手肘撐在車窗玻璃上,「友善提醒,藍儂先生,就算如願得到無法掌控的事物,最後會連指甲片都不會剩下哦。」
打量窗外景色,思考等一下要怎麼搬走全部的東西。
到達目的地,三人下車。
「需要幫忙整理嗎?還是我們晚點再上去?」
少女脫下沉重的外套和手套,拆卸手臂上用來發射飛刀的機關,一同扔在後座。
「這個……」遲疑一陣,「你們晚點再上來吧,我先搬一箱下來。」
等少女搬了沉重的盒子走下臺階,差不多是半小時後的事情。
「還有藥跟其他的——雜物,」她選擇較委婉的用詞,「別打開看。」
轉身上樓。
這時,一台黑色轎車駛來。
坦克似乎和駕駛座認識的樣子,寒暄幾句後上樓。
「進去吧。」青年示意藍儂,「外面那輛是那女人派的。說是一台會不夠。」
兩人打開門。
到了少女所住的房間,她恰好搬著沉重箱子迎面走來。
「你們來幫忙嗎?」不客氣地將東西塞到兩人手上,「藍儂先生手上這箱要小心搬動,裡面的藥混合的話可能會爆炸,也可能不會。坦納先生,這箱實驗用的刑求工具交給你了。然後這些是毒藥……」
足以被列為危險物品的東西堆滿整座客廳。葛琳潔德一一收拾,打包封箱,一起搬下樓。
將行李分裝上車,一行人回到咖啡店。
「歡迎回來。」只見男孩微笑迎接,「坦克,能繼續幫葛琳把東西搬到書房去嗎?」
「……」聽見稱呼,青年的表情十分難看。
身後的藍儂轉頭竊笑。
葛琳潔德低下頭,假咳幾聲,壓下想笑的衝動。
「不用太麻煩,我自己一個一個搬就行了。」
隨手褪下帽子,與外套一起放在其中一個箱子上,少女撥開凌亂的黑髮,露出笑容。
除卻其他部分,笑起來還是很可愛的--藍儂忍不住這麼想。
坦克嘆氣。
「為什麼總是交給我小鬼……」抱怨著瞪了藍儂一眼,邊將最大的幾個箱子同時扛往書房的方向。
「別看他那樣子,力氣還蠻大的。」男孩將手中的鑰匙交給少女,「這是妳的房間鑰匙,格拉夫會在早上九點的時候準備好早餐。」
「好的,我會準時起床。」
原來還有安排房間。望向手中鑰匙,少女頷首。
「先告退了,首領。」
搬起箱子——她非常堅持這些由自己搬——跟著上樓。
書房內的空間用幾個書架隔開,四面書架貼壁,活像小型圖書館。
「這些書只有老大會看。」青年將所有箱子放在地上,「我想他安排這裡的意思是說妳可以隨便看。裡面還有一個小房間有床,廁所在對面。有任何問題嗎?」
「目前沒有,謝謝你的幫忙。」
凝視青年的肩膀,「補一個問題,傷口會痛嗎?」
「傷口不照顧好的話可能會爛掉。」
翻了下箱子,拿出用果醬罐裝的綠色稠狀物,交到青年手上。
「基於當時是正當防衛,我不會道歉。但現在我們算是自己人,我想這個藥可以讓刀傷早點結痂收口,也能封住傷口表面,不用擔心沾到水。祝你今天順遂,坦納先生。」
一口氣說完一大串話,少女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