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念摸著人顯瘦的腕，多想落下禁錮，可他不願意那樣對待紅胤，好似犯人，或是…那將再也無法解開兩人之間的結。
紅胤曾是王儲，那種骨子底的傲氣，不會容許遭受那般對待，即便被經書洗禮，栙紅胤多了平和和淡然，卻不代表能夠接受困綁的情事。

尤其對象是遙念。

「你告訴我，該怎樣倒轉輪迴，到我倆命定那時。」他輕嘆，緊住那暖被才逐漸回溫的手，十指交纏著，遙念緩低首，去摘那雙微涼的唇，輕輕的，好似褻瀆。

打從紅胤開始血回不了清紅後，好幾次的夜晚就像惡寒高溫燒了又退，退了再燒，遙念就會與人雙盤坐，灌輸真氣替人頂著。今晚他卻不想這麼做，只因不知如何面對醒來對自己投著憤恨的紅胤。

「你無悲無喜，無情至極。」陪伴著紅胤的一直是自己，但是這個人啊，已經被經書染壞，強壓著天性，準備平淡過一生的。
遙念從樂晉那次後，栽了重根，無法行動去玷染這個人。於是是親，是友，是那些對紅胤來講不曾存在過的複雜。

「你不會愛人，栙紅胤，你根本不懂愛人。」與塵緣隔絕，更顯少有機會與他人交心，遙念知道這個人從沒對誰上過心，若有過心，是憐憫，是親近，是處世，任何原因，栙紅胤的情感，是佛家大愛，不見己私。

他想過逼哭這個人。

無論如何，再讓紅胤猶如八歲那年，徹底痛哭。

好像這樣紅胤才是真切的活在自己面前，才是他可以去宣染的人，他迫切渴望去動搖，去逼哭，去逼瘋，這樣的自己遙念都笑說病了。

撩開這個人的衣襟，胸膛上小巧的軟瑩立著，遙念薄唇慢慢靠近，幾乎要吻吮上那處，卻當真僵直，樂晉…樂晉那傢伙作的一切，好像在身上下了咒，再碰不得，無端總是想起紅胤那慘澹的臉。

「我若真留下吻痕，恐怕你要以為我又將殺你了。」最後只有鼻尖擦過那處熱嘆，遙念上榻，伸手將沉著的人緊摟於懷，寸寸相貼，下巴就靠著微溫涼的額邊，「其實我也累，紅胤，你怨我嗎？恨我嗎？已經無法再寬容我了嗎，我們，活著真的辛苦。」

才會想要親手送人一程。

可是他見怕紅胤一動也不動的模樣，沒有呼吸的躺著，把遙念的心都剖開來刺鑽著，所以他要人活，想盡一切辦法，都要這個人活下去。

清澄瞬間醒於厥，栙紅胤凝視身旁人，拿開遙念的手翻坐起身，該是情緒中斷後的冷靜壓抑，又如秋後算帳淡淡迫壓感，自個兒旦且不曉，「…所以，每每我總會受你庇佑，其實，監著我的人，是你李遙念。」

那道總是讓自個兒感覺熾熱螫背的視線，逃過亡峰迴轉又見遙念的那幾次，都因為正監控追逐自個兒的人就是…李遙念，李都尉之子，所以遙念可以自由進出城差，所以李都尉總對自個兒瞭若指掌。

「國舅、你找國舅也是為了……」

「無論如何，我斷是不會傷你。」最直接的反應是握住紅胤的手腕，就怕一個神閃，眼前的人已無蹤。

無聲啞語，栙紅胤緩緩撥去那隻緊握的手，雙眸好好看清眼前的人，怎麼會如此陌生的人，難道當初遙念對自個兒下毒也是因為大義嗎，現在卻為何可以說得如此好聽。淡淡的掀動雙唇，話語很輕，「我不信你了。」

遙念終究顯得氣餒，半覆潭黑，「紅胤……」
這聲喚叫讓人明顯動遙，他看得出來。只是手指撥開人瀏海，與平日那種寵溺無異，遙念笑了，「你可以不信我，但，千萬，不要追求復國，不要妄想出京。」否則遙念也不知道該如何保全他了。

遙念的喚叫幾乎掐緊自個兒心室。
栙紅胤暗暗抽息，深吸口氣隱忍著，明知仇深似海，但遙念才是真正不斷助自個兒逃出生天的人。他總護著自個兒，顧著自個兒…這樣的人，為何一夕間成了非要刀見相對的仇家。

「謹遵教誨。」
突如其來的冷靜，栙紅胤好似感覺不到自個兒的脈動，腦中千思萬緒，不自覺脫口卻是一種負氣的冷淡。始終還是較真，遙念瞞了自個兒十六載啊…十六載來見栙紅胤被戲弄掌心中，很是得意嗎，很是自傲嗎，栙紅胤僵直，止住開始往負向運轉的念頭，排拒著。

「我寧願你劈頭罵我。」嘆無可嘆的，遙念心酸放笑，可紅胤的拗直是他再清楚不過的，至少，至少他應了自己不會離開京城，不會投身殺機，「但我不怪命運。」至少他遇上了紅胤，不是別人，而是遇上紅胤。

讓遙念更害怕的，還有更深入的，更深入的秘密。

「你…為什麼…」
栙紅胤有種錯覺，彷彿承受這種五雷灌頂事實的人是遙念，自個兒則是加諸的罪人。扶額睜大雙眼，看著遙念深不見底的潭黑，居然一時無語，栙紅胤淺顫閉眸，緊袖下拳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何與你共處。」

遙念越過人下榻著靴，拿起配劍和披風也不多掙，只是將那碗煮涼的湯藥放在桌邊，「我就在外頭亭下，你記得喝藥。」話語也是最後讓步，再看過紅胤一眼，遙念跨出檻帶上門，隔開兩人的距離。

【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