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成長。
頭髮長到一個程度的時候，他就必須受到一些考驗了，不是嗎？不是很貼切嗎？儘管現在後脊不慣地被冷風吹著，那些已既的的事實已經在身後推砌成不可能摧毀的牆，再怎麼樣也不能回頭了，只能向前走。莫里手插著口袋，穿著連帽的白色短T，而卡其色的短褲在夜中不太容易看清楚。蟬聲在這個時候很猖狂，螢火蟲也在小草中微微閃發著，莫里想，過了幾陣子大概看不到這種景色了。屬於夏天的那些。

莫里理所當然地選了離海最近的碼頭邊坐下，放下雙腳貼著那冷冰冰的垂直壁面，聽著海潮的聲音把自己的心靈洗滌，那些未歸的鷗鳥也還在低暗的雲層徘迴著，大概是也想看等等這個全年最美麗的景象吧。莫里一同把手放下大腿上，仰望靜謐海平，他想煙火過完後也許沒有這個機會可以靜靜地欣賞這種景象了吧。接著晃晃幾下，莫里變站了起來，面向煙火會發射的警局方向。他還沒發現萬草。

「不好意思，他們都不在了。」莫里說。
他看著萬草，感覺很莫名其妙。接著他鬆開了對方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知道是太久沒看到自己還是怎樣，對方那種口氣完全不向會是跟自己說話的樣子，還是說剪了個頭髮就不認識了？還是根本想這樣呼巄過去。
「……看煙火？真稀奇，我還以為你不會出來的。」
所以自己才出來。

「我怎麼知道會喜歡煙火。」看來兩個人還是僵持不下。
「謝謝你，差點要忘記你手掌的溫度了。」接著莫里補上。
說喜歡也不喜歡，可是要說討厭也還會覺得其實也挺好的，都過了一季了，為什麼兩個人見面還是要這樣的針鋒相對的？看對方行為跟那種口氣就知道，肯定還很不高興吧。莫里掠下了眼眸，霎那間不知道該跟對方講些什麼，最近過得好嗎？肯定不好。繼續吵架嗎？吵下去也沒有個結果吧。

「……」莫里感覺被刺到了。
他瞬即失語，為什麼對方的話聽起來這麼苛薄，但卻又這麼真實。自己是怎樣也不想管了，就算被說成那樣髒汙不堪的下流人物，自己怎樣也都管不著累了不想管了。反正就對方而已自己的形象已經被定位了，對方已經不可能改變對自己的想法了。
「明明……明明一開始就說了我不是這麼膚淺的人。為什麼你一定非得要這樣講？不喜歡我的不是你嗎？那我憑什麼還跟你在一起，你不喜歡我就該從你身邊走開，不對嗎？」

「因為你從來沒理解過。」

誤解、被誤解、組成、分解……分崩離析的思考已經管不著任何事物了。莫里現在就像個不倒翁，被扳倒了就會想起身反抗，為了反對的反對。比起矯揉造作地假寐別人的感情空隙實而達成自己肉慾的事情，更認真地抒發出自己的感覺的，這才是自己原本的形狀。
「我也沒理解過你。」
「因為……太困難了。我必須都把一切都設想好：這樣做會不會被你討厭、什麼做法才可以像個正常人待在你身邊、甚至連同我們開始走向不正的道路時我邊開心邊愧疚著。」

「……我、我……」
莫里的聲音開始像懷舊電影，被撕裂成模糊不清的啞音。直到情感戰勝了理性，顫抖著的任性如洪流般地東西漏逸了出來。那些不是淚，而是曾經受委屈而來不及脫口的聲音。
「一開始讓你知道我是圈內人、我、我就、」
「就在猜……你是不是在防備我了？你是不是看到我就會想到男人苟合的畫面？也許有，也許沒有，我好累喔。直到那天我們到了床上，又下了床，才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如果我連跟你床我都不開心，那我該往哪裡放？」
「那晚我根本沒睡，因為我怕醒來穿上衣服就結束了……呵呵想不到真的……真真、真的……結束了。我第三次說了，我沒那麼膚淺，心臟也沒強到跟我不喜歡的人上床……如果喜歡這種字對我們來說這麼好講出口的話那我早就有男人了好不好！你懂嗎？你不懂！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嘛……說什麼我只是找炮友……我、我、我……那些吻算什麼啊你說。認為我有病到可以跟路邊男人舌吻？」

莫里的話憤怒還是悲傷已經分不清了。
看到的只有莫里不分青紅皂白而扭曲的口氣。
還有哭紅的臉。

「我哪知道怎麼辦嘛……」
「而且這樣就跟我交往的你，不會感到內疚嗎？」
的確，會走上這種顛簸的路途的原因，就是兩個人都慣於逃避及被動了。明明可以馬上面對的事情，就非得要到這樣大吵大鬧後才會得到冷卻，莫里這麼想的。況且，對方跟男生這樣也是第一次，他還不能完全信任萬草是不是以後還會繼續？這種事情太多了，他自己也很清楚。
「肩膀放低點。」
莫里用肘擦乾了淚，接著往低身的萬草這樣吻了下去，吻得淺淺的。
「現在後悔還行……」

「我只有在你面前才會那麼膽小你都不知道。」
「……笨蛋。」莫里的聲音幾乎聽不到，跟著螢火蟲飛出了草外，再跟著海風一起乘到天上，然後戛然「砰！」一聲地隨著應聲而來的煙花火一起爆裂，散成五彩七彩的碎片，墜落到兩個人交疊的影子上。煙鞘味已經被吹走了，這一發轟轟烈烈的絢爛，會銘記在兩人心中最深最深最深的那個海底，誰都挖不開掘不走的這段回憶。

莫里的湖綠映照著剎那間的永恆。
現在真是超浪漫到想要死了啊……萬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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