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酒館整修而閒散在家的他過著連續幾天日夜顛倒的生活,既然友人兼砲友仍要上班無法陪他度過幾夜春宵,那當然只有用打電動、看漫畫、看成人片配啤酒之類的活動代替,極盡頹廢。
哪知道今天午後忽地接到一通電話說他親愛的友人上班上到昏倒,使還在補眠的他立刻從床上跳起,將衣褲套上、簡單的梳洗過後,抓起手機、鑰匙與錢包就出了門。
趕到餐廳的後門,另一名青年告訴他維鐸爾搬貨時昏倒了,仔細確認發現似乎是陷入沉睡且難以叫醒,只好拿維鐸爾的手機撥打最近一次通話的號碼,通知親友將之帶回好好休息。
維鐸爾同事再三保證沒有亂看其他隱私、並請他轉知維鐸爾可以等身體狀況恢復再來上班,點頭謝過對方後便將人抱起,叫了輛車前往對方曾告訴自己的地址。
嘆了口氣走向大廳,自己只知道對方住在V房、且宅邸房間並非照字母排列而上,只好懷著『身為大叔懶得運動,如今卻要土法煉鋼地逐房尋找──除非有人相助或是找到樓層地圖』的沉悶,往大廳另一端看起來像是房間的門走去。
「G……T。可惡……」嘖了聲,果然沒有這麼好運。轉身走向遠處那道令人無力的樓梯,面色不佳地緩慢爬了上去。
就算維鐸爾不是大胖子,毫無意識的狀況下抱起來還是有點吃力。──二十七歲的成人啊!還是男人的骨架!……呃,自己承認有時維鐸爾看起來像賢慧的女人,但視覺感官是不能與重量換算的,如果是的話全世界的女人只要穿上標榜『顯瘦』的服裝不就可以瘦好幾公斤了嗎!
「I……X,Z……P……B……E……」
──搞什麼?這宅邸的房號到底是誰編的?這種莫名奇妙的亂數難道是防小偷太容易下手嗎?
轉身遙望樓梯,再看看令人垂涎的電梯,天知道慢慢找的話他還要爬幾樓?二十六減八除以六……就是還有三層要找?還是他應該搭電梯至五樓從上而下比較輕鬆?或者把人放回大廳自己去找,找到了再把對方抱回房……嗯,好麻煩。
稍稍把對方放下、讓人倚在自己懷裡,一手環住人的腰,放棄地舉手敲敲E號房門。
正享受著悠閒午覺的Elea聽到敲門聲,茫然地自床上坐起發了好一會兒呆才以緩慢的姿勢下床開門,拖行著棉被,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努力撐著快要再度闔上的眼皮,半倚在門邊旋開門把,「……請問,是哪位?」開了門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他好像忘記先問是誰了,不過沒關係,現在補問也可以。
眼前的大叔一臉吸毒犯的樣子,所以是想靠懷中的人質來威脅自己嗎?可是他好像不認識──喔,等等,這是鐸鐸嗎?……等等,名字是這樣沒錯吧。
胡思亂想著,藍色的眼瞅著敲了門又不講話的對方,在等待吸毒犯大叔開口的空檔Elea將頭靠上梨花木門框認認真真地打起盹。
「呃……」看見人的亂髮,沒睡飽的自己就這樣掛著黑眼圈、壓低眉線,與貌似剛睡醒兩眼惺忪的少年,兩人帶著肯定超過十歲的年紀差與同樣難以集中的注意力,彼此盯了好一會。「呃……我是Vidal Wade的朋友,Vermut Bürger。可以請你告訴我他房間……V房在哪嗎?」沒精神的聲線。
前方一長串的話被他左耳進右耳出,無法理解大叔張張合合的嘴在說些什麼東西,只抓到了幾個關鍵字。打了個哈欠,Elea微微側過身子給對方讓開一條代表同意讓人進來的路,連話都懶得說。當然,如果大叔要一起睡也可以,他不會介意的,只是可能要打地鋪才行。
「哈……?」看對方門也不關地走回房,瞇起鉻綠色的眸子試圖理解對方是打算拿東西、請自己喝茶還是開著門換衣服……總之這傢伙的腦袋肯定還在睡,說不定根本把自己誤認為熟人了,真是沒警戒心啊。其實自己也不想說這麼多廢話,但不稍微自我介紹會不會被當成襲擊房客的壞人啊?應該不會吧?
哪個壞人會在襲擊金髮美……男人後還跑下樓敲敲門揪其他房客幫忙扛人或送回房間的啊?也太奇怪了!還是跟對方說『嘿對不起啊我本來想劫走你的鄰居,但有點累所以還是算了,我還是回家看復仇者聯盟吧』、『趁這傢伙失去意識時介意我到你房間看雷神索爾嗎?我記得等等就播出了……啊,我是他表哥啦』嗎?
或者『喂我搬這傢伙有點累了可以借你房間睡一會嗎?要報警請便,就讓國家用一輩子牢飯養我吧我對我的人生感到厭倦,對這社會感到絕望。』──是說為何都是那個電影系列不然就是這種無敵廢柴的犯人模擬啊!
重重地嘆口氣舒緩自己內心的煩躁,再次抱起人往對方房內走去,將維鐸爾安置床邊。
──希望自己最終的行動不是誤判,就算會錯意也打算不管他,借放一下總可以吧?看著即使睡得死沉也頗像幅畫、一點都不像自己那邋遢的睡相,再次嘆氣而後搔搔鬍渣,等這混帳身體好些了後肯定要罵他一頓。
「呃、那麼,就麻煩你了?」看了瞇瞇眼、魂不知飄到哪去的銀藍髮少年一眼,心想也許運氣好遇到了維鐸爾熟識的房客。搔了搔頭,此地若要久留,相當尷尬。他也不是隨便把維鐸爾丟下不管,但人需要休息的時候還是回到自己的……地盤?……會比較好吧。
「進來怎麼不把門關好呢?要知道,門戶大開的狀況令我感到緊張與不自在。」爬上還帶有些微餘溫的床鋪,稍稍清醒了些的Elea看著自稱維爾什麼的吸毒犯大叔表情變幻莫測,非常精采。望向敞開的房門,他懶洋洋地開口斜靠在棉被堆上,視線在話音落下最後一個音節的時候挪到了睡得死沉的Vidal臉上。
「哦,鐸鐸,比起你這一副健壯的樣子、你的朋友看起來比你更需要睡眠──你要起床了嗎?」伸手往金髮青年的臉頰掐去,不輕不重地在上頭留下一個淺淺的紅印,但床上的睡美人卻連一點正常人被騷擾後會有的、哪怕是一個蹙眉也好的反應都沒有。
安靜了一會兒,他使勁把Vidal往床裡頭推去,幸好床是雙人的尺寸,現在多了一個也不顯擁擠。
安頓好不怎麼熟悉的房客之後,Elea睜著海藍色的眼瞅著維什麼的大叔瞧,兩人沉默地互看了片刻,他動動嘴唇,緩緩地開口打破沉默,「你,要跟我們一起睡覺嗎?」對方鉻綠色的眼睛很好看呢──如果忽略那兩道黑眼圈的話,其實真的很不錯。
「呃……不了,謝謝你的邀請。」搔了搔鬍渣婉拒著,走向門邊,「那麼這傢伙就麻煩你了,萬分感謝。」撐著疲累的雙眼朝對方點了點頭,退出房間把門帶上。
「那是……南義大利腔?」不確定地喃喃自語,一邊想著把人交給對方應該沒問題吧?維鐸爾也是大人了應該……沒問題吧。
如果要擔這種心倒不如一開始就將他抱回自己家算了──對啊,自己竟然沒想到!怎麼會?果真是沒睡飽的錯嗎?後悔地轉頭瞪著靜默的房門,要是把對方抱回家照顧,等對方醒後還可以……不行不行,現在維鐸爾就算只是睡著也算是過勞的病人,年紀大就只想著滿足生理需求也很糟糕啊──
Vermut站在E房門前稍作反省之後,垮下肩膀,無精打采地轉身走下樓,回家。
不知道維什麼大叔會不會走在半路上昏倒什麼的。
望著對方離去的方向,Elea認真地思考著對方在回家路上出意外的可能性,「不,我應該樂觀一點,也許他走到大門口就會昏在那了。」喃喃自語著,他看著依舊睡得像死豬般地維鐸爾,然後,伸手在對方臉上巴了一掌,「還活著不?」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但是呼吸還在──啊,是那個吧,昨天那部動畫的那個女主角。
真好呢,不知道現在鐸鐸做著什麼夢?希望有人去救他嗎?希望可以醒過來嗎?如果醒來、自己的房間會變成平行宇宙嗎?
再度躺好,Elea拉好被子一同蓋住身邊的金毛,滿懷著做一個好夢的希望閉上眼睛,還沒決定好要做什麼樣的類型就睡著了。
──黑暗中,身旁填滿對話的時間軸持續捲動,自己卻感覺依舊醒著、只是不小心於工作中恍了神,眨了眨眼,預期自己與現實應沒有太多脫節或延遲──
輕睜眼,昏暗的光線使自己判斷餐廳停了電──眨了眨沉重的眼瞼,這裡似乎是一處陌生的空間,室內;背後的柔軟觸感就像是自己正躺在床上一般。
花了些時間集中精神,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在陌生的床上睡著了,立刻想到的是莫非被灌了摻藥的飲料、在意識不清的狀況下跟人做了吧?
但裹在棉被中的自己並非赤身露體,轉頭以朦朧的視線看向枕邊人,憑著五官、頓了會聯想起曾在
廚房有過一面之緣、並一起看書的少年。
只是窗外透射而入的微光下,對方的髮色不如那名少年的銀藍、而是一片雪白,膚色也顯得晶瑩許多──但要說最大的差異,就是身旁的人完全是個約莫十歲上下的孩子,穿著寬鬆的服裝……也許是伊里亞的家人吧。但自己怎麼會和這樣的孩子睡在這裡?伊里亞有請託自己照顧嗎?完全沒有印象。
撐起肩頸,欲搖醒對方詢問發生何事的手懸於人短小的肩膀上,想了想還是讓人繼續睡比較好吧?猶豫之時才注意到自己額前的異常,晃過眼前的不是習慣的金黃,而是與身旁的孩子一樣、有些半透明的雪色。
撈起肩旁的髮尾確認,使自己徹底愣住。……這是壓力太大的一夜白髮?或是與男孩一起得了傳染病?
想著的同時睡意難以克制地襲來,不好……無法得知這孩子是睡得安穩或其實有什麼狀況,還是決定強忍睡意搖醒對方。
「醒醒……」聽見自己柔滑的聲線更加地優雅沉穩、還略有幾分成熟男性會有的味道,覺得一切都相當不對勁,暗自希望男孩能快些甦醒、且無什麼大礙。
「吵什麼……」不滿地用著軟糯的聲音抱怨著,一手揉著還帶著強烈睏意的眼,話音未落他這次敏銳地發現哪裡不對──手變小了,帶著病態的蒼白,而且聲音是小孩子特有的聲線。倏地坐起身,Elea見鬼似地瞪著第二個發現的不對勁之處、眼前的白毛,他記得很清楚,睡覺前明明是金毛的──怎麼換人了?
「你是誰啊?」皺起細眉不客氣地拋出詢問,並拂開落到眼前的雪白額髮……白色的毛?噢不!發生什麼事了!鮮紅色的眼裡頭的睡意換上了驚慌失措,他驚慌地翻身下床想要到衣櫃前的鏡子看個究竟,卻沒料到床與地板的高度對現在的嬌小身材來說已高出許多,加上被變大的衣褲絆住雙腳,於是Elea毫無懸念地滾到了床下的地毯上。
儘管有柔軟的地毯做緩衝因而不怎麼疼,但突如其來的驚嚇還是讓他傻坐在地毯上半天沒回神,抽了抽鼻子,過了好一會兒開始放聲大哭,哭聲悽慘的程度活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啊、我……小心!」打算解釋並發問時,對方一個重心不穩、將手伸向人時早已來不及,而後孩子的震天哭聲竟對驅除睡意一點效果都沒有,只得下床將小小的身子抱入懷中輕拍著背安撫。「沒事了……沒事了……」下顎靠著短短的肩膀,視野內又開始飄起一陣陣的黑紗,誘著自己的意識要前往遙遠的彼端。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只是睡個午覺啊?還是說是因為自己沒有強行留下那個大叔而受到的天譴嗎?還是說──「對不起我不應該在你剛剛睡覺的時候偷捏你嗚嗚嗚……」亂想了一堆變成這副鳥樣的所有可能性,但果然機率最大的就是那個吧?所以說其實鐸鐸是兩光法師嗎?因為要懲罰自己結果不小心連他自己也變成這樣了?
想到這裡,Elea不自覺地換上了崇拜的眼神。
要把人時光倒退又給人家褪色得要多高強的法力啊──
「咦、偷捏……?」睡眼惺忪地複述著,聲音因著睡意而有些模糊。──所以是對方偷捏了自己而將白色傳染病傳給自己的嗎?不不不……怎麼可能呢,自己趁著意識不清在亂想些什麼,維鐸爾,你怎麼會這樣想?撇開漸漸飄遠、亂七八糟的思緒,繼續拍著人的背安撫著:「你是、伊里亞的……弟弟嗎?雖然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有受傷嗎……?」稍稍將下顎離開人小巧的肩膀,總不能安慰到一半就真的睡著啊。
「我沒有弟弟啊。」滿臉困惑地側頭看著一副快要再度進入夢鄉的青年,他伸手搖了搖對方的肩膀,「你已經睡好久了呢?還要繼續嗎?」褪色這種事為什麼會受傷?對方指的是心靈受傷嗎?
「沒有受傷,你呢?」出於禮貌,Elea認真地回問。巫術反噬什麼的,聽起來就好嚴重呢,書上都是這麼寫的。
「咦……那你……是……?」對人的回答有些混亂,而後模糊地思考著對方意思究竟是Elea的其他親戚、抑或──眼前男孩本身就是Elea?會得出這種奇怪而不切實際的結論一定是自己太想睡了。「我不知為什麼……好想睡……」而且止不住。
Vidal昏昏欲睡的模樣搞得他也覺得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突如其來上湧的睡意讓Elea想起前陣子在課堂上枯燥的感覺。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現下生理需求似乎佔了上風,他決定先好好睡一覺再說——Elea從不會虧待自己。
「走,去床上。」脫掉礙事的長褲,他拽著彷彿準備在地毯上將就的對方往旁邊的床鋪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