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後,周謹默默幫著夥計收拾殘局,又找來師父弄新,花了好些天才恢復原貌,琉離算帳算到連笑容都顯得詭異了,看的人發寒。
那時,自己站在二樓觀望,難得遇上如此好手不免多觀察一下,自然也注意到了那男人離去時手中提著幾包魚菜,格格不入卻也有趣,打聽下才知道是城裡鏢局的鏢頭,思緒周轉。
這日,托人買齊了上等的食材,魚菜補物一應俱全,還有男人愛喝的酒也挑最最醇烈的,當然女人娃兒愛吃的糕點甜品都不少,備妥後喚來周謹,要人提著親自送去那鑣局,說是為當日的誤會賠罪,順道結識一下以免外來有需要時對方拒了。
「誤會?掌櫃我不認為有甚麼誤會。」
想起那日,周謹仍是怒得可以。
手上提滿那些食材,周謹仍是覺得掌櫃這樣根本對對方太好。
「我打聽過了,對方是個鏢頭,為人挺正直的,與那幫人非同夥。」笑笑,倒也不多做解釋,只是清淡說說,「上次打成那樣興許也壞了些人家的東西,這趟去就當是拜訪,多點人脈也是好。」一雙眼與脣都笑彎,一如往常那派優雅。
「可那人---」周謹尚未說完,掌櫃一個眼神過來,便再沒說話。
只得悻悻然的上馬,往城郊平安鏢局去。
沒消多時,快馬便到了鏢局門外。
周謹好是踟躕。就不能把這些東西丟了門外便回客棧覆命嗎?
左思右想,還是敲了門,等人來應。
「誰啊--」這時間誰會來鏢局啊。
初然皺著眉,手上還抱著一個被托顧的兄弟家的三歲稚兒,正睡翻了軟在他手上,初然蹙著眉頭,前去開門。
見是位年輕人,手上還提著一堆東西,便歪了頭,輕聲提問:「公子有何事?托標嗎?」
未等多時,便有人來應門了,來開門的是位俊俏的年輕男子,並非那日周謹看過的兩位。
「您好,想找個鏢頭…」周謹低眼,有些煩悶,並不清楚那天那兩位是誰,掌櫃又只說是個鏢頭,該要如何形容呢?
「…那鏢頭看來像熊。」
「熊?」初然把手上的孩子抱起,側著頭想了很久,對人笑了下,領人進門,進到演武場,一堆兄弟們都在那邊圍著訓練,初然手指一指,粲然一笑:「咱們鏢局兄弟各各都很像熊,不知道公子您要哪一種的?」
「黑熊?」他指著一位膚色黝黑的兄弟。
「白熊?」又指過去一位膚色雪白的兄弟。
「醉熊?」最後指著喝到半醉,掛在場邊木凳上的絕飛。
隨人入門,才見這鏢局裡頭,男的各個都像熊,周謹這才道自己根本用錯形容詞,這裡與其說鏢局,還不如說熊園。
周謹目光晃過,看到那隻醉熊頓感熟眼,
「那位喝醉的,前些日與某個看來高壯的去過我們客棧一趟。」
環顧四周,似乎沒那位大熊在場。
「喔呀,高壯的?比他還高壯?」
聽到這般一說,又掌握到客棧一詞,初然心中明瞭,這下真心完蛋了,上次老大砸壞了人家半間客棧,這下來討索費了,這可不知道是要付多少銀兩出去啊……
「公子,我想您說的是,咱們平安鏢局的總鏢頭,闕無鋒,不知道他是不是哪裡對您們不禮貌了呵呵,就不要跟頭熊計……」
較字還未出,闕無鋒就扭著一條鐵鍊出現在演武場另一邊,唰唰幾聲,鐵鍊在場中飛舞起來,幾個兄弟呼嘯而上,紛紛攻擊起闕無鋒。
看年輕男子又指了某位高壯的,周謹點頭明意是比他還高壯許多。
年輕男子便有些踟躕了,語帶猶疑與歉意的輕言說明可能會是他們總鏢頭。
周謹又怎知是誰,找到了人,東西給他,便可回客棧交差。
那男人話未說完,前方空地處突然一陣塵煙瀰漫,一個看來高大的男人與幾個比他還矮些的男人突然就圍戰起來。
這一看,不就找著了人嗎?
「就是他。」
「啊……他、他正在為您表演一場什麼叫做猛熊鬥英雄的戲碼……」初然自己講一講都覺得有點無力,但是看著自家總鏢頭正力拔山河的甩著鐵鍊跟一票兄弟們玩的不亦樂乎,他也實在很難阻止,畢竟這是每月一周的大團練,訓練反應以及準度--
「公子,在下乃平安標局副鏢頭,有什麼事情跟我說也是一樣的。」初然逼迫自己裝出一副人畜無害我很善良的表情,完全罔顧身後正有兄弟紛紛被自家老大的鐵鍊擊飛的情況。
周謹心思沒完全放在那年輕男人的自我介紹上,全看向他身後男人各個被擊飛貼牆、倒樹、貼地的情景。
「你們這戲碼,來得真,我看人都在地上哀嚎。」
那些被擊的男人真是哀嚎了陣,又不怕死的衝向前,戲碼怎麼看都怎樣詭怪。
初然抱著孩子猛然彎腰,閃過一個從頭上飛過去倒在牆邊翻滾了一圈又提著刀殺上去的兄弟,尷尬笑了幾聲,只得應付:「咱老大怕兄弟手疏、武藝生了,一個月常常來這麼一次群魔亂舞,看誰能摸到他邊上或打斷鐵鍊,今晚就加菜,有雞腿。」初然直起身子,又仔細打量人,最後仍是開口提問:「公子您到底是,找我家老大有什麼事情呢?」
周謹隨那自稱副鏢頭的男子彎腰,倏然跳身穿過從腳下飛去的男人,落地時男人嘶疼了聲又前衝去,讓周謹有些百思不解這樣群打有何意義。
似乎副鏢頭看懂了自己的疑惑,應聲解釋。周謹沒接話,就只是看那群魔亂舞要何時方解。
副鏢頭又問了周謹一次目的,周謹才想起還未講述自己來的目的。
「我是京城客棧來的,掌櫃要我賠償那日損傷了貴鏢局的食菜要我送來」兩手提滿了的東西,揚手舉給副鏢頭看。
「啊,豬肝--」原來啊,這下可好,客棧特地送上禮物來,不知道是想套交情,還是純粹湊熱鬧,初然心頭一緊,總是覺得不太安穩,一回首就見兄弟們倒的差不多,只剩下幾個還死命撐著的,還有那個喝到醉又喝到醒的醉熊,莫絕飛腳步踉蹌,看似也想衝進去與老大一戰了。
「公子特地來這一趟真是辛苦,不如東西就先擱這兒,隨我至大廳,初然沖壺劣茶給您喝吧。」還是,先把人勸離這兒再說。
副鏢頭話才說完,那喝得醉醺醺的醉熊竟一個踉蹌要衝沒衝準方向,對著周謹撞來。
周謹沒看著人便毫無防備,等人硬生生從後頭撞來了,手頭上的食材美酒也散碎了差不多一地。
「…。」周謹隨那醉熊一同撞歪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把人給踹倒一邊,又看見自己被交付的東西完全沒有餘地的被糟蹋了光。
周謹氣的啊,將人從衣襟上拉起,一個俯身摔把人給摔進了那一團混亂場面,倒了一片人。
初然傻眼,才剛要提醒,就見莫絕飛被人抓起往場裡摔。
闕無鋒驚覺一道人影飛來,以為是絕飛睡夠了終於想要入場廝玩,誰知道他竟是被人拋入,闕無鋒一時愣住,連忙抬手接住一臉茫然的人,仔細一望身上還有些許食材殘渣,他抬眼定睛,就見初然身邊那眼熟的年輕人。
「客棧那人。」又來鬧事。闕無鋒卸下手上鐵鍊,足尖一點便往那人面前躍去,豪不考慮便是出拳,大有這次真他媽要把你臉打歪的猛勢在。
才把人摔過,目標對眼見到周謹,周謹便知道這人還記著自己,便無然怒火又起。
那人足點輕揚,拳頭卻像火藥一般重,周謹堪勘閃過,一個旋身長腿一迴,硬是又從腰腹那兒給重踢過去。
「沒理由就揍,貴鏢局的鏢頭也忒不講理。」
周謹扭扭脖子鬆鬆背筋,也是大有今天沒把他回揍個十來拳不回客棧的打算。
副鏢頭看了想阻止都來不及,混戰已然開打。
「鬧事先,再說--」闕無鋒被人猛踢,下盤一穩,腰腹只覺一陣疼痛,知曉大概又傷及旁側臟器,倒也沒打算讓眼前這年輕人太好過,闕無鋒踢起了一旁長凳,直直往人身上砸去,順著飛去長凳,闕無鋒人跟身後,竟是出拳擊碎長凳,碎木夾帶著拳頭,就要往周謹臉上招呼去。
「這是平安鏢局,是我的地盤。」
周謹兩手擋前欲擋要摔來的長凳,卻沒想到長凳之後還有重拳送上,碎木飛撲,拳頭便打向了遮著臉的兩隻手臂。
周謹暗聲吃痛,趁人要抽回拳頭時伸手盤住人家一隻臂膀,俯身借力,連同醉熊那次一樣,把人錯身摔了出去。
兩隻手臂傷得不輕,連帶力氣都像是被抽了大半,發熱痛麻。
這一摔並沒將人給摔成了怎樣。
「可搞清楚,鬧事的是貴鏢局那位醉熊。」
趁人慢爬起身,周謹回諷,順擺了防衛的姿態。
闕無鋒手臂遭盤,一時不穩,遭人摔飛,闕無鋒身側落地,滑了一段距離,他緩緩起身,抹了抹腕上黑色護腕,衣衫凌亂,有些破了,見那破碎衣角,闕無鋒雙眼燃火,起勢又攻,將地上一柄長槍挑起,直直往人身上拋去。
他踏著步伐往前,每一步都很沉,一邊抹著自己身側擦痕,一邊撕開衣角斑斕。
「莫絕飛的醉,是我設想範圍,你的造訪,卻非闕無鋒意料之中。」
周謹單手接下那柄拋來的長槍,空手甩了圈不太順手,卻見人踏穩步伐沉重迎上,殺氣騰騰刺人臉面一般。
「我不過受任交付要事,可是你們自己人把我任務給砸了。」
人越發走近氣勢越烈,周謹又不是個僅顧防禦的主,他實在等不下人重而緩的腳步像脅迫,次次挑釁似的,他便行動了。
那把槍被他拋腦後。使不慣的東西不過礙手腳,赤手空拳才是真道理,便學著起初男人像彈藥的一記重拳,直往他臉面襲去。
「然是如此,也不該囂張。」
闕無鋒側眼看了坐在地上傻笑,借酒裝瘋的莫絕飛,身上張揚氣勢不收反狂,見人拋了長槍乾脆往自身面前襲來,眉眼一揚,闕無鋒抬手擋住眼前年輕人的拳頭,手掌反扣,硬是扣住這人手腕,再順勢往上,一把握住肩膀,大有將人肩頭卸下意味。
只見闕無鋒手力再下三分,硬是逼得來人肩膀斜側一方,更有想逼的人整身趴伏地下的意思。
周謹沒想到眼前這大熊力氣竟真是這樣大,一個大掌收下他的拳頭就罷,連整隻胳臂人家都想整段拿去。暗暗吃痛頓感不妙,果真方才那一記拳頭將他力氣洩了個三四分,連帶出拳都沒如往常那樣威攝。
差點整身伏倒,周謹乾脆腳反勾住人家的腳,往前施力將人重心落得不穩,再反身送上一肘直襲咽喉。
反應不錯,可惜欠缺火候。
闕無鋒自覺重心不穩,便乾脆鬆開雙手、順勢而下。
身形往前傾倒,闕無鋒伸手往地上一撐,順著力道單手翻身,閃開這人襲來手肘,腿勁一揚,闕無鋒往人胸膛上踢去,意欲逼退。
自覺再打下去,真只能打出人命了。
以為會襲上的肘擊讓人及時閃過,肩背的力道倏然鬆開,周謹還想再趁勝追擊,一長腿就要往自己襲來。
周謹堪堪閃過胸膛一腳,兩人各據一方,怒眼相識。
初然見場中兩人分立,連忙甩扇拍開一群叫好的兄弟們,急走上前,直接站到了那年輕人面前,正視著自家老大。
「老大,別打了,他壞你一次東西、咱也壞了他一次,一人一次很是公平,歇歇氣、別發怒了,下來喝杯茶吧?」看闕無鋒神情微歛,收勢側身,連忙轉過身子對那年輕男子拱手稱歉:「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家老大太失禮了,搞不清楚狀況,您沒受傷吧?不氣不氣喔,來來來、跟我去大廳喝杯茶歇歇腿吧?」
兩方之間突然副鏢頭貿然闖入,將緊繃的勢態入了一絲相安無事的和平氣氛。
周謹感覺那人整身氣勢倏然斂下,自己也不好再張揚,便收了姿態站身,隨副鏢頭而去,沒再看那人一眼。
初然暗自鬆了口氣,悄聲吩咐其他兄弟收拾了東西,便領著這年輕人到大廳,特地泡了上好的茶葉,拿出甜點款待人。
「有勞這位公子特地走這一趟,初然謝過這位公子了。」奉茶、奉茶點,還不忘回頭瞪了幾眼跟過來的蠻亦,示意要人退下閃遠點別嚇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