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子裡聘來的歌旦在那戲台上唱啊唱，一時之間，竟把這深宮內苑渲染的熱鬧極了。

「走這樣久才找到？」
栙紅胤與遙念在人潮中，從小販手上接過糖葫蘆。微笑看著頗為訝異自個兒也下來外宮熱鬧的對方，只笑著回頭指原先作畫的高處那簷，「畫著沒留神給風吹走了，只好下來走走？」
「還想看哪？」兩人卻沒個答案，人潮嘛，看熱鬧。

宮裡傳來的消息都是皇上近日因年節而忙不得閒所以絲毫不認為會在這大過年的看到那種場面但偏偏就是撞見了，淡漠打了聲招呼後趁人還來不及著衣時疾步出了門，迅速繞了融入人潮中消去蹤影

隨人潮擠進宮門， 把玉石送入尚書府後，便在若大園內四處逛了圈，也不見什麼高官權貴，更別說要見聖上一眼。
穿過幾個小徑，滿園花海倒是心曠神怡，花種並非侷限於東方，連故國的花種也少不了。
被滿園花牽著，就在一角待了下來。

幾步路也不得走，栙紅胤和遙念為了葫蘆糖已經入了吃食區，人龍擁擠，越見多來，只得讓一前一後的人推著朝他區走。人潮中仍有不少積極的人往其他向穿，這下子就一個撞上來－－
「公子當心。」

凌燁閃神，還未越過人群就遭人身後一推而不穩，栙紅胤見人倒來，伸手去扶，用膀臂給對方抓著支撐。

blood_dark: 著薄衣，隨意束髮，還殘那淫靡氣息，才飛上宮牆就撞見人兒，說來怪，要攀牆除了他爺就大概是偷兒吧？嘴兒調戲，「小美人兒哪路人，也沒拜碼頭或跟爺會會，這樣招搖就要行竊？」

blood_dark: 「這兒爺可是慣竊，你準得過爺兒嗎？」當然，見人兒警覺他笑得更歡，像在說說橋下故事那樣清閒，湊著就近身，沒著靴而腳步輕躡，「興許你讓爺歡，爺可以給你領路或分你小餚？」

勾勾嘴看偷兒溜走，他才提足要繼續爬牆出遊又止，托腮瞇眼，侃侃而笑，「大過年的，爺還要顧著他國庫，可真正是好媳婦兒了，誰娶誰福氣啊。」張足踏著幾步輕盈，墨裳身影落下人群，朝那人兒離去方向行。

sea636810: 腳步琅傖反應不及正以為會摔下卻不料有人伸出手扶住了，回神過來連忙向人道謝，雖然此時心情酸澀但還是勉強以笑掩蓋過去，演戲是本身強項。
「抱歉，人潮過擁一時失神未察。」

「不要緊，只要公子無礙……」
清澄在望，栙紅胤隱約感覺那張顯得蒼色的笑容下有些零碎，說不上原由的複雜。不過多沾不得，栙紅胤只喚遙念幫忙，遙念便將纖瘦的人以臂提起，幾使輕功先行，再等自個兒穿過人潮到達御花園，已見兩人候著多時。

「這人少，公子可以歇息一下再走。」
大園內，栙紅胤也沒來過，僅有幾處單身隻影休息，於暗還未看清，栙紅胤搭上遙念的肩，確認坐在對方身邊的凌燁無事，卻察遙念只看另一方，隱約有個人影孤芳自賞，「怎麼了？」

還未來得及回話便被人提起來到了御花園，坐在一處亭內周圍傳來滿滿花香總算令心頭悶舒了些，眼中恢復了笑意生氣，畢竟在他人面前不能沈臉對待，「多謝先生，敢問您如何稱呼？」，尚未得到答案又見他們的注意裡好似被什麼吸走般，順著視線一同望去只看到個模糊人影，「可是先生認識的人？」。

「是染云閣那人。」
遙念領著兩人視線，青玉氣息那人，白貂暖毛裹身背著這方，沒這麼好辨識。栙紅胤沒確認，先回頭，黑暗中逐漸清晰的目光看過凌燁，覺此人臉色好上許多，只當是剛才人潮中受悶所致。微笑以應，「不甚確定，倘若貿然上前搭話恐有失禮節。」

「錯認就錯認，總好比擦身而過。」將手中盒與懷中物一起放置桌上，花香掩蓋不了從盒裡飄出的陣陣奶香，隨手攔了個侍衛塞了點銀子差人弄點茶水來，畢竟目前玉佩不在身上還是用銀子賄賂一下才不免遭人白眼不理。
拿到不少銀的侍衛只當遇上了逛園的富人，點頭答應隨即去為人辦事。

沒一會送上了茶水與瓷杯，抬手斟滿三杯遞給那二人各一，舉杯，「以茶代酒，凌燁在此多謝二位相助。」一飲而淨，入口茶香不是上品卻也有一番韻味在，見另外二人也同自己動作時才漸深笑意，但看對方心思尚在那抹熟悉身影上不免開口，「去認認吧，認錯賠個不是即可，認對了就一同話家常吧。」。

「公子有禮。」
待遙念先行飲下，不為人察的投來一個視線，栙紅胤才接著喝盡，動作順暢不由人疑，茶溫順喉，在此刻能弄上這樣一盞茶，已然不錯。
「這……好吧。」再推辭也落得莫名，栙紅胤起身前去不遠處，躊躇些許，溫聲開口，「閣下可是…慕公子？」

思緒浸入憶中，吵雜人聲已隔在一邊。
柔聲的問詢傳過，抬眸、看向身旁與自身最近的人，點頭應聲，「正是。」
再細細瞧了眼，懸在那人頸間的翠碧玉龍，認出是前些日子的那對…主從？還是兄弟？
「原來是那位公子，也來觀園？」旋過身，貌然一笑，「失禮，還未請教公子名緯？」

抿著嘴，於擁擠人群之中與御醫手牽緊著不放，怕被衝散。
「杏仁熱茶，你要喝嗎？」眼尖注意到那冒著熱氣的小攤，開頭詢問，不像平時與其他金主出門，一昧的要人出錢。拉著人走到攤位前，直接跟老闆比了兩，付了銅錢。

「啊啊，好...」那人快一步付了錢，自己只得接著遞過來的杏仁茶。雖這種小攤的出品不是最優等的，但也算杏香撲鼻，入口溫順。「今年人可真多呀...」環看一眼，四處人頭湧湧，好不喜氣。

Zen_shun: 「紅胤，栙姓，多有冒昧。是這樣…我與兄弟遇上一緣人，就在那亭下…」刻著許多故事的姓氏，還是說上了。栙紅胤不在意接下來會是疏遠或其他，只是應上的三日之諾自個兒仍會守。這樣邀人實在鮮少，話語不甚流利，「未知慕公子是否候人，若無要否一起品茗？」

sea636810: 「栙公子…好，記下了。」思路溜了圈，將名與人放進心裡，遠望遠處亭子，偏頭，「只是走走罷了，能與公子一同相聊甚好，只是怕染軒擾了幾位相聚。」
沒多何等心思，只怕無意擾了宮中人，往後日子可難過了。

「不會，慕公子有請。」
撫著自個兒後頸有些窘，猶拒又迎栙紅胤並不太理解，只是見慕染軒無事，理當請對方到亭下一坐，想到遙念與另一名公子還在候著，便直接請慕染軒移步。

「你的冰糖葫蘆在哪處了？」喝罷杏仁茶，就牽著蘼宴在人群中穿插，去尋那甜嘴。不知不覺逛到御花園。如今園中到處擺放著蘭花。

見兩人一前一後步來就知曉對方沒認錯人，又倒了杯茶待人坐落後遞上。
「公子如何稱呼？」淡笑望人。

隨人入了亭，除那有一面之緣的手足外，還一位未曾見過的翩翩公子，人是生的美、也一個超然氣質，想就是那兩人的友？
「在下慕染軒，有幸與公子同桌論茗。」欠身、拱手，人在外，少不了該有的禮數。

「凌燁今日能與三位一同品茗是種緣分，雖無法不醉不歸但求盡興。」再次舉杯敬人顯得與外表有些反差的豪邁卻不令人反感，而後像是想到什麼開了竹盒從裡頭端出一盤大圓，外觀是層厚白等份切成好幾塊三角但湊在一起就是個圓，散發著濃濃奶香誘惑眾人嗅覺。

入了御花園，就著滿園芳芬，琉離雖沒有頭緒，但他知曉凌燁在皇宮中，不會找不著人。擔憂地往前走了幾步，尋著人聲，繞過了假山，前方的亭子內有幾抹談笑的人影，悄然無聲地走近，看清了亭中的人影。

「閒來無事做的小玩意，不知各位願不願意嚐嚐看呢？」取出小盤分別擺了三塊出來，遞上銀叉。
「據說洋人都用這種器具吃食，的確這小點心用此器較為方便許多，希望各位能用的慣。」

看清了亭中熟悉的人影與糕點的甜膩香氣，琉離輕笑著走上前，輕拍了凌燁的肩。

突地被點了肩回首探望，是張熟悉面孔，挑眉笑笑拍拍身旁空位示意人坐下，「貓餵完了？」為人斟茶擺盤調侃道，近日天冷他房裡總會不時傳出細微貓叫，但因對客棧無害所以就任由人去了

「叨擾各位了。」輕輕地點頭，搖著墨扇在凌燁身旁入坐，溫茶與糕點飄香，環視亭內眾人，笑容溫潤。

自己房內那幾隻貓的事早知瞞不過凌燁，琉離也只能對著他露出略帶無奈的苦笑：「餵完牠們便入宮看看你了。」

「挺別出新意的食點。」
看著桌上巧食，見所未見，石亭石桌約有十二位椅，栙紅胤坐在其一位，遙念不親人，俓自靠在外柱隨性站著。

「想不到此處也能見此甜品，公子好手藝。」
輕笑，眸子泛出期盼的光，今日可真讓人憶足的故國。
途中來了人，也回了個禮。

目光於食前移開，見到又添入石亭的那人，點頭頷首以禮，栙紅胤才想到尚未對凌燁報上自個兒姓名，擱下還在手中探究的銀叉，「栙紅胤，旁的是我自幼親大的弟兄遙念。」

桌上擺著前幾日凌燁讓他去與洋人打探來的糕點，環視亭內眾人，或坐或立，皆是陌生的面容，不著痕跡地觀察眾人的衣飾，文官與商人 ，保持溫文有禮的笑容，搖著扇坐在凌燁身旁：「在下失禮了，在下是凌燁的副掌櫃，琉離。」

未尋得冰糖葫蘆，卻聞得懷念的香甜味道。奶油...是太累所以錯覺了嗎？還在想哪個攤販會賣那些異國的特色甜食，那頭就看見石亭處幾人相圍，石桌上端的就是一個奶油蛋糕。
「我沒看錯吧？」對此味可是朝思暮想，牽著蘼宴推擠著人群來到石亭前，竟看見在分切蛋糕的人正是凌燁。「燁公子...不，凌老闆，新年好。」在皇帝老兒的眼底下，不敢太造次，忙換了稱呼。

「幸會，栙先生。您兄弟不一起嗎？」輕頷首表意順口問問立於一旁的人，卻又在此時聞名抬眼瞇眸，看清來人後含笑招呼，「崔先生...哦不，在宮裡該喚你崔太醫？」調笑著未等人回話又下了句，「你身後那人是小醫官...？」桃花眼轉繞那清秀緻麗的臉龐上總感到眼熟些。

「栙太史也在呢，新春好，祝新年萬事順心。」同時也向他身邊那位總是形影不離的男子點頭示好，雖沒與人正式見面，但每次遠遠見到栙太史都會同見他的身影。
「我身後這是...」見人有心隱名，也不知該如何介紹。

「御醫大人，新春平安。」
朝崔晚亭與身後公子微微頷首招呼，不甚在意對方在半夜中是否見著。人一多，栙紅胤多少有些習慣逐漸黯去存在的性子，轉著手中銀叉觀看是否為純真所製，只有一面溫笑回應凌燁，「遙念他…是不想湊過來的樣子，無法勉強。」

聽著太醫招呼才知曉原來眼前人就是那被軟禁一處的太史，總歸是跟著皇衛一起走過難免會聽見不少較為隱密的事但自己一向沒興趣就不會過問，所以依舊維持一貫態度就當不知道這事，「也罷，不想就不勉強，只可惜這小點少人品嘗了。此器具是我從洋人那買來的，說是純銀，您要喜歡就當結個緣拿走便是。」

「如此，謝過凌公子。」
只是沒錯過崔晚亭喚著老闆，以及琉離口述身為凌燁的副掌櫃。但於禮節，尚未清明還是喚過公子為理。栙紅胤才回頭看，遙念身邊多了兩人，穿著位階為武的小官服，遙念與自個兒對上視線，過來說兩句被官差領著離去了。

笑笑當應了對方的謝，隨後轉頭回覆了另一人，「莫不是新來的小醫官？瞧瞧你也記不清他的名。」又是一陣玩笑話語惹的人有些窘迫，「罷了罷了，姓名都只是個虛物，認的臉就好。別傻站著，坐下一同聊聊順便嚐嚐我這小點是成還是敗，我記得崔御醫比較懂這東西該有的味道？」又擺了兩塊於盤待人坐下享用

「不知道呢。」挑著眉頭因為不熟路，就任由人帶著自己走去。
或許是夜風有些涼，讓自己忍不住用衣袖摀住嘴咳了幾聲忍不止，只好先掙脫御醫的手，走到一旁去讓自己殼的放肆。
最後摀著嘴，連眼神都變了，犯了點血絲但裝作無事的坐在一旁休息。

見人咳的難受不禁蹙眉推了杯茶水給人，「喝點熱茶潤潤喉？」

見蘼宴咳嗽不止，隨即將外袍解了蓋到他身上。「你身子差，過年日子，別要著涼呢。」

「凌老闆果真做出來了，shortcake...啊，看這奶油...」喜悅之色形於臉上，把精緻的碟子遞到眼前，細看那糕點的紋路，細聞奶油的香甜，迫不及待拿起小叉子戳起一小塊送進嘴裡。奶油溫滑入喉，比在法蘭西吃過的要清怡一些，恐怕是牛的品種不同，產的奶也不一樣。蛋糕部份比上次更可口，香軟不膩，更對東方人的胃口。
「...好吃...」舔著小叉子，實在覺得一塊不夠。喝著茶配蛋糕，那是龍井茶，這時候如果有大吉嶺紅茶就更好了。

一手用手背摀住了嘴，面對被推來好心的熱茶，倒是卻沒有接受，也未開口，原因很簡單，因為自身認出面前這人是誰。
裝做怕生內向的模樣，挪動著身子往御醫身後移去，不著痕跡的讓自己完全的躲在御醫的身後，不與人交流。

看著人躲了起來倒也不以為意只當人是怕生，聽到那抹驚嘆讚賞饒是真的讓心情樂了起來，「你喜歡就好，原本我想一進來處理完事情後就直接去找你，但出了些意外讓我一時忘了這事，好在遇上栙太史與慕先生才提醒了我，也好險你來的是時候，多吃些吧。」笑燦彎眸。

「這...唉...」
代為接過那熱茶，遞給身後的人。不認為這閱人無數的花魁會怕生，只當他是什麼隱憂，也不好戳破。
「那是凌老闆，宴饕餮的主人呢。還有另外幾位，是栙太史，太史大人...」輕聲為人介紹。
「對了，太史大人可還記得初八之約。」回頭看了看蘼宴，又看看太史，一臉心懷不軌。

在人後頭側對著人，雙手捧著熱茶小口的啜飲著，注意到御醫那詭異的表情，道也是挑起眉頭，台高了些首露出不屑表情回視。
但並不了解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小醫官可嗜甜？若能接受不妨也嚐嚐？」覺得人那怕生的模樣實在可愛就想逗逗人，但轉眼又被引去注意力，「恩？你們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約啊？」沒忽略掉御醫的甚麼眼色，玩笑問問。

「嗯？……那是。初八之約紅胤定當應諾。」
茶杯才淺嚐，聽聞崔晚亭那悠高的聲調才望向對方微笑，栙紅胤重諾，若是得閒，那初八就與御醫同去醉若樓，連遙念那方也已告知，「遙念也會空出時，那便叨擾御醫大人了。」

又聽見自己被點名了次，更加的壓低了頭遮擋住顏面，而不去思考跟注意，御醫與他人談論的是什麼。

香甜可口的Shortcake，可以拿Strawberry夾心，酸酸甜甜的就更好了。吃得很慢，讓那味道細細留在舌上，一邊想著配搭的水果。也許夾黃桃、或蜜梨也不錯...
「蘼宴，你不是喜歡吃甜嗎？凌老闆的手藝，可不能錯過。」回身在花魁耳邊低語，把蛋糕遞到他手上。怕他不會用叉子，就先拿起銀器，叉起一小塊遞到人眼前。「來，這樣子，拿著吧。」

「初八，初八呀...是與栙太史一起上青樓的日子。不能邀凌老闆同行呀...那個原因...就別難為晚亭了。」自然是因為皇上打破醋罈子的後果他可不想再品嘗一次。
「那就先約太史在初八亥時於醉若樓相見。太史你...」再細看那人的面色，彷彿比之前更蒼白憔悴，未有沾上喜慶之色。

無太大興趣表情的吃著那小銀叉上的糕點，一直散發著一種甜膩的陌生香氣，無法猜透那是由什麼製成的。
含入口中，鬆軟些微濕潤的口感與濃郁的氣味，一時之刻也說不上是喜歡或是厭惡，安靜緩慢的一口一口吃著，細細品嘗。
聽到人提及醉若樓時，倒是抬起了頭，帶上不解看人。

「是…？遙念已應了我，理當會同往。」
才想起崔晚亭當初特意囑咐要帶上遙念，栙紅胤自然微笑應對。用凌燁贈予的銀叉，花費多時才撥開些許沾在叉上入口，那種綿密化開，還濃著不常見的氣味，一時間微擰眉，卻非不悅而是難以形容造成，「凌公子手製？確實是巧品……紅胤還不曾食過。」

「遙念，原來他叫作遙念嗎？當然要一同去，如果他賞面的話。」從來只在遠處見過這個守在太史身邊的男人，他人就像謎團一般，總在說書先生的故事或各方傳謠的旁側。當然要一起去了，認識新朋友是他從來最喜歡做的事。
又吃了口蛋糕，直到現在才注意到同桌另外兩位。一位是看上去非常精幹的男子，另一位雙目碧青，外族輪廓，頗為眼熟：「這位...」

「嗯？」正感念思念已久的故鄉味，就有道視線落了下來，雖一邊品嘗甜品、也還是聽著他人說話，即掛起禮貌的笑，應答。
「慕染軒，並非宮中人，御醫大人喚名即可。」如沒記錯，這稱謂是無誤。
又嚥下一口，不禁心中讚嘆那位凌掌櫃的好手藝，這原料難以尋得的城裡也能做得這般美味。

沈默不語地看著亭內眾人的言談舉止，食了一口凌燁親手製的糕點，不管嚐過多少次，他的手藝總是另人驚艷，悄然觀察著凌燁眸中閃爍的光彩與情感，又如何會不知在他不在他身旁時發生了何事，但琉離仍選擇靜默，不忍擾亂這繁華燈輝下的片刻，不忍、不想，便僅是坐 在凌燁身旁，與他一同耽溺於此間 。

「染軒...？啊...醉若樓！」突然想起什麼低叫起來，無怪乎對這雙碧眼有所印象，竟是那天在大街上巧遇的人。當天還盡著地主之宜，叮囑他人一定要上樓看看。
「呵，真是有緣千里能相會。所以慕先生...染軒啊，你抽空上樓了麼？見識過兩大花魁嗎？」

「可惜了，一直未能抽空前去一睹兩位花魁那傾世風采。」
輕輕咬著銀器，歉然一笑。
可不會說是怕被人坑了吧，曾有想過去那瞧瞧，可一到華樓之下，那人潮可真讓人銘謝不敬。

耳尖聽到熟悉的名不由得也出了聲，「醉若樓？你們打算去那？」有些詫異又隨即恢復冷靜，但到底都是男人會去那裏也不意外，自己偶爾也會去卻不是為了尋芳。

「那正好，我和栙太史正要趁新春湊熱鬧。就是初八該晚，染軒要否一道去？我能動用些人脈，定能包下廂房。」說是人脈，當然是那個把半份身家花在樓裡的舅舅了。
「凌老闆啊...我可不敢邀你去了。」尷尬一笑。

「幾位新春平安，紅胤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見亭中多添人氣，莫非格格不入。微笑舉杯隨意敬過眾人，栙紅胤這就尋了個藉口離開人群，沿途走過幾處鬧地，逐漸折返居處。

「如御醫大人不怕染軒擾了兩位，自然樂意同行。」
輕輕笑起，雖對此事並不執著，可醉翁之意不在酒，能多與人相識是好些，好過成日待在染云閣。

「那地方我熟。」輕笑聲，知道對方顧慮什麼卻一點也不在乎，熟練叉起一小塊送入口中，細細品嘗這次的成品，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不甚滿意。
「不過你有你的顧慮，所以我還是別跟的好，但如果需要幫忙我可以暗中安排。」喫茶清清腔內甜潤潤喉，省得到時又惹麻煩，不論是自己還是他人都不想添上。

「染軒一道來，那當然是好。人多熱鬧，咱們一起聽聽曲子，再各自行樂去也好。那就初八亥時，於醉若樓下相見。」
見喜靜的太史先行離去，也未及跟他寒喧兔子的近況。

「凌老闆啊...你說起來，其實我又該會有什麼顧慮呢...周休的時候，我就不是皇上的僕人了...」並無東方人那種鞠躬盡瘁的觀念，把上下班時間分得很清楚，如非那人威壓下來，他的確不會放棄追求眼前這人。
「顧慮呀，呵，倒是有一項，就是怕再吃不到這美點。」把碟子中最後一口奶油蛋糕送近口中，意猶未盡：「配龍井還行，要是能配奶茶，或是Coffee更好。天氣要回暖了，若能在蛋糕裡夾水果，想必倍添清爽可口。」

到底東西雙方的思緒不同，在這重權，權貴者三更半夜要僕幹嘛就得幹嘛也不打算與人多爭論什麼，不過倒是對後續的話有了興趣，垂眼思考口中呢喃著什麼，「水果啊...我就想這食點缺了什麼，若是放上盛產水果確實能添些風味。」腦中想著近期產出的水果，「除了水果，還會放些什麼呢？」這點也令人好奇。

「Crunchies、Cocoa、Honey...Nuts！」這麼隨口就能提起幾個，自己在唸書時果然花了不少時間在下午茶上。「總之，甜的東西都可以。或者酸酸甜甜的...像桃子、楊梅等等，切成薄片造成夾心...再倒上一點酒...啊，Rum...人間極品...」除了茶外，似乎對酒也有些喜好。「只是在這裡要找到Rum就比較難了。」

除了楊桃那幾個中文其他洋文有聽沒懂，但卻也引起一番求知欲，只要關乎食材都能輕易勾去他的注意力，雙眸綻燦像個孩子般好奇的情緒流轉眼底，「那些東西只有在西方才有？」如果進的了就讓人去籌備相關事情，只要能得到可說是在所不惜。

「Crunchies...脆脆的，口感大概像鍋巴那樣，可以自己做；Honey，也就是蜂蜜而已；Nuts...是堅果吶，西方有Macadamia等等，御藥房也有南北杏可用...至於Rum和Cocoa...呵...」
覺得對方好奇時睜大雙眼那模樣煞是可人，不自覺靠近一些低語說：「雖然去年把從法蘭西帶回來的Rum幹掉了，可是Cocoa呢...晚亭有所私藏。」

「我該拿什麼跟你換！？」前頭的聽了解釋大多有底，至於那個像鍋巴的得討教於人，而後那句低語更令人振奮當下反應便是抓了人的臂膀用一雙星眸直挺挺的與人相視，滿滿的期待。

「欸...！」沒想到對方有這麼大的反應，覺得有趣了。瞇起雙眼，一副心懷不軌：「凌老闆知道華倫泰日嗎？總之，西方有這麼一個烈士，為了紀念他，人們會把Cocoa做的甜點送給自己喜歡的人...所以呀....」故意賣關子，雙眼看在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人兒。

聽人言倒是令人思考了片刻，就不知是否真是如此，「所以你要我做給你好讓你送人去？這我能應。」彎起的眸閃過一絲狡詐，江湖歷練讓他反應極快，畢竟言商之人該精的時候還是得精。

對這反應頗為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在皇帝的眼皮下，他還真想捧起這張認真梗直的臉親一口香澤。
「我的意思是呀...晚亭只會把Chocolate、也就是Cocoa做成的甜點，送給喜歡的人...」
撐起臉看對方的反應。事實上，物質對他來說不大重要，還不夠這人的反應來得有趣。

「恩…所以是換不得的意思？」被弄個糊塗一時半刻無法理解真正的涵義，興許是因為那個所謂的紀念日讓人困惑，為了紀念人而做甜點卻只單送喜歡的人，這對負責客棧的他來講有些不可思議。

「換得到，只是得拿真心來換呀...」舔著銀叉子，說得模稜兩可：「紀念華倫泰的日子又叫情人節，凌老闆可懂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吧？距離情人節還有十天左右，不知凌老闆能否及時想出能在我這兒取得Cocoa的辦法來？」

從 寢宮出來後，他喚來了一個小侍，問了幾句，就在尋找少年的所在，他不打算和少年解釋甚麼，畢竟他沒有做錯甚麼，不過就是讓人見著了，他想。
心裡卻免不了擔心，就怕少年想多，一發不可收拾，那他可麻煩。『燁……。』

這下懂了，情人節單送禮給一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那二字可真磨人，想起了方才不小心撞見的事情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卻也掩蓋的極快沒令任何人察覺綻開笑顏，「我會慎重思考。」說的極輕但腦裡已然盤旋各種念頭，忽地想起一事，將置於桌上的厚裹推給人，「這給你，回去再拆。」原是要給那傢伙的但剛剛走的倉促忘了放，現下也不想再見人，反正到最後這東西也是給太醫院不如就直接給人拿回去吧，為防萬一冰玉盒裡放了天然而成的冰珠延了雪蓮的效與命。

「這...怎好意思呀...」隔著厚裹也感覺到裡面的物件有些透涼，心想也許是甜點吧。這幾天收的歲金賀禮可不少，一時沒在意，推搪幾句就收下了。「謝過凌老闆了。」
不想延誤了冰品，於是把杯中茶水喝盡，也與座上的人行了拜別禮。「有幸認識各位，今天耍樂多時，晚亭也該回去了。敬祝新春快樂。」

與蘼宴一道回太醫院，終未問得背後金主為何人。後來打開厚裹，莫不驚詫，連忙乘夜動員御藥房上下所有人把之前準備的材料翻找出來。整個太醫院又一次為了一朵花兒忙了個人仰馬翻。

見人離去剩三人顯得有些冷清，園外依舊炮鼓鑼響熱鬧喧譁，望了眼深闇的天與微亮皎潔的月笑嘆聲，「夜深了，慕先生也早些回家歇下吧，有閒時歡迎到宴饕餮坐坐，在下必定好生招待。」 拱手像人行了個禮。

在外頭繞了兩圈，卻因為衣著過度顯目，而無法進入人群，為的是避免打草驚蛇。終是在心情煩悶之下，走進了御花園，才ㄧ走進便從遠方看到那躬手作揖的人，豈不是自己適才苦尋許久的少年凌燁，悄聲走到人背後，不顧眼前另ㄧ人的驚愕，攔腰便是抱住了少年。「原來你在這，又讓我找不著你。」

突地被人抱住嚇了一跳，聽著那熟悉的音沉了臉冷了聲，「請您放開我。」用了敬語身子微微掙扎想脫了懷抱，眼神示意一旁的琉離想想辦法但別輕舉妄動，畢竟是宮中，男人的地盤。

「為什麼要放?你好大面子，我都出來找你了，你還不滿?」感受到人在抵抗的力道，環緊了人的腰，瞪著ㄧ旁可能會帶走少年的琉離，以及因為突發狀況傻愣在那，反應不及的慕染軒。

藏在袖中的手緊握著墨黑的鐵扇，雙眼緊盯著皇上摟在凌燁身上的掌，凌燁求救的眸光映入心底。這裡是皇宮中，東方皇衛彈指可即的勢力範圍，他出手必定會為凌燁招來麻煩，往日平靜溫和的眼底染上冰霜，如同那夜，對著讓凌燁傷痕累累的東方，唇邊的笑容愈發深刻。

「請恕草民無福消受，草民與您，一個是天一個是地且無特別關係，這等皇恩真受不起。」被環得緊就放棄了掙扎， 左一句草民右一句無關係把話說的極輕口氣極淡，一半是不悅故意一半是顧慮到還有第三人在場，沒忽略掉琉離的冷冽臉色只得用眼神示意人冷靜下來。

「無特別關係，你真的這麼認為嗎?」聽到少年的話語，他瞬間冷了顏色，不是沒料到少年會對他發脾氣，他也樂得有趣，但ㄧ聽見少年要和他撇清關係，便沒了要和人玩鬧的心情，他的做事向來大膽妄為，不是沒看到凌燁護衛的眼色和在場的另一人，但那又如何?他從不放在眼裡，這個天下是他的，他愛怎樣就怎樣，誰也管不了他。

這會倒是噤了聲，在怎麼氣該有的理智還是有，他知道倘若那句話出了男人必定怒極，到時可就麻煩了。

「宮裡人只道草民與您是忘年之交，且宮中人多口雜若有他人撞見此情形，那麼下回說書人的段子可就精彩了，草民並不想惹麻煩上身。」轉個說法也不正面回應方才的問題，順道提醒人隔牆有耳該說的不該說的最好都拿捏好以免節外生枝，但他其實瞭解男人的性子並不會被這些事拘束住，著實無奈。

「撞見又如何？難道你我的關係就這麼不可見人？」聽了凌燁的話語，他是更顯怒氣，狀似就要在這大庭廣眾下與人親熱。「這麼說來孤可是更加好奇了，你說要是我就在這兒和你親熱，那麼改明兒說書的會怎麼說？」冷著眼看著坐在少年身邊的人，他可以感受到自己說這話時懷裡少年的顫動。

「皇上請自重，還請皇上放了掌櫃。」話語無溫，目光森冷，看著那人懷中的凌燁目光中的推拒與輕顫，心頭抽緊，忍不住自位上站起。

「自重？是誰需自重，天子腳下，你在和誰談自重？看清楚這是誰的地盤，你算是什麼東西，嗯？」抬眼看著從剛剛開始對自己就沒擺過好臉色，現在更是站起身的凌燁隨侍--副掌櫃琉離。「孤就是不放，你想怎樣？」

「不知皇上是否還記得，草民那晚曾與您說過的，如果凌燁再受任何傷害，無論如何，草民皆會將凌燁帶離此地，草民是說到做到的人，相信皇上也明白。」琉離看著盛怒中的帝王，語氣平緩，卻無一絲溫度：「今日凌燁被皇上的轎子接入宮中，卻未與皇上同處，而是在御花園中，這難道與皇上無關？如今卻又要強搶於人，皇上不重視凌燁的心境，但草民視為生命，縱然您是煌國之主，草民仍是會遵守草民之言。現下為年結時刻，各處無不歡騰，墾請皇上三思。」

撫額揉揉，對於現下的狀況感到十分頭疼，眸子撇向那坐如針氈、想離又不敢表情窘迫的第三人，「慕公子，夜深了請你先回去歇息吧。」被制著行動無法行禮，只能以眼神與話語表露深深歉意，有了臺階可下對方當然是鬆口氣般話也不敢多說的離去，留下火爆的場面繼續。

見無多餘人等後，他開了口語氣滿滿無奈，「琉離，夠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怪不得他。」輕描淡寫的阻止自家副掌櫃繼續發難，聲輕面也冷但一雙桃花有些哀傷，要不是自己信了傳言說男人因新年而過於忙碌、要不是自己在探到男人下落後也不細查就直進那華宮，那麼現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所以是自己錯。

「可以請您放手嗎？」完全放棄掙扎的模樣看似乖巧卻也有些疏離的感覺。

「如果哪ㄧ日，你真的帶他離開，孤會殺盡天下，你也明白現在是年節時分，你看孤敢不敢這麼做。」冷笑，他總是可以如此輕易的就說出這樣的殘忍話語。唯獨對著凌燁，他不捨。「我不喜歡你用您，對我，我不喜歡你客氣。」附耳在少年耳邊，ㄧ點也沒有要放開人的意思。

依言止下話語，冷然地聽著皇衛冷酷的話，殺盡天下，為紅顏，字字冷厲無情，琉離知道，他真會如此，而凌燁，不會讓他如此。 見東方再次貼近凌燁，琉離又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至始至終，未鬆開手中的扇。

又來一人，雖背對著但聽聲就知道來者何人。
天，更難搞了......有種自己生的氣已經被現下這針鋒相對的三人給滅了的感覺，可不可以就這麼昏死過去算了......？
腦袋越發疼了，已不想多說什麼，靜觀其變吧。

「來人，都帶下去。」冷聲，放開摟著少年的腰，稍微輕勾食指便叫來了衛兵「全部押入大牢，省得心煩。」他平生最討厭受人威脅，現今的情況已足夠令人厭惡，是怎樣，他要見自己的愛人還需要這麼多的阻撓嗎？哼。

聽到命令瞬間瞠目，回身惡狠狠的揪住人的衣領，「你要關就關我一個，不准動他們，不然老子跟你沒完！」瞬間的惱怒讓人失了氣度丟了氣質低吼著，「你們兩個都給我回去，馬上。」看著逐漸接近的衛兵，立刻給了兩人一道不容質疑的指令，他不能讓他們在這跟人打起來不然到時誰也抽不了身。

「不行！放開我，若是帶上我你們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從方才男人下令後他就知道倘若他跟著跑了，男人必定會在怒極之下做出通緝的命令，被抓到後自己是一定能全身而退但卻難保這兩人的性命，不能害到對自己而言極為重要的人！

咬了牙狠下心，擊了泉原先受傷的位置雖有收斂力道但還是足以令人因疼而鬆手，身子縱被拋出，泉錯愕回眸欲想旋身，而自己卻在眼神交錯間揚起一抹笑，「我會沒事，琉離你快帶泉走，帶他再去找崔御醫療傷！」於半空中大聲吼著，隨後重重落於地面被追上的衛兵團團圍住，想撐起身子卻因為摔下的撞擊使人暈眩進而失去了意識昏倒在地。

聽到命令，被迫留下凌燁，帶著受傷的石凜泉，腳下在檐瓦上輕點，直奔客棧的方向，冷冽的寒風刮著側臉生疼，卻比不上心底留下凌燁一人的疼痛與焦慮，當他們終於躍入客棧時，第一片絨雪悄然無息地降了下來。

甲午年一月二號，年初二，皇衛在位四年，在一片鬧騰的爆竹聲中，煌國迎來了第一場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