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嗎?」
梵坐在挪依身邊，一手拿著從廚房外帶出來的三明治啃著，一邊關心的問。
感覺上對方像是受到什麼重大打擊般，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梵安，要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老實就好了。」
她討厭身邊總是圍繞著虛假的人群，生活在充滿爾虞我詐的環境裡。

「……」
聽著對方的話，推測著可能是剎納表現出來的崩壞面讓挪依受了不少刺激，忍不住出言安慰。
「這個嘛…我不是政客，所以不需要太多心機，但…在宮裡，如果像我這樣大概很快就會死掉了吧…」
吞下一口三明治，似乎對這世界的險惡和人性感到麻痺般，梵轉頭看向挪依。
「你的父親們也許在你面前和別人面前是不同的樣子，但我想他們愛你的心是真的，只是在這個環境中他們也不被允許擁有純真吧。」

「梵…那時我跟你說"我想出去"，指的不是離開房間，而是離開皇宮。」
關在這個虛假的天堂，自己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生命缺乏的到底是什麼。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最終成為一具被人精心培育好的傀儡娃娃。

「背著他們？」
這樣真的好嗎？有事情不能好好商量？
而且…你的父親們真的要找會找不到你嗎？

「我只是沒有說而以，才沒有背著他們。」
不去做才會讓自己真正後悔吧？

「沒有說就等於背著了。」
忍不住糾正一下對方的觀念。
「而且你有計畫嗎？例如去哪，住宿，旅費這些問題呢？」

「隨便只要離開這裡就行，露宿、野獵，真的不行就去搶吧。」
盤腿坐著，其實根本沒想那麼多，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大不了把空間手觸上刻的皇室符文一亮，要風要雨都手到擒來。

「搶…？」
有些無法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好像自己第一天認識對方似的。
思索一會後，總覺得對方有些觀念實在有點偏差，但這種事情自己也不好去干預，梵思忖了一會後點了點頭。
「好吧，你想去人間嗎？」

「人間？是梵的家鄉嗎？」
如果不是在艾爾倫的範圍內，自己的權勢就沒有作用了，但如果是梵安的家鄉，自己還真的很想去看。

「我沒有家鄉。」
搖了搖頭。
「但人間…是個歷練的好地方。」
像是回憶什麼般說著。

看人眼中毫無焦距的目光，隱隱覺得那個地方似乎對梵安有著特別的牽連，自己卻不敢再繼續問關於對方家鄉的事。
「那就去人間吧！現在。」
站起，轉身逆光朝人伸出手。

「呃…但我跟剎納有約定…至少該跟他說一下？」
這樣下去會不會太莽撞了？

聽完臉色一青。
「可是我現在不太想見剎納父親。」
挪依嘴上這麼說，卻也不會阻止梵安自己去通報，畢竟她需要沉澱掉自己當初對那張臉的完美印象。

「……好吧，不去就不去。」
事情…好像往很棘手的方向發展啊…
梵有些苦惱的用手指捲了捲自己的髮鬢，一邊想著，那個極端的皇帝要是發現這次的事情是自己慫恿的，大概日子不會太好過。
梵牽起對方的手，寫下自己出生地的坐標，那是自己被萊因收留的地方。
「就到這裡吧。」

「這個地方對你而言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見對方寫著地標時，眼裡帶著懷念的神情，才開口問起。
從空間手觸拿出傳送器後有一瞬間的猶豫，想起自己從沒對艾爾倫以外的地方使用傳送裝置，不曉得會不會出什麼事…

「那是我獲得生命的地方，有著很多關於我父親的回憶。」
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瓜。

「那一定是一個好地方吧，真可惜我沒能有機會見見梵安的父親…」
設定好傳送裝置，立刻按下了傳輸紐，在自己的身體完全化成白光前捉住對方的衣角。
倆人的身影消失在地磚道路上，離開了艾爾倫的結界之內。

我們這樣下來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內心無奈的嘆息，當眼睛再度張開時已經來到一處可以堪稱古蹟的廢屋，與其說是廢屋，不如說鬼屋看起來還比較貼切。
「到了，要從這裡開始探險嗎?」

「咦？可是你是在這裡出生的不是嗎？還有什麼好探險的啊…」
走到廢屋前，手拉了拉緊緊扒在牆上的藤蔓，覺得有些礙事。
手中開始聚集起火元素，火蛇順間竄上植物將藤葉都燒個精光，但技術很好地沒有破壞到房子。

「我不是在這裡出生，這裡是我被父親收留的地方，我只是覺得從這裡當出發地感覺應該很好吧。」
我有多少年沒回來了呢…
「而且，我們也需要落角處，我想這裡整理一下住起來應該會很舒適…」
手扶起倒在地上已經破敗不堪的櫃子，上面隱約可以看到當年自己頑皮在櫃子上的塗鴉。

「整理這裡還真是一個大工程呢…」
摸過壁爐上頭指腹上便是一層厚厚的塵埃，見一旁還擺著燭台便順手將它點亮。
「咿——！」
當光線充滿房間後，被屋頂上滿滿的蜘蛛網嚇了一跳，手使出比平常更快的速度不斷丟出火球將白絲網燒個精光。

「冷、冷靜啊…」
感緊抓住對方丟火球丟個不停的手，拉著對方到一個破爛沙發前，將自己的披巾給撲了上去。
「你在這坐著就好，覺得無聊可以跟我說話，打掃這種事情我來就好…」
雖然說拆掉重蓋比較快啦，但私心就是不想…

「我才不要坐，來到這裡我就是普通人了，打掃這種事情我也會做啊。」
拿起披巾甩了甩沾在上頭的灰塵，主動替對方綁到腰上，臉有些氣鼓鼓的看了人一眼就轉身往別的房間走去。

「但…你怕蟲子啊…現在這裡很多這種八隻腳的東西，萬一你又激動起來不是燒房子了嗎？啊…別去那邊…」
還來不及制止對方，挪依房前裡面的生物被驚擾到，一陣嘰嘰喳喳的吵鬧夾帶著翅膀拍打聲，數十之長的像老鼠的扁蝠啪啪啪的衝了出來。

「什麼鬼東西啊——！」
房內傳出女孩的驚叫聲，接著從門口飛出來的蝙蝠一隻隻身上都著了火，驚恐的不斷往門口跟窗戶竄出撞成了一團。

「……」
走上前抱緊尖叫的女孩，另一手猛的打破窗戶好讓那些生物們飛出去，然後…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這麼怕，要怎麼幫啊…

稍微平復過後從人的懷裡探起頭，喘息。
「呼哈…那到底是什麼生物啊？怎麼黑麻麻的一團，還這麼激動！」
身上微冒出冷汗，大概是被蝙蝠突如其來的暴動給嚇到，手上緊抓翹起的地板木片小角還帶有燒焦的痕跡。

「那個…你比較激動…」
感覺到對方冷靜下來後便鬆開懷抱，一臉無奈。
「在這樣下去，房子真的會被你拆光光喔，你真的不陪我聊天就好嗎？不然也可以想想菜色嘛，等我掃完幫我弄一頓？」
對方…真的不擅長被奇怪的生物突襲…

「好吧…那我出去打獵好了，就不吵你打掃囉。」
弄一頓也需要食材吧？不曉得自己在書裡看過的狩獵知識能不能派上用場，好歹讓我抓幾條魚吧！
說完就直接往屋子門外走了，從窗口能看見少女人往房屋最近的那片森林裡去。

「就不能別離開我視線嗎？」
真是讓人擔心…
很無奈個跟在對方身後，反正獵物也是要料理，那整理的時候自己再打掃就行了吧？

「梵安？你跟來做什麼啊，不是要打掃屋子嗎？」
很快發現尾隨自己的人，皺眉看著對方。

「我擔心你啊。」
具體上擔心什麼沒有打算告訴對方，以免又被誤會。

「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我等等抓到晚餐就回去了。」
耳邊傳來細細水流聲，隨著聲音走到了一條清澈的河流邊，河裡有幾條肥美的魚在悠游著，讓挪依眼睛一亮就將牠們當成了第一批獵物看著。

「我怕你抓了不該抓的東西…」
像是蛇啦…青蛙啦…

「怎麼會呢！你要相信我呀。」
毫不羞恥的說出這種令人無語的話，態度還十分認真。
「總之我要抓魚了，你專心看著就好。」
打對方趕到旁邊的大石頭上坐著，一個人開始研究該怎麼抓魚。

「………」
你真的會抓嗎…
梵坐在石頭上，一條尾巴已經背著挪依伸入水裡，輕鬆的捉住一條魚但卻沒有把它給拉出水面。

「重點在，集中精神…」
雙手伸向前，懸空著擺出像是捧著東西的姿勢，緩緩抬高。
溪流中的水受到魔力的牽動，一團狀水脫離河水飛了起來，裡頭包裹著一條半截手臂長的魚兒。
「集、中！」
沒想到下一秒施展的專注力太高，挪依控制在水團上的壓力太大，直接將裡頭的魚給捏爆了…
人的臉上被噴的一片血腥，表情有點想吐。

「………你啊。」
忍不住嘆了口氣，脫下自己的披巾和上衣，捲起褲管，將剛才抓到的魚放到對方手裡，然後一邊用沾了水的手帕替對方擦乾淨了臉。
「我抓吧，然後你幫我拿，這樣沒問題吧。」
無論如何都想幫忙的話那就幫忙我拿東西吧。

「嗯...」
慚愧垂下頭，在地面上打了一個坑引入河水，將對方抓到的魚放進去安置。
坐在岸邊幫人顧著衣物，把人抓到的魚都放入臨時魚缸內。

「只吃魚嗎？」
順帶的抓了幾隻蝦，有幾隻大隻點的正憤怒的用鉗子夾著梵的手。

「…我的食量不大，還是你有想吃其他東西嗎？」
看著水坑裡擠的滿滿的魚，覺得數量其實已經夠多了，回過身注意到人手上的蝦子有點汗顏。
「喂喂、你手不痛嗎？」
捏著蝦子尾巴輕扯，憤怒蝦子立刻揮著鉗子朝人示威。

「還好…」
冷水溫使的身體痛覺反應沒那麼明顯，拿了幾隻蝦和魚將他們包近自己的上衣，剩下的就放掉，一邊往回程路上走的同時一邊轉頭問挪依。
「會處理魚嗎？」

「書上說要先刮鱗、放血、把內臟挑掉…應該會吧，只是沒真的做過。」
將自己知識上接觸的範圍說出來，不過卻連一次處理魚的經驗都沒有，顯出自己過去生活的養尊處優。

「哎…我來吧。」
這樣出去見識歷練真的沒問題嗎？
回到家很認命的將魚蝦放到注了水的水桶去，然後…開始打掃。
「你能搬重物嗎？」

「可以啊，要搬什麼？」
自信地朝人拍拍自己結實的小手臂，雖然畫面看起來更像在拍一支小竹竿。

「………」
看著對方瘦小的手臂，頓時……沉默。
然後好像有冷風吹過…
「…等我想到再麻煩你好了。」
有種給自己挖墳墓跳的感覺，梵本來就是面攤的表情現在出現了短暫的僵硬，他開始認命的清掃整理。

「想到在說嘛…」
覺得對方沒想清楚就開口，讓自己有種蓄勢待發又被澆熄的感覺。
趁著梵安去打掃臥室，自己便跑去整理其它房間。
「這地方灰塵也太多了。」
運用風魔法捲起滿屋子塵埃朝窗外吹去，屋子裡頓時乾淨不少，連之前自己沒燒進的蜘蛛網也沒了。
早知道就該先用這招啊！！

「不然你會添置傢俱嗎？」
看著對方用風魔法，臉抽了抽，然後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這裡是人間，還是別用魔法那些比較好，人類對於不了解的事物都會感到恐懼，這樣吧，你幫我買些喝個回來好嗎？」
總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快承受不了負荷的同時一邊將錢包遞給對方。

地上的人類真是麻煩…
「這附近有村子或城市能買東西嗎？」
打開荷包，裡頭放了不同於艾爾輪流通的地上貨幣，據印像裡大概還了解這裡的幣值。

「前面那條小路走過去就是鬧區了。」
用尾巴將廢棄的傢俱給打爛，然後開始打包，一邊思忖著該不該跟蹤對方。

「喔。」
順著對方指示的方向走去，小路還算是清楚，直到快接近小鎮時才只剩下殘破的路標，還被人畫上禁止通行的字樣。
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做呢？
「那塊招牌是不是賣喝的啊？」
挪依步伐略快地朝商街走去，身上不同於其他民眾的穿著顯得格格不入，嬌小的身軀行走在人群間看來孤立無依。

「天啊…」
跟在對方身後的梵忍不住抹臉，不過…還是忍下來沒去打擾對方的觀察著。
這種畫面好像似曾相識啊？

『歡迎光臨，請問要點什麼？』
挪依站在飲料店的櫃台前，看著笑容滿面的男店員，看都沒看飲料單直接說了一個字。
「水。」
男店員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心想著這個小妹妹是被人推來玩懲罰遊戲的嗎？！

『小妹妹，我們這裡是賣飲料的，可能沒辦法給你純水喔。』
男店員很有耐心的將飲料單擺到挪依面前，讓挪依挑選。
「青蛙撞奶，這種東西能喝嗎？」看著奇怪的飲料名，少女露出發青的臉色。
青蛙撞出來的奶嗎？可是沒聽說過青蛙擠的出奶啊！

「抱歉，給我兩杯珍珠奶茶就好。」
在也無法放置的走上前的將挪依給拉到身後，快速的結了帳，拿了飲料後牽著挪依就走。
「這杯給你，然後很多地面上的名詞你可能聽不太懂，總之…辛苦你了。」
腦袋已經預想對方會將那些飲料名詞可能想像成亂七八糟的東西，梵的眼神已經流露出疲憊。

「一點都不辛苦啊…」
看人一臉疲憊的模樣，猜測剛剛自己就一直被梵安跟蹤著，對方根本不放心自己的樣子。
「梵安，你也要給我一點學習的機會，就像剛剛我在買飲料的時候。」
吸管插入杯中，吸了一口珍奶，覺得味道很甜自己不是很喜歡。

「很多事情不是馬上學馬上就會，你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不是嗎？喏…你是不是把他說的青蛙撞奶想成青蛙相關的東西。」
喝了一口飲料，很直白的問。
為什麼梵會猜到對方這種想法？廢話！因為他以前也是這樣…

「對啊，他寫的分明是青蛙咩！」
白紙黑字就這樣寫的啊，根本不是我的問題吧…

「想像力啊。」
指著店家的產品宣傳單上的青蛙撞奶照片。
「這ㄧ顆一顆的看起來像青蛙蛋，但其實是植物的種子，因為太像青蛙蛋了，加了奶茶，取名成青蛙撞奶。」
好累，真的很累。
梵一邊解釋一邊想著該怎麼教育對方，但自己其實什麼也不是…

「我好像懂了，那既然你也跟來了不多買點什麼回去嗎？」
挪依的第一直覺就是，對方絕對還沒打掃好屋子，自己回去後不管會不會被人看到，絕對要用魔法！！
不然都不曉得要掃到何年何月。

「我看今天還是去住旅館吧，那邊我在另外想辦法。」
其實已經不想面對了。
拿出手機訂好了房間，順便買了晚餐和一些日用品後便牽著對方往目地地離去，而梵沒有注意到，一雙水綠的視線正從高處望著他們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