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圖驚嘆著這光彩奪目的魔法,慢慢的走到餐桌中央,所有的菜餚都會在被取走之後立即補上,不論是馬卡龍還烤肉串都會源源不絕的冒出恢復程最合適的擺盤,對埃圖來說這頓沒有盡頭的餐點說不定可以從餐桌堆到月亮上。
幾個漂亮的大銀盤像魚群一樣四處穿梭著,乘在上面的玻璃杯正叮噹作響,埃圖伸手從上面拿走一支杯子,切的方正的水果丁在氣泡液體裡面緩緩的轉動。
埃圖沒有跟任何人對上視線,只是逕自的觀賞著這過分華麗的魔法裝飾,最後,他的目光落在餐桌正中央的一對刀叉上。
餐桌的正上方是一塊十分具有分量感的碩大火腿,灑上黑胡椒的焦嫩肉塊大的讓人不禁懷疑起那是從什麼樣的動物身上取下來的。
飄浮在空中的精工長叉將火腿固定在不存在的桌面上,而那柄長長的切肉刀就像一支琴弓般優雅的在肉快上來回滑動,片下多汁的肉塊。
先是切開一小道口子,隨著刀子划動的幅度增加,淡紅色的肉片就像飽熟的穗子漸漸的垂落,伴隨著光亮的油花以及湯汁,最後落入飛過來的盤子裡。
像是機械一般流暢優美的動作讓埃圖看得入神,他待在桌邊看著那塊火腿一點一點的被削減、最後隨著紫色的煙霧又重新換上一塊完整的新肉。
「——這個、好像很有趣呢。」一道嗓音在墨髮男生的身側響起,以女性而言似乎稍偏低沉,然而輕緩的語調卻帶出了少女獨有的柔和。身穿紫藍禮服的身影不知從何時起站近了男孩的身旁,視線同樣落在飛舞的餐具上方。
「嗯,因為他一直再動啊。」埃圖沒有回頭,繼續目不轉睛的盯著半空中的刀叉,不太怎麼在意跟他搭話的人。
半空中的火腿又換了一塊,埃圖目前只好奇著想知道,這一副魔法刀叉到底是怎麼決定要用什麼樣的角度下、又以什麼樣的標準去分割每一塊不太相同的火腿的呢?
男孩似乎觀摩得相當專注,甚至沒有轉過頭來看他一眼。
——還真是個永遠把自己置於狀況以外的笨蛋。
鯊克有些鄙夷地想著,埃圖那副對於魔法餐具倍感好奇的蠢樣,活脫脫是個從未見識過任何符咒的麻瓜。
不過他自然把這些感想藏得很好……至少在外人眼內,他只是個同樣對魔法刀叉深感興趣的低年級生而己。
他悄然踏步,往對方挨近了一些。
他還是沒有搞懂刀叉到底是怎麼運作的,就像他不清楚大家可以吃掉那麼大一塊肉一樣。趁著肉片掉下的瞬間,埃圖抓緊了空檔將手上的杯子擱在一旁經過的飲料碟,然後視線就這麼不湊巧的對上了他身邊的少女。
啊,要打招呼了——這是在他看清楚對方面容時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和所有對上視線的人打招呼是基本禮貌,雖然他並不太熱衷於社交生活。
「晚安,你好喔。」眼前的女孩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大,雖然是沒有印象的面孔,但是那雙祖母綠色的眼眸好像有點熟悉,大概是顏色跟自己的很像近的緣故吧。
「嗯、你好。」不動聲色地在心底吐槽對方後知後覺的功力之深,他保持著雙手交疊在背後、上半身稍稍向前傾的姿勢和人打招呼,看似溫婉的容顏浮現出一抹微笑。
「嗯。」成功的完成了打招呼的任務,不過他還沒有辦法馬上繼續觀賞刀叉,因為對方仍然看著這裡,似乎是在等著自己繼續接話。
接下來該怎麼做?他對於搭訕女孩子並沒有興趣,要做出漫長的自我介紹好像有些費時,老實說他也不太在意對方的身份—學校裡的同學之後還碰的著,但是那副刀叉只有在今天會出現。
「我喜歡貓頭鷹。」大概真的是辭窮了,埃圖這麼說。
廢話。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原以為這傢伙應該會千方百計把那隻頭好壯壯的大貓頭鷹偷渡進舞會會場;而且現在看來沒有把自己無視到底。
確認了埃圖至少具有最一般的常識,他思考著要把話題引導至哪個方向——既然對方多少會感到困擾,那麼當然就要賴著不走。
「我也喜歡。」單從寄送書信的方便性而言。
沒有要求對方作出自我介紹——不如說這樣才剛好合適——他像大部份同齡女孩子會作的一般,讓食指指尖沾到唇前,似是若有所思的半歪著腦袋:「唔嗯、我喜歡那個……耳朵會豎在旁邊的……那個是——長耳鶚嗎?牠們真的好可愛吶。」
「啊,長耳鴞。」這個話題成功的引起了埃圖的興趣,至少他減少了以拙劣技巧偷瞄餐桌上空的頻率。「正確來說是在上面像兔子一樣,實際上也跟兔子一樣你捉他的假耳朵就會不開心,雖然那個只有毛,是假的,所以也不能像兔子一樣轉來轉去。」他伸出兩根食指,擺在頭上示意。
「不過頭就可以轉來轉去,轉的很後面也沒關係,所以有一個貓頭鷹笑話是—啊,抱歉。」埃圖停下動作,因為他發現自己突然說的有些多了,這樣自顧自的說話好像有些失禮,絕對不是因為重新冒出肉塊的紫色煙霧轉移焦點的原因。
「所以原來不是真正的耳朵嗎?我都不知道呢。」像是因為知悉了新的貓頭鷹知識而感到開心,他掩唇輕笑出聲——雖然一方面純粹是在恥笑對方把手指豎到頭上去的低智可憐相。
「那個笑話是……?」十指相抵著,他讓自己以充滿好奇心的眼神凝視著埃圖,語氣聽起來十足十的天真無邪。
「嗯,你被騙了,鳥沒有耳朵,他們只有耳朵的洞。」而且有點驚人,埃奧第一次看到鳥的耳孔的時候還嚇哭了,反正他一直再哭,一天可以哭二十五次。
埃圖看著眼前的少女,誠摯的眼神好像真的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於是他也就從善如流的繼續說下去。
「啊,就是那個,很久以前有兩個巫師在打賭,賭一個加隆其中一個巫師可不可以把彈簧完美的變形成貓頭鷹,於是那個巫師就施咒了,可惜那隻貓頭鷹的頭前後顛倒了,然後他就趁著另一個巫師不注意的時候把貓頭鷹的頭扭了半圈,騙得了那枚加隆...」埃圖頓了頓,然後攤手。「結果變回來的時候,那個彈簧變成了一根鐵絲...」埃圖猶豫著要不要好好的解釋這個笑點,這是他第一次跟家裡以外的人說貓頭鷹笑話。「那個,彈簧跟鐵絲,因為他轉了,所以、嗯。」
這有什麼好笑的。
聽懂了笑話精髓的鯊克無法領略這個小故事的笑點在哪,但他還是虛握起拳頭湊到嘴邊,微微抖動自己的肩膀,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在努力忍笑。
「謝謝。」他以毫不誠摯的誠摯語謝感謝埃圖分享的小小趣聞:「是這樣的話,以後想要拗直鐵絲就更加輕鬆了呢,你說是吧?」他逗趣般回應。
看來他的貓頭鷹笑話成功了。埃圖私毫沒有懷疑對方的反應可能是假裝的,還開心的在內心替自己首戰告捷的貓頭鷹笑話暗自的慶賀。
「不過我覺得還是直接把鐵絲拗直比較輕鬆。」他顧做沉穩的這樣回答,輕易的在說玩笑話之後笑出來是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好貓頭鷹笑話大師的。
含笑點頭算是附和埃圖的話,鯊克暗自思量自己是否該就此告辭——雖說埃圖確實沒把自己認出來,但這種基本不過的發展無法讓他從中獲取任何成就感……是的,他開始覺得無聊了。
祖母綠眼瞳不動聲色的瞥向周遭,他打算在開溜之前為或許會發生任何好玩趣事的可能性作最後的確認。
然後他的目光就此定在舞池區。
新的圓舞曲早已奏起,悠揚優美的樂音帶動著眾人的腳尖以及裙襬,成雙成對的師生們沉醉在曼妙的舞蹈之中,共同交織出有致的舞步。
「呀,是我很喜歡的曲子呢。」語帶驚喜,偽裝的所謂少女試圖透過行動向男孩傳遞對音樂的喜愛之情。
沒有繼續貓頭鷹話題讓埃圖多少有些遺憾,不過到目前為止這還算是場愉快的對話。
「你也喜歡跳舞嗎?」這裡的「也」指的當然是除了喜歡長耳鴞以外的但書,他自己對於這樣的娛樂並沒有太多嗜好。
埃圖傾聽著輕快流洩的三拍子,很快的便辨識出這是他所知悉的幾基本曲式。
「你想要去跳舞嗎?」他遠遠的看著成對踏入舞池的一對對伴侶們,如果不把握時間下場的話,大概會堵滿轉圈圈的人吧。
「嗯呀。」欣然坦承自己並不存在的喜好,如意算盤打得正響的鯊克向正觀望著人群的埃圖伸出手:「要一起嗎?」繼續保持滿是期盼的眼神,他開口問道。
絲毫不顯正式的邀約,卻顯得隨性而親切——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唔嗯...」埃圖猶豫的看著對方,因為事情有些超出預想,他本來是打算催促對方快找個舞伴的,不過事情好像沒有他想的順遂。
他皺起眉頭打量著對方精緻的臉龐-這無疑是一種十分失禮的行為,彷彿是在評估對方的姿色是否夠格成為自己的舞伴一般。
但其實埃圖所想的跟本沒有那麼市儈複雜-如果我拒絕的話他會不會哭啊?
大約是經過幾個小節,或者是刀叉片下兩片肉的時間,埃圖終究還是伸出手選擇妥協。
「唔...好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