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向床上臨位睡得香甜身影，沒由來的輕嘆。或許，大家都一樣吧？
翻身下床，反正睡意也被絮亂的思緒一掃而空，索性到廚房泡了壺熱茶，配一些點心，獨自端到庭院的桌椅上，一邊輕啜著香茗，一邊靜靜空睇著柔柔飄降的雪晶，試圖讓冰冷的寒氣，拂去心中的煩擾。可神識卻如不受控制的野鳥，越飛越遠…………

睜開眼睫，拉下裹住全身的被褥，讓冰冷的空氣、月光和沒有ㄧ丁點血色的肌膚接觸，似是毫無知覺生息的再次進入這個世界。過往猶如昨夜異夢被陳封，視線應著起身的角度筆直的落下窗外那融入雪景白色而混雜鮮紅的存在。

偏倚的肢體，輕眨著眼，推開窗儘管往下一躍，穩落的步伐靜靜的來到對方身後，「你在做甚麼？」嘴邊呼出一道白煙，思緒停頓在人的回應之前。

不協調的聲響劃破寂靜，同時也將自己的意識從遙遠的彼方拉回。
微微偏頭，並沒有把視線挪到對方身上，光從那熟悉的嗓音便可知來者何人，「古魯瓦爾多……沒什麼，」順口喚了對方的名字，目光再度眺往未知的邊際，「在想一些事。倒是你，剛不是睡得好好的？怎麼起來了？」紫紅色的眸子帶著淡淡的疑惑，終於定焦在那血瞳上。

拉開他身旁的椅子逕自坐下，抬眸看著接始飄空的雪，瞇濛了視線又轉向人，「...因為你？」不確切的口吻拉扯嘴角，「嗯，因為布列依斯。」

聞言顫了下眉間，接著唇角勾起了一抹識趣的笑，「你說因為我？」微微瞇起眼眸，泰然地啜了一口茶，「你是說，因為我不在你枕邊嗎？」用著恍如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神，回望著古魯瓦爾多。
剛剛只沈溺在回憶裡，卻怎忘了此刻有著如此有趣的人陪在自己身邊呢？
「要喝茶嗎？」瞥了眼自己的杯子，稍稍舉起，輕聲問。

不明他的笑意為何，純粹的目光迎著人點了點頭，「嗯，因為你不在旁邊，我不好睡。」還不算在抱怨，僅是坦承這一點感覺。
於對方的舉動甚是沒有多餘猶疑的伸手抓住人的手，順勢的拿過杯子，「要喝。」低頭唊了一口。

雖然對於古魯瓦爾多的動作早已見怪不怪，但杯子被抽走的瞬間，還是多少愣了一下，「這麼猴急……要喝的話，我可以再幫你去拿個杯子……算了，」無奈輕嘆，「不過聽你這麼說，我是否該高興呢？」凝視著人正做著間接接吻，嘴角再度揚起，從對方口中親耳驗證，感覺就是不一樣。

深呼吸一口氣，視線又回到了白皚的世界中，「時間真的過很快……去年的今天，我跟你還在湖邊的小屋內度過。同樣的下雪天，換了地方，整個景色滋味都變了似的。」
「古魯瓦爾多，這一年你有什麼感想嗎？」難得起了個家常閒話的開頭，悠悠地望向坐在身旁的黑色身影。

將手中的杯子放回桌緣，似是思索般的沉澱情緒。怎麼憶起過往卻不如眼前的現實甚為鮮明，輕眨了眼「布列依斯…嗯、太囉嗦了。」

聞言輕哼一聲，拎起壺又添了一杯茶，「是麼？」小啜一口，這次沒有反駁人，反倒扯開了唇角淺笑附和：「也對…………如果有回現世的機會，你打算怎麼做？」放下杯，想到了前陣子來自大小姐的消息，眼眸再度凝向古魯瓦爾多的血瞳。

不像他的氛圍是不對勁，不過也沒關係。「哼嗯、呵。」撇開頭定神的於前上方伸出手碰觸飄落的雪片並將其捏入掌心，緩緩啟唇，「現世、太無趣了，我不在乎。」

彷彿在說無關者的事情一般，擺擺手中的雪水，「布列依斯呢…？你會待在這裡…。」即定下允予他的回答。

「呵，真不像是你會說的話。」輕哼一聲，聳肩，「不過留在這，也沒有比現世好去哪吧？」對古魯瓦爾多來說，這裡能做的事，比現世少太多太多了，這點自己非常清楚。但對於自己來說，不管這裡那裡都差不了多少，依舊是如此的活著。

拿了一片餅乾塞進嘴裡，咀嚼著對方的問題，「嗯……或許吧。」雖然已明白自己懷著什麼念死去，但如今過了這麼久，就算回去，又能追究回些什麼？自己最初想守護的人，早已不存在了。儘管說此怨不報難消心頭之恨，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報了又能如何呢？
不知不覺黯淡下來的眼眸，在某個熾熱的注視下才拉回了神，接著露出了笑，「你選擇這裡，是因為我在這嗎？」

「嗯…。」輕輕點頭，臉上絲毫不沾染上情感的望著對方的舉動，泰然的也拿起餅乾咬下，「*#%#$…」

聽著含糊不清的話語，像是某種生物不滿的低吟。沈默數秒，突然起身，將臉直接湊到對方面前，毫無預警的覆蓋住古魯瓦爾多那不守規矩的唇瓣，「嘴巴有東西就不要講話。」用上了一點斥責的語氣，拇指輕輕擦過對方的唇角，爾後放到自己舌尖舔拭，煞無其事地瞥向人，「都吃到外面去了。」

抬起手背擦拭嘴唇，耳根在冬冷中卻突而莫名發燙，似是想甩開自身的反常搖了搖頭，「...哼，它會自己掉下來。」皺著眉，向人不引以為然的反駁。
「因為...布列依斯你不一樣。」無論生前甚或於這個剩餘死寂的世界，一開始就從未忘卻過，他的氣息。

如小孩鬧脾氣般的反應，趁人沒注意忍不住竊笑。古魯瓦爾多雖平常對殺戮、標本以外的任何事物都冷如寒冰，但面具底下的害羞模樣，卻著實令自己感到可愛。
隱去前一秒的失禮，紫紅色的雙眸又凝在對方透晰的臉龐上，「不一樣？怎麼說？」清啜一口已然涼掉的茶，好奇古魯瓦爾多言下的含意。

瞇起眼停頓了半臾便側過臉，「不知道。」反正是純粹的直感，畢竟要自己說明太過複雜的事情既麻煩也無以言語表達，「布列依斯你在意？」

「一般都會在意吧。」微微聳肩，把壺中剩下不多的茶添出，徐徐飲盡，「要進去了嗎？熱茶已經喝完了……還是我在去泡一壺來？」瞄了眼桌上的餅乾，還剩下幾片靜靜地躺在盤中。

臉龐儘管堆滿疑惑卻沉澱下心，「...我不要睡這，可是要喝熱的，在裡面。」慢性的組合好字句並站起身，在對方回應之前又遲疑，「還是你喜歡雪所以沒進去？」

「噗。」也沒人要你睡外面啊。「是、是。」些許無奈地也站起身，忍笑著把桌上的東西做簡單的收拾，在聽見古魯瓦爾多那莫名的問題時，稍稍停頓了下，接著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沒有，只是想散散心而已。進去吧，王子殿、下。」語畢，轉身與古魯瓦爾多並肩踏回屋內。
或許是心中的迷霧在不知不覺間被打散，取而代之的是宛如白雪般的和藹寧靜。
感情這種東西……真的很不可思議。

遙遠的鐘聲悠悠地傳來，訴說著歲月的流轉。儘管此事對於這世界的我們不具有任何意義，但至少，我們都還存在著。
新年快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