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公務才告一段落,兜著想出來透氣的黑曜,才走出門便望見了人。和人隔著距離,倚上欄杆,喚了人一聲。「怎的?今晚不是不用巡邏嗎?」
貂兒爬上肩頭,討好的蹭著臉龐,由著自己用指尖逗弄。
「大人。」對人鞠了躬。「因為如此,所以才想到處走走。」會被人誤會在巡邏,應該是因為刀子還帶在身旁的關係。純粹只是習慣。
「這樣啊。」淺淺一笑。「介意嗎?」
從峽東之後,幾乎就避免了和人有過多的交談,只是久而久之,顯得寂寞。不管是對人還是對自己而言。「和你一起?」
時間還早,只是簡單的散步應該無妨,就擔心打擾到人的休息時間。
「不會。」還能從家鄉回來算是幸運的了,只要家族繼續掌權,事情應該就還不算結束。但現在已經告一段落。
「和我嗎?」笑了,帶著一點放鬆。
聞言輕頷,既然人不介意,也就乾脆繞過通廊踩下階梯。「和你走走,畢竟峽東那會兒都是你陪著我。」
「回到閣就營業了,可還習慣?」那天回來,人應該不知道聘裡的事吧,之後退聘也沒找人陪著過去,也只是希望不會有所牽連。「總是巡邏、巡邏的,好在這幾日的客官們都還不錯。」
「沒人鬧事,還真是幸運。」順著人的話回應。回到這裡,才真實的感覺到『沒事真是太好了』這句話。
「習慣嗎?平常的工作,就類似這樣,也稱不上習不習慣。」讓閣主走在身旁,感覺還是很特殊,說到底,自己到底算不算他的人呢?
「感覺挺平淡的?」輕挑眉,抱下肩上的貂,用指尖順著軟毛。「也許是好事吧。」
比起來,琉這幾天總是恍神似的,定是想著紅府那裡的狀況。只是說也奇怪,一直都沒有動靜和風聲,連自己都覺得這次退聘太過容易了些。「可總覺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冰,會不會是我想多了?」
「不,也不能說是寧靜...。」如果退聘被接受,應該就是告一段落了。「應該說是,暫時不會再被找麻煩。」想起那把專門殺王的妖刀。
「但...我們也不是沒有武器。不要多想了,還是快點幫掌櫃把帳算清楚吧!」
「唔?」人突然的把話題一轉,讓自己一愣。等搞懂人意指什麼,咯咯的笑了起來。「我知道了。這樣忙完了,也才有時間去晃晃。」
慶南的街道,已經好久沒走過,燕橋那兒的姐弟倆不知道是不是長高了些。「帳弄清了,你也才能領些銀子出去買點喜歡的。」
「恩...例如磨刀石...備用品好像快壞光了,該找出時間保養。」跟著笑了,上次跟閣主外出逛街是甚麼時候呢?思緒不尤得回到那抓著人的手的夜晚。
「這樣跟我外出,他不會有意見嗎?」
「嗯......」琉曜對著冰的表情還歷歷在目,遲疑了下。「......他生氣是因為我可能有危險吧。」
況且那時候,自己很不爭氣。「總覺得對不起你呢。有一半是我的錯,如果那時候我顧慮多一些,或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哼...」自己輕哼了一聲。「他會怎麼做呢?殺掉我嗎?」語氣並沒有帶著任何情緒,只是好像很有趣般的猜測。
「那麼你會殺掉他嗎?」同樣的話語問向人。琉是否會為了讓自己高興,而放棄某些事?想必是有可能的,只是相對的這件事是否真的能保全自己。「若今天立場對調。」
其實早就不介意那晚的事,但是不想隨意讓人觸碰是真實的。「......我變了,對吧?」
「大概不會吧!誰知道呢?」不知道是不是受其他人的影響,連自己好像都變得比較輕浮,已經沒有一開始嚴謹的態度了,當然那是對人,武術上的自我鍛鍊仍然沒有隨意的放鬆。
對人的回應淡淡一笑,斂起眼。「那不就好了?何必想多呢?」
伴著人走至涼亭,今日的月藏在雲中看不見影子,身形被燈火拉長。
登上涼亭,倚著柱坐下,由著黑曜鑽入草叢中。「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你也得跟我吃一輩子的飯。」
「是啊,在我死之前,應該都會是跟著閣主。」坐了下來,從上衣的口袋裡摸出一些小點心,放置於涼亭的桌上。那是不需配茶水就很好入口的果凍之類的,細心的用樹葉包起。並且在經過這樣的路途,都沒有因為移動而碎裂。
「講什麼死不死的......」皺起眉頭,雖然知道人說得沒錯,但是話語聽起來就是不順耳。「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該想想你要怎麼好好活下去才是。」
「......」有些話對人說不出口,因為分不出自己是以什麼身分說的,只能沉默。若自己要人考慮結婚生子的事,一定會被誤解成在趕人吧。費了這麼大的勁兒走了一趟峽東,對冰的信任,早就超越以往。
閉上眼小歇,冷刺的風揚起髮絲。
「活著不難。」笑了起來。解開果凍上樹葉的結。隨意拿起一個放入口中。「我會活著,都是因為閣主。」看著眼前的人「閣主要我活著,我就會活著。」認真的一字一句說著,現在的關係應該就只能是這樣了。是上屬對下屬,是主與從。
「......為了別人活著,有意思嗎?」靜靜的,語調卻有些憂傷。睜開眼,湊近。「倘若我要你死呢?」
「是否你會為了讓我高興,捨棄掉一切?包含生命?」當然自己不可能這麼說,卻不免因為這種事而痛苦。
「如果是閣主的話,也許會。」認真地看著人,當時是為了活命而逃出來,但逃出來之後呢?如果甚麼都沒有,實在也無法被稱之為活著。況且需要的只是一個活著的動力。武士不該怕死,是自己討厭被束縛住的宿命。
「但,我知道閣主不會這麼做,大人不會希望誰為了您而死。」
聽人這麼說,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淡淡一笑,枕上了人的肩。「......是這樣就好了。」
基於什麼樣的理由相信人,好像也已經不重要了。
讓人靠著,已經一段時間沒有如此親密了吧?輕嘆口氣。
不管如何,自己很享受這樣的時光。就這樣平淡著,但心裡卻很清楚,也只能是這樣而已。這樣還不夠...吧?
「閣主,今晚沒事嗎?」
「嗯?」被人問起而感到困惑,仔細思索過,確實也沒什麼事了。「今日的事務已經處理完了,算是沒事吧。怎的?」
做直身,愣愣的望著人。「你想回去了?是不是叨擾到你了?」
說是叨擾好像不太對,但自己似乎真的打擾到人。
「不...沒甚麼!」搖搖頭,自己只是單純問問,看著雪的樣子,應該說是在忍耐,但又不希望這段短暫的時光就如此結束。
明明身在青樓,應該要找個妓倌...。思及此輕嘆口氣。
有點累了,對於這樣的關係,對於這份心情。
聽見人的嘆息,更不懂了。「我是不是該避開你比較好?」
琉的反應自己是知道的,但是認真說起來,不擅表達幾乎是害慘了冰。
害怕失去,因為多數時候自己是寂寞的,所以對誰的情感都深刻,都單純。但也明白這世界不是單純的,自己只是在利用不同的情感。
「別太在意......其實只是這樣就夠了。」
「我也不知道呢........」到底該壓抑些甚麼呢?是身體還是隨著人的碰觸而高漲的情緒。
「也許,我們該離開了。」目光飄向遠方。
「......那麼晚安了。」聽人這麼說,自己也不該留著了。望著遠處樓上的燈火,回房之後人搞不好又會叨唸自己幾句。抓了抓頭,有些無奈。
也許下次不該跟人散步,而是陪人喝幾杯,爹沒教過自己該怎麼跟同性平輩打好關係還真是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