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抽起書本,看畫風似乎是繪本,封面是一個看起來很開心的小孩,漾著喜悅的笑容,在他旁邊的是看起來應該是孩童的雙親的兩人,臉上亦是抹著跟孩子相似的悅顏。
輕緩地翻起書頁,映入眼簾的是充滿童趣的故事,雖然畫風稱不上精緻,但卻帶有股暖和溫馨的感觸,用色也相當的舒服柔和。自己隨著一幕幕的畫面漸漸地融入劇情之中。其實劇情很簡單,一個小男孩因為早晨做錯了事被父母責罵了一番,那天剛好是男童的生日,他覺得可能父母都遺忘了自己的生日吧,因此男孩也感到不悅而賭氣地決定不理睬雙親。
之後男孩照慣例地去森林玩耍,由於從小喜歡往森林跑,而和裡頭的動物們交情融洽,因此路途上遇到的動物朋友們皆給予他滿滿的生日禮物和祝福。
男孩收到禮物非常高興,跟森林裡的大家玩樂了一整天,直到豔紅的夕陽暖暉照射進林間時,才收拾起大包小包的禮物準備回家,然而腦內又想起了早上跟父母吵架的事情,不願回家的想法默默地湧上心頭,類似於逃避的心理。
就這樣,男孩索性決定就待在森林裡,想著每天跟動物朋友們快樂地在一起有多美好,不用忍受雙親的罵語,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此的自在,如此的愉快,他這麼想著。
但是,在此同時,看著滿滿的充溢著友誼的禮物,雖然感到十分的喜悅,但內心某一角卻有一股小小的落寞逐漸升起,基於自己所不知道的原因,因此這份陌生的感覺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夜深了,晚風吹起,儘管有動物的皮毛包裹還是感到些許涼意,開始想念起家裡溫暖的暖爐被窩,以及可口的晚餐。
就在這時,聽到漸漸傳來的叫喊聲,漸行漸遠,與似乎相當匆促的腳步聲,至一定音量時發現是雙親的聲音,呼喊的抑是自己的名字。男孩內心點亮的是希望的火光,他急忙地站起,渴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找父母的身影。果不其然,雙親的熟悉身軀映入眼瞳中,亦急急地亂揮著幼小的雙手使盡氣力地呼喊著父母。
接著,便是感人的親子相聚的畫面,父母的面容上盡是擔憂,混雜著額上的汗水,看的男孩滿是內疚和羞愧,回到家時,才發現雙親早已準備好自己的生日禮物,以及桌上豐盛沒動的大餐,男孩這才知曉父母對他的感情至深,最後是圓滿溫馨的結局,全家一起歡樂地慶祝男童的生日。
故事結束了,緩緩地闔上封底,再將繪本放回原本的位置。
腦袋裡回想起的是屬於過往記憶的微小一角,由於從幼年時就沒有「母親」的存在,然而父親又時常處於忙碌狀態,身周可以輕易地感受到不容他人接近的緊繃氛圍,所以自己僅能從實驗室的細小門縫間偷偷地看望,卻沒有膽量進去開口跟父親說話。
可是,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進去跟父親說話應該……沒關係吧!內心不斷地對自己這麼說道。何時起,跟父親說話還需要理由了呢?
反覆地在腦內盤演著等等要說的話語,終於,輕輕地推開這扇熟悉又陌生的門扉,但是,仍然忙碌著實驗研究的父親卻絲毫未聽到有人進門的聲響,但自己已經下定決心,吞了口口水,一步步地朝父親走去。
「那個……」有些膽怯地開口,怎麼喉嚨還是有些乾渴呢,有些無關地揣想著。
「父親……」但是對方依然沒有聽到,心裡感覺有點慌,於是只好再次鼓起勇氣來,伸出稚幼的小手,由於矮小的緣故,僅能拉到白袍的衣角。
對方終於感覺到了,轉身來先是望向門口,發現沒人才往下看,父親的視線跟自己的相交合,似乎……很久沒看到父親的臉了呢,突地冒出這個感想,可能是以往至多僅能看到高大背影的關係吧。
「庫勒,怎麼了嗎?」父親平和地詢問,即使手邊的工作依然未停,但聽得出來口氣盡可能的溫和,終於要說了呢,對自己暗暗鼓舞著。
「那個……父親……今天是……我的生日......那個……」由於太過緊張的關係,以至於話語斷斷續續的,拼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然而,話語還未結束,父親便打岔了,「啊!是阿!今天是你的生日呢!」突然想起似地說道,「是要生日禮物對吧!爸爸之後會給你的唷!今天爸爸有個很重要的研究要交出去,」安撫似地摸了摸自己的頭,「先自己去看看書,好嗎?」盡可能柔和地勸道。
不是的父親,並不是想要生日禮物阿,而是──但是還未來得及將內心的話說出口,就從父親的眼神中讀到委婉的、希望自己先離開的含意。
沒辦法了呢,這麼想著,結果似乎不難預料,然而,為何內心仿若有一角空蕩蕩的呢,萌生起失落的枯芽,巍巍地顫抖。
「那麼我先離開了,不好意思,打擾到父親了。」依然維持著良好修養地敬禮,便盡量地,在不失徐緩之下,快步離開。
嘛,反正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日了,沒辦法和父親說話什麼的,連一句生日快樂的祝福都沒有什麼的,根本無所謂吧,在心裡對自己這樣安慰著。
結果,隔天醒來時,便發現桌上擱著一張字條和一個薄小的包裹,拿起字條一看,是父親留下的,內容大概是最近幾天都要出遠門無法回家,所以先買了本書當作生日禮物,以及一句簡單的生日快樂。
緩慢撕開禮物的包裝紙,裡面是一本薄小的繪本,輕輕地翻開來,雖然認識的字不多,但從一頁頁柔和溫馨的畫面,便可以聯想裡面的劇情而融入其中。
當翻到最後一頁時,男童全家和樂無比的畫面映入眼中,內心混雜的是難以言喻的苦澀。
好不容易從遙遠的記憶裡回過神來,沒想到……這個世界裡也有這本書呢……有些難以置信。
但是,要不是偶然發現這本書,可能都要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呢,死後的……生日嗎……?
嘛,就當作是某種緣分之下的,另一種方式的生日禮物好了。
「庫勒尼西,」不知何時,幻獸的聲音從頭上傳來,身軀往下滑行,直至與自己的雙目相對。
「這份禮物,你還喜歡嗎?」幻獸的眼瞳中閃著戲謔的光采,「你……原來是你……」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都是這隻幻獸搞的鬼阿,但也沒有真的惱怒起來。
「呵……庫勒尼西別生氣嘛......」但看來也知道自己並沒有真的生氣,所以口氣裡不帶有反省的意味,「如果不是因為這本書,你不是也忘了今天的日子嗎?呵呵……」幻獸微微嘶啞的笑聲在腦內響起。
「是嗎,那麼我是否該感謝你的這份『好意』呢?」有點沒好氣地反問,參雜些許無奈地回望,原本沉浸於過往記憶有點陰沉的心情,卻奇妙地因為幻獸的心意而慢慢開朗起來。
「呵呵.....」幻獸卻不對這點回答,依舊是慣性地嗤笑著,然後是極小聲的,類似於嘟喃的一句,「庫勒尼西,生日快樂。」
「嗯……」雖然心裡對於幻獸不坦率的祝福感到有些好笑,卻不可思議地感覺到小小的暖意染上心頭。
也不自禁地微閉上眼,雙手合十地輕聲呢喃道:「祝我,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