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頂看見小屋、一直到屋旁,這段期間沒有任何人出現不代表屋內也沒有人,因為在這種危急時刻只要有間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任誰都會想進去一探……如同剛才的自己。
只是那道嗓音聽起來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眉頭微微皺起,沒有回應對方,輕巧地繞到屋子唯一一扇窗戶旁,企圖是否能看見對方身分。
沒有回應,拉開保險,畢竟子彈這東西傷人不長眼睛的,所以再次出聲警告:「聽得懂人話給老子回應,不然受傷了可不能怪我弗雷特里西了!」把槍口對著門,大聲宣告著。
弗雷特里西……那不是……
聽見房內的人的名字,眼神瞬間失焦了下。
沒想到第一個遇見的人,會是他。唇角勾起苦笑,依著現在腦海內散落的記憶中,自己很明白弗雷特里西是自己的什麼人。
深呼吸口氣後,握緊手中的劍與盾走到大門旁,側身對裡頭道:「是我,布列依斯。」
布列?愣了一下,然後沒多想就把門打開對著外面說:「太好了我正在想到底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人.......呢?
見對方如同以前那般直接、毫無戒心的模樣仍不敢掉以輕心。不過因為是弗雷特里西的關係,心情與表情比起前幾日放鬆許多。
看弗雷特里西困惑、稍稍探頭的模樣,舉起盾牌向對方揮揮手,「我在這,教官。」
鬆了口氣,還以為自己遇見鬼了,向對方招了招手:「先進來吧,外頭很冷的,這裡面還有吃的,終於遇到人可以不用繼續在這高原迷路下去了。」
意外弗雷特里西毫無戒心的模樣,對於他的話感到猶疑。
可是,教官他真的有弄清楚自己與他現在的關係和立場嗎?還有這個「遊戲」的規則?
見對方又轉過頭來看自己,下意識就跟了上去。
「教官,你在這待幾天了?」
「五天?還是六天吧?因為宿醉後醒過來其實我自己也不是那麼確定.....」笑了笑,不過察覺到了布列依斯的小小不對勁,所以多心問了一下:「所以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啊?出任務?我在宿醉的狀況下出了任務?」
看樣子他好像還沒弄懂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而且宿醉?在遊戲開始之前教官究竟去哪、做了什麼?
「這並不是出任務。我們是被強制傳送到這個幻境--月之大陸上的各處……簡單來說,現在所有人都被困在這裡,最後只有一個人『可能』離得開這裡。」
呆了呆,一個人?什麼意思,所以還有很多人來到這裡?「天啊外面可是快冷死了的狀態欸!其他人也在這?快叫他們過來啊免得感冒了......喔對了這張應該是梅倫的牌吧?你有遇到他嗎?」亮了亮自己前幾天在身邊找到的牌,詢問道。
看弗雷特里西的神情似乎不是很瞭解他們現在的處境,還毫無戒心的把牌在自己面前亮出……
一個帶著惡意的念頭浮出,可是見對方依然與平時一樣,心底不由得感到掙扎。
而掙扎的同時,嘴上也回答了弗雷特里西的問題。
「我沒有遇到他,而且那牌是……」近在咫尺的撲克牌,只要伸手搶奪就可以……看教官這個模樣說不定不會對自己出手……
但……持劍的手下意識握緊。很掙扎。
眼角餘光發現緊握劍柄的手,是這張撲克牌的關係嗎?看著他的眼神隨著撲克牌移動,便把牌收回胸前暗袋裡。
「看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許多事,你有想要把事情全部跟我說的意願嗎?」看著布列依斯,雙膝以不會被發現的情況下微微彎曲,以便隨時發生甚麼情況時可以迅速地拉開距離。
注意到弗雷特里西細微的轉變,布列依斯大概知道對方應該是因為自己的舉動。
不過說明什麼的,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明白蒐集完所有的撲克牌、打贏梅倫,就可以擁有一個願望並離開這裡。
除卻願望這個誘人條件,這遊戲根本就是強迫他們這麼做、要他們互相殘殺……
……互相殘殺,嗎?這個詞感覺莫名的苦澀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向後退一步看著弗雷特里西。
「如果我解釋完,你能保證不攻擊我嗎?」
「看情況囉!總不能你撲過來說要殺了我還要我不能反擊吧?再說,先顯露敵意的是你吧!布列依斯。」看著布列依斯的眼睛,試圖讀出對方的情緒:「我還沒老到連這點都沒注意到。」
「這倒是。」
對弗雷特里西的話只是淺笑,再向後退一步,看著自己從前的教官:「我想我應該也無法解釋清楚,不過我們現在是被帶到一個虛幻的空間,唯有將撲克牌全部集滿的人才有資格與梅倫……那名侍僧一戰。只要打贏他,就可以許一個願望並且離開這裡。」
說到這停頓了下,看了眼弗雷特里西的表情後才又續道:「而得到牌的方法不限,即使殺人也沒有關係,只要能得到牌……這樣,你明白了嗎?」
........這是什麼惡趣味啊.........
為了鍛鍊彼此?或許吧,原因不重要,反正遊戲規則訂了下來,大家都會如此遵守吧?那布列依斯沒什麼話都沒說就衝進來把沒有防備的自己殺掉還真是該謝謝他。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其實你大可什麼都不說就直接上來把我殺了不是嗎?」把腰間的槍扔了,面對著布列依斯緩緩地退到門外。
「既然要搶牌,也不用到把人殺了吧?我們來用拳頭打到對方投降乖乖把牌交出來就好了,你說如何?」
看著呆住的人,右手緊緊握著往對方的方向揮了揮:「是男人就要靠拳頭一決勝負!」
自己的確能毫不說明就上前殺掉對方,但一想到對象是弗雷特里西就卻步了。不知道為什麼、也無法思考出理由,心中就是感到一股無法言喻的苦澀,再加上剛見面時他知道是自己完全沒有戒心,態度和從前一樣開朗、和藹……
這人的確還是那個曾陪伴自己長大的弗雷特里西。
「沒問題。」
扔下盾與劍擺出備戰姿態,嚴肅的看著自己昔日的指導者。
看對方擺起架式,嘿嘿一笑,一個箭步踏了過去,先賞對方一記右直拳,理所當然的被閃了開來,左手撐地屈膝,右腿從後側拉了過來掃過布列依斯的下盤。
「……!」及時向後躍才閃過弗雷特里西右腿的攻擊。
教官的動作果然仍與以前一樣迅速啊,一點都不能大意。懷念與感慨同時浮出心底,看著眼前的人已經恢復剛才站著的姿勢,一個旋身迅捷的給了對方一技迴旋踢,被閃過的同時注意到弗雷特里西再度攻向自己正面,趕緊向後仰去、再度向後跳幾步企圖恢復平衡。
「喲!腰力不錯,看來平常還有再繼續鍛鍊呢!」嘴上這麼說著,動作可沒停下來,一個滑步拉近距離,右爪竄出,往對方的要害襲去。做了個防備,等對方用手隔開時反轉手掌,反扣手腕。
「呃……!」
一個不注意就被扣住手腕箝制行動,眉頭皺緊的同時抬起腳往弗雷特里西的側腹踢去。
轉身用背部撞進布列依斯的懷中,手還是緊緊扣著手腕,把對方的手舉過肩,大喝一聲,使勁把對方摔了出去。
被狠狠摔到地上,強烈痛楚蔓延整個背部;努力撐起身但手卻不受控制微微顫抖著。
不想輸的念頭在腦海盤旋,咬緊牙根、動作略顯緩慢的起身再次面對自己昔日的教官,看對方有點猶疑的神情忍不住開口:「我還能打!」
「別鬧了,你連站都站不穩了。」看著對方搖晃的身子,剛剛那一摔實在有些過分。
「我會叫梅倫那傢伙給我個交代,要他把大家都帶回大宅,要是你現在再打下去或許真的回不去了。」
聽見弗雷特里西的話,忍不住咬緊下唇。
自己很明白他的話沒有別的意思,是當初那種對他們這群孩子最純粹的關心,但……都到這處境了,他為什麼還這麼關心自己?如果我身上還藏有小刀,是不是就能藉著他的話順著說下去、然後殺了他……?
教官他會……這麼輕而易舉的上當嗎?
困惑產生的同時忍不住搖搖頭。如果會上當,恐怕是因為自己曾經是他學生的關係,不會上當也是應該的。
視線緊盯著眼前的男人,「我……」可惜話才剛說完,肚子就傳來聲響。
而且,還不小聲。
「呃……」
本來有些緊張的情況,聽到那聲音忍不住笑了來:「好啦~不要再玩撲克牌了,把違禁品交出來我們去吃飯吧!難不成你比較喜歡在這冷得要死的地方站夜哨?」
看著弗雷特里西的笑臉,在剎那間原本緊繃得全身放鬆下來,露出這幾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嗯。」卸下防備的姿態,撿起被扔在一旁的背包找撲克牌。「撲克牌在裡面,等我一下。」
當找到撲克牌的同時,盯著上面的黑桃花色,是感到有點猶豫。
或許交給教官……能夠解除這一切的噩夢,雖然……梅莉亞她……只要能離開這裡,一切都還是有機會的吧?
完全的消失,就真的什麼也沒了,也無法守護他最重要的人了。
「教官。」
將牌遞給弗雷特里西的瞬間,心情很複雜。選擇信任從前教導自己的教官,不論後果如何……
「接下來就麻煩您了。」抬頭誠摯的看著對方,這句是肺腑之言。
「嗯。」接過牌,翻轉著卡片看了一下,沒什麼特別的紙卡,何苦一堆人拼得你死我活呢?
「進去吧,火已經生好了,下面有個大地窖有很多罐頭。啊!我收拾一下,等等就出發。」走進門內胡亂抓了幾個東西,當然也不忘把那把槍插在皮帶後面。
「既然要解決事情我就不耽擱了,你好好休息吧,養養傷,等我的好消息,我走了。」
先環視一圈屋內,再轉頭見弗雷特里西就要離去,喊住了對方。「教官,這些您也帶上吧,或許有點殘破,但不無小補。」
然後把盾牌與劍拿到對方面前。「請不要拒絕,這一路上我不曉得您還會遇上誰、發生怎樣的危險,多帶點物品總是多些幫助。」
「盾就算了吧哈哈......我不太會用那東西,劍我收下了,謝啦!」接過劍,像布列一斯揮了揮手,拿了隻火把就往外頭走去,雖然,還不知道目地地在哪。
「……一路小心。」目送弗雷特里西離去,忍不住咬緊下唇。
自己算是選擇放棄……現在把希望都投注在那個擁有燦爛笑容的人身上。
願他不論發生何事都會到達最終的地方……
回頭看向安穩的屋內,像逃避似的把門迅速關上、並靠著門滑落、跌坐在地,然後伸手掩住雙眼。
「我這樣、算是逃避……還是自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