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入秋，正是萬物逐漸凋零的季節。花兒不復鮮豔，野草不復翠綠，只有一樹秋楓艷紅如火，像是要燃盡最後的生命。
漫不經心的掐下枯萎的花兒執於手中，湊近閉眼輕輕吸了口氣－－好香。

是生命逐漸逝去的氣息。

將金絲雀的屍體包覆雙手的掌心之間，似乎能夠使其重新沾上一些生命的溫度，儘管自己能不能算是個活人還有待商榷，不過心臟仍然在胸口卜通跳動這點卻是毋庸置疑的。

緩步踏在有些潮溼的花園小徑，雨後的空氣似乎比平時來的更沉重，也更適合將手中的物件埋葬。

死亡的氣味令人著迷，可腐敗的屍體實在不使人產生將其保存收藏的欲望――既然無法將美好永久保存，再遺憾也只得將其放棄與埋葬。

剛剛下過雨，一彎新月自雲後露出臉來，微弱的銀色光輝灑落，照亮了眼前男子同色的短髮。
這到底該說是冤家路窄，還是緣分使然，連自己都說不清楚。

可是唇角彎起帶上笑容，率先出聲喚住對方。
「夜安，古魯瓦爾多。」

身後傳來喀喀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響，同著冰冷卻隱含著笑意的嗓音顯示來者為誰，「…夜安，貝琳達。」

沒料到如此深夜還會在花園巧遇那個女人，該說是運氣不錯還是不好？稍一回想，似乎先前的相遇也總是在清淺月色之下。

「太子殿下的作息似乎不太正常啊。」淺笑著趕上腳步併肩而行，白色小披風隨著動作微微飄起。「夜半不睡覺，不是乖孩子的行為唷。」

「或者、」對黑太子的沉默早已習慣，笑容保持話聲輕柔，幾乎就要淹沒於夜風之中。「是做了惡夢睡不著呢？」

「我的作息妳管不著，做惡夢也與妳無關。」悄悄將金絲雀藏到背後，「在我看來，妳的作息也沒有多正常。」

「深夜在外頭亂晃，不是好女人的表現。」稍稍偏頭，思考著待會該在何處埋葬身後的小東西，畢竟貝琳達曾經搗弄過其它的屍體，還是不大願意在對方面前完成自己此行的目標。

「呵，似乎伶牙俐齒多了呢。」聲線甜美仍然帶著笑意，偏頭任憑淡紫長髮遮住一半面容，從那半彎的紫色雙唇看不出真實情緒。
「既然不是因為惡夢，那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不是沒注意到黑王子藏於身後的雙手，腐敗的氣味很淡，對自己而言卻是再明顯不過。綜合時間與地點，其實也不難猜出古魯瓦爾多的來意。

盯著女人微勾的嘴角，忽然想起艾伯李斯特曾經提及回去以後要有所改變一事，而自己那時似乎說了不少一時乍現的想法――例如，將眼前的女人收進後宮之類。

倘若成真了，估計真的要做惡夢。 難以想像，太離奇了。

抿了抿嘴脣，思考的方向似乎偏了不少，「…不想告訴妳。」

對於黑王子冷淡的語氣只是婉約一笑，高跟準確避過石板縫隙，與古魯瓦爾多併肩而行。
「話說回來，你想要埋在哪裡呢？」聊天似的語氣，不意外看見對方微微一頓似是驚訝自己洞察了一切因而笑意加深。

…被發現了。 儘管自己也不認為能夠完全瞞過，卻也沒料到對方會直接說出來。

目光不自然地落到一邊的樹叢，稍稍擡起一腳準備邁開步伐，卻又不想被貝琳達看見手中的金絲雀，只得側過身，又回到與對方面對面的狀態。

「需要給你默哀的時間嗎？」
男子一舉一動落於眼底不禁輕輕彎起雙唇。雖然並不覺得古魯瓦爾多會做默哀這種事情，還是向後退了兩步。

被發現了目的還無所謂，但是更不想被知道自己將其埋葬於何處。

只得悄悄將金絲雀藏進袖口，接著，假裝已經將它放進茂密的樹叢中。

「………」面對現下這般情況，比起說話，倒不如不要開口。

「殿下的動作真快哪。」偏頭紫色長髮半覆於面，順手將遮去視線的髮絲撩起。不是沒對古魯瓦爾多過快的掩埋速度感到疑心，只是既然對方有意隱瞞，自己也沒必要特別戳破。

權杖輕擺手指無意識的撫過杖身，彎著雙唇還帶著笑容，「今天的月色挺美的－－吶、古魯瓦爾多。」

微微傾下上身前探，笑彎雙眼如月。

「一起散個步、如何？」

「…真是有興致。」氣息輕輕落在對方湊近的臉上，帶著一絲自己也不明白的笑意轉身，逕自朝著花園中小徑邁開步伐。

真是令人費解的心血來潮。估計…只是想排遣下喜歡的鳥兒忽然不能再陪伴自己的無聊。

「呵。」輕笑一聲，細跟落於石板敲出清脆節奏，正好與長靴槖槖的沉悶形成對比。
「也或許我是要找個僻靜處，讓你好好的享受死亡也說不定哦？」

是開著玩笑的語氣，但是臉上卻帶著些許認真的表情，令人摸不清到底是不是說笑而已。

「妳，辦不到。」語句停頓，思考了一會才又開口，「於我而言，太早解決妳會是自己消滅自己在這個世界不多的樂趣之一，於妳…呢？」

過於愜意的生活，需要一些…不同的物件來確打磨不自覺下愈發閒適的自己。終究是耐不住，無聊也許能殺死一隻貓。

「說的可真是篤定。」
停下了腳步，抓準古魯瓦爾多轉頭的剎那伸手，握住對方的下顎、拉近距離。

「也或許我一直都在尋找殺死你的時候——只可惜都還不到時辰。」

瞇眼彎起嘴角看似溫婉微笑，不在意雙方距離如此之近甚至能夠感受到古魯瓦爾多炙熱的吐息。

「不過最終還是有那麼一天吧？或許是尋回記憶的時候，我們都能知道是什麼讓彼此渴求殺戮鮮血，也會為此互相殺戮。」

微偏頭看著男子面無表情，即使話語透著嗜血渴望，仍然笑的溫柔。
「你說呢？親愛的古魯瓦爾多。」

「回去以後，我會登基，會剷除不順心的人事物。」模仿對方微微偏頭，「到時候會找個好日子，再送妳回來。」

指腹按上眼前蒼白的頸部，薄薄的皮膚下…可惜，看不見詭譎的血液啊。 「…我猜，到時候就會知道理由了。」

「那還要真久的時間呢－－嘛。」
仍然握著下巴沒有放開，另一手中權杖前指，冰冷的骷髏頭正貼在對方咽喉正中。

「萬一我等不了那麼久，怎麼辦呢？」

「等不了，那是妳的事情。」手掌包覆住喉頭上冰冷的物體，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娑著，嘴角突然牽起弧度，「…真的等不了，現在殺了妳也沒有問題的。」

「但、可能會捨不得，是妳的話。」

這女人的標本，肯定不會比活生生的時候有趣。

「呵、有時候還真難忍耐想殺了你的渴望－－像是現在。」

轉過權杖以銳利翅尖輕抵咽喉，甚至劃開了表皮滲出一絲鮮豔的紅色。

「說不定一個忍不住，你就會葬送在我手上了哦？」

「…不會。」頸部傳來的刺痛，紅眸不禁微瞇，「在那之前，妳會先變成我的眾多收藏之一。」

捏緊骷髏頭後退兩步，順勢將權杖收進手中。

「不要太衝動，才能得到更多樂趣。」

一個沒注意權杖竟被奪走，人也掙脫了自己的掌握。那瞬間略微驚愕的張了口，下一刻又重新恢復了笑容。

「也是呢，衝動誤事。」側臉一手抱於胸前托腮，一笑如月。
「時機到了，自然會讓你成為我的手下——在我成為你的收藏品之前。」

「我會溫柔的將你埋進土裡的哦。」

「想想是無妨。」權杖被藏到背後，大有不歸還原主的意味，「不會讓妳得逞。」

「嘛、我會好好期待那一天的。」偏頭笑起，手指輕捲淡紫髮尾，視線上移正對上那雙鮮紅色的眼眸。
「暫時借你賞玩也無妨，只是可別玩壞了唷，我會困擾的。」

雖說失去權杖並不妨礙自己戰鬥，只是自己實在喜歡權杖造型，若是被弄壞了，想必會相當心疼。

「暫時當作收藏，它會等著你一起…跟它，湊成一組。」思考著用詞，握緊女人的權杖轉過身，身後披風甩出一道圓弧。

「會期待，親手完成妳的死亡。」笑意爬上嘴角，「帶來死亡之女，由我親手解決。」

光是想像就覺得美好，更遑論親手實行會是如何。

「那真可惜了呢，想要享受的、是你的死亡。」

目送古魯瓦爾多逐漸走遠，彎著笑容嬌媚至極卻又藏著無盡的嗜殺渴望。
然後低聲細語一如誓約，即使男子早已聽不見。

「終究會確實殺了你的，古魯瓦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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