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地踢開被子坐起身來,在黑暗中四下張望尋找手機鈴聲的來源。
空洞地瞪著隨著鈴響規律震動的智慧型手機,螢幕朝下,但在與桌面接觸的邊緣亮著一縫藍綠色的螢光。
幾乎是無意識地伸手抓起手機,翻面。大腦緩慢解析視神經傳遞的訊號,試著辨識顯示在螢幕下半部的英文字。
「晚——安——啊,柯布——」自沒有生命的機械中傳來的聲音一如既往挑戰著自己暴怒的底線,Chelo本身沙啞的聲線混合上奇怪的氣音在平常聽起來或許有點毛骨悚然,但現在的自己卻只想把手機砸到床尾的牆面看著它摔成一堆碎片與黑煙。
暫時將手機留在床頭櫃後翻身下床,就著微弱的光線走進浴室胡亂洗了把臉。太陽穴原先猛烈跳動的血管在潑上冷水之後稍見和緩,但腦子裡的鈍痛還在隱隱抽動。
緩步移往餐廳,瞪著酒架上的瓶瓶罐罐看了十幾秒。……太暗了什麼都看不到。
有些自暴自棄地隨手抓過一瓶掂了掂——大概還剩下1/4——而後扭開瓶蓋,仰頭灌了一大口。……媽的,是不知道幾年前喝剩的Dutch Gin。算了管他去死。
在原地站了一會,感受酒精在胃裡滾成一團火球,向四肢百骸蔓延悶燒。
提著酒瓶走回寢室,手機仍然乖巧地待在床頭櫃上,螢幕刺眼得令人火大。
「在。」恢復正常的嗓音了,Chelo對於這個時間點有多誇張多少有些自知之明。「清醒了沒?」
沉默半晌,揚起酒瓶又灌下一口。有點甜,作為調酒的基酒並不適合,但直接飲用的口味也不是自己偏好的類型。
「你很少主動連絡我,有發生不對勁的事嗎?被條子找上了?」語調聽起來平淡,但雙方都瞭解這個看似開玩笑的假設背後的嚴重性。
以仍然握著酒瓶的手繞過胸前抓了抓暴露在乾冷空氣中的臂膀,思索著恰當的詞彙。
手機另一端傳來幾聲悶笑,以及隱約的玻璃器皿碰撞聲。「那個哪叫幹走私啊……當時的我們簡直只是負責跑腿的小弟,我記得可清楚囉。」
我記得在事情大致上解決之後,你不知道從哪邊弄來了一份資料。我也有看。
「沒記錯的話是從Pao哥……或是Yago,其中一個的手裡弄來的。不重要。」因為他們都死了。Chelo隱去了這段回憶已不再重要的原因,不知道是打從心裡覺得無足輕重,還是認為根據兩人的默契這種程度的暗示不需要明講。
毫不意外電話另一端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很想睡了,在等待Chelo的空檔中緩緩啜飲著瓶內剩餘的酒液。總算消滅了這瓶帶有詭異甜味的琴酒。
「……不論常不常見,」Chelo謹慎地開口,完全能想像他正以囂張的姿勢坐在某個沒人知曉的據點裡的寬敞沙發上,專注地將上半身往前傾。「那個事件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結束了。就算那個團隊再怎麼神通廣大也無法違背政府下達的命令,更何況將這件事翻出來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停頓一下之後,對方又感嘆似地補充:「話說回來,你居然還記得這個名字。」
「大衛‧布朗寧有對你構成任何威脅嗎?他趁你想吃培根的時候搶走了整個迪特赫姆的培根嗎?」
號稱是笑話卻沒有人笑,這笑話也該退休返鄉吃自己了。
開始覺得渾身發熱,意識有點混濁。酒精在盡責地發揮效用。
「唉……總之你在哪看到了這個名字?」Chelo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有些模糊。貼著手機的左耳微微發燙,於是彎身將酒瓶放到地上,再將手機移至頭顱另一側。
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必須跟雜誌社合作,他現在好像是個編輯。
「雜誌編輯嗎——」Chelo發出不明的嘖嘖聲,難以判斷他的想法究竟是樂觀還是悲觀。「那就小心別被他挖出太多八卦,你睡過不少來頭不小的人吧,一口氣爆出來肯定會紅。」
毅然切斷對方譏嘲的笑聲,煩躁地抓亂頭髮。搞得自己像個智障一樣,Chelo果然還是很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