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戒之湖嗎......自己倒是未曾涉足,聽說這次要擊倒的怪物與宅邸附近的森林中是完全不同的等級,不禁有些躍躍欲試。
讓日光灑落吧 如此雪線便自即刻退融
『不過......』餘光稍為瞥向了右後方,寒氣肆無忌憚逼來只讓人覺得髮尾幾要霜凍。『為何偏偏是和這女人......』
前次的帳雖未算清,總之自己不是非要對方給個交代,別再來惹是生非算是幫最大的忙。
只是沒想到那女人會跑來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
『吶,你上回不是很想知道我的名字嗎,王子殿下。』
那又如何。
『如果......你願意陪我出這次任務的話,我可以親自告訴你哦。』
然後自己也這樣莫名其妙地接受了,彷彿一切全是佈好的局,雙方卻也都不慌不忙。
記得有此一說──『生命起源於水。』
生意盎然的景象...其實也相當提振精神吶。但更令自己期待的,是暈染了腥紅、是寧息的......
「?」
注意到了目光瞥向自身的對方,隱藏於心的狂想便先給理性壓下,露出疑問的神情笑著看著他。
從來就沒有理解這女人的笑容隱含了甚麼,彷彿微笑即是她本來的面貌......製造者的別出心裁嗎。
「......」最終沒開口道出任何言語,收回視線於林蹊小徑,從方才便悄悄颳起了風,整片樹林沙沙搖撼,使自己多出幾分沒來由的警覺。
「差不多該開始了呦...」見對方一副緊繃的模樣倒覺得有趣,然而自己卻沒有因為些微騷動而提起武器的意思。
「喂,女人──」有東西要來了。
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被枝條斷裂聲和野蠻的喘息取代,鈍重步伐毫不掩飾朝兩人逼近,最終在五公尺外顯現了金澄澄的眼珠。
跟自己曾殺過的狼人很像,卻截然不同的毛色和雙眼。
直覺是先提劍擋下了第一波迎面而來的爪,衝擊帶來些許刺麻感,這種勁道和風壓......比起狼人完全不是一個檔次,這就是更高級的個體?
「嘖。」翻轉刃面,直接削下第二波左方來的利爪,連手腕一起。「充其量也不過是得意忘形的傢伙啊。」
噴湧血水很快濺上了披肩,其他大部分落在地上,伴隨狂怒哀嚎聲而來,濃濃血腥和淡淡死亡的味道,啊......只差最後一步──再度提起劍,瞄準了對手心臟。
一瞬之間,狼人的身軀就被地面聚成的冰刃貫穿,哀嚎也在那刻停止。
對方提劍的姿勢一頓,望向自己。
「......」自方才起就絲毫沒有移動腳步的女子,一貫的優雅而充滿餘裕,嘁,真不知道有這種隊友是好是壞。
「有如此方便的能力,還真是從容啊。」劍未收鞘,不等對方回答,逕自轉身向前去了。
「嘛,我就當作是稱讚囉。」跟上對方的腳步,途中幾乎不費力氣地排除了一些小型爬蟲類魔物,而兩人的入侵鎖造成的聲響似乎使得附近敵意越來越明顯。
「嗯?這是森林侏儒嗎?」視線範圍內看見了一只膚色裸露的矮人,但和自己以前碰過的不同,看來是更高等得物種。
「......不重要。」面對魔物,自己一向先打再說。
一個箭步向前,直接揮出血腥之尾,卻被深褐膚色的侏儒給躲開了,用以往綠色侏儒無法企及的速度。「哦?總算是像樣點。」手臂後收,攻擊轉為俐落突刺。
在接連著幾次進攻後,侏儒魔物終於不敵體能的差異,被劍尖貫穿了胸口,倒在泥地上虛弱掙扎。
「......欸,女人。」叫喚對方的同時甩去劍上血汙,沉吟一會。「之後的東西,或許更難纏。」
森林侏儒的確極度弱小,有別於狼人重視肉體強度,然而此種屬的上位卻擁有明顯增長的智慧,若這種規律套用在更為複雜的魔物身上,將會非常棘手。
「那正好不是嗎?」要是難得出任務卻如此輕鬆就達成豈不是浪費時間罷了。
目光撇向一旁正微微晃動的草叢,魔物沒多久就主動躍出。
「看來這也是新品種吶?」身上佈滿疣塊的金色蛙類從口中射出沾染綠液的長舌,自己則將雙手輕輕向前一擺、一面水晶製成的薄鏡將攻擊完全抵擋下來。
右手將權杖指向魔物,金眸微微閃爍的同時環繞在身旁的寒氣開始匯集、水晶之鏡也化為冰霧集結在杖首。
嘴角勾起幅度更大的笑容後手一揮,更迅速的冰刺隨即貫穿了魔物。
她抓起了一隻血跡斑斑的斑紋鷓鴣
手中握著垂頭喪氣、拔了毛的野雉
在牠腳邊抓起了毛茸茸的野兔
順暢的可比虐殺的過程,一直都是如此......
那萬分從容、霜凍了一世優雅無虞的神情,居然讓自己想起一首詩,當初是誰落筆於紙頁歌頌了剎那或者永恆呢,不記得了......
她彷彿畫家般,正在畫出自己所在的地方
她看起來有點像是英國某座樹林裡的新女神
我找不出什麼瑕疵
也無法責怪那看來沒什麼不妥的恣意行為──
深深吸氣,在金色蛙類終於停止了抽蓄、後腿無力垂落的時候,緩慢地又把飽滿腥羶暢快吐出,自己幾乎可以看見死亡的顏色與吐息交融,相互糾纏升騰化於無形。
在我眼裡,她的什麼怪誕行為都顯得美好
沒來由的有一股衝動,想舉步,走的離她更近──最終還是沒有下文。「女人,剩下最後一......」話未說完,身旁灌木中如箭般竄出了某樣東西──太快了,金澄澄的,卻又毫不吝惜給周遭帶來森森寒意,場景變化的有些快,回過神來時,自己已重重撞上反方向的樹幹。
「咳......!」
「啊啊...雜魚就別不自量力上前尋死了。」望向另一端的隊友,視線被附近那團閃耀著金光的焰火吸引。
流離失所的魂魄竟也有分等級啊?只可惜沒有肉體能夠依附就不過是個勉為其難稱作「能量」的東西罷了。
揮動權杖後,陣陣躁動從地面傳來,破開土壤竄出的一具具黑色軀殼列隊而行,緩慢步往那團金色的焰火。
「只能充為糧食而已。」語畢,死屍士兵各個發狂似地哎吼、朝著魂魄狂奔,金光沒過多久就被埋沒,啃蝕殆盡...
隨著效力退散後,士兵本來已經殘破不堪的身軀再次逐漸剝落,從穢黑的軀幹分解成碎塊凋落,然後在碰上地面前消散無蹤。
唯有搶奪到魂魄的那只死屍,維持了外型倒下。
貝琳達認得那個樣貌,缺了左半邊的下顎但仍保有大部分面容的士兵,在每一次為瑣碎事召喚奴僕協助時,總是這個傢伙最快出現。
「......」不理會對方尖酸刻薄的言語,人魂被吞噬的過程間,一邊調整著氣息,一邊靜靜看著宛若化為地獄的林沼,他們甚至仍未看見預期中的那條溪水。
她的生命是最美好的,呼吸著生命的氣息
而牠們的生命,羽翼靜靜地不動,閉著藍色的眼瞼
讓寧靜的死亡看起來如此美麗
輕輕巧巧地那首詩又浮現了,不同的地方在於,這次像是有種聲音乘著風,喃喃為誰禱念著那般。
搖晃的支起身體,估計再過一會便能恢復正常行走。抬眼,只見那女人守在一具死屍僕從邊,精心安排的弔唁、嗎。
最後一段,是甚麼來著......
「死亡給予生命優雅,生命也給予死亡優雅
生命與死亡在同一幕中歇息
讓我的愛變得不朽」
同那不知名的聲音一起唸出剩下的字句,也算是像徵某種結束,嘛,今日對自己來說可真是場鬧劇不是?
「從此成為土壤的一部分吧,對你而言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死去。」
站起身,轉向古魯瓦爾多的方向再道:「這樣應該算結束任務了吧,我已經開始覺得無趣了。」
「我倒是從未說過有趣。」說得像邀約的人不是自己似的,想撇的一乾二淨嗎......「說好的,妳的名字。」話落,如同先前幾次逕直轉過身,走在前方,等待幽幽飄來的答案。
「貝琳達。」說完,他沒有回應。而她相當配合地跟上對方的腳步,兩人在那之後不再有任何交談,但回程路上卻感覺彼此更靠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