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之間明顯的氣候差異劃開了一條分際線,不過是一步之差,原先的天氣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從飄著細雪轉為晴空萬里。驟然轉變的氣溫讓庫勒尼西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也讓紫髮少年一秒拋開身上緊裹著的黑色披風,還直喊著好熱。
「應該、快到了吧。」停下腳步掏出地圖查看,背著的行囊有些重,其實走了這些路庫勒尼西已經有些無法負荷,此刻的艷陽高照更是讓他有種快要中暑的感覺。雖然古籍記載過這世界的地區氣候,卻沒想到竟詭異至此,一點緩衝都沒有,根本來不及適應。
「嗯,應該就在這附近了。傑多先生,」喚了一聲,重新背起沉重的行李。「可以麻煩您幫忙找一下附近嗎?」
上一秒原本還緊緊裹著黑斗篷避寒,下一秒立刻受不了的炎熱掙脫開來,「哇喔!好熱!」瞬間驟變的天氣,使的少年忍不住用手搧風、做起人工風扇來,這一路上,令人咋舌的天氣變化讓他吃足了苦頭。
帶點憐憫的眼神看著庫勒尼西,那身厚重的衣著和連日趕路的疲勞,早已讓他不堪負荷,疲憊和升高的氣溫都反應在他臉上,酡紅的臉頰像喝了酒似的,還不時擦著冒出來的汗水。
聽到他透出一絲虛弱的請求,便二話不說的加快腳步尋找,離開前還吩咐他暫時待在樹蔭底下休息、緩緩氣。
與康拉德分離後無暇去在意男子是否有順利進宅邸、進宅邸之後又要由誰來迎接,滿腹的心思都只放在眼前出現的斗篷、和斗篷之下的少年身上。
並沒有貿然出聲打擾,而是在快步接近後找一處十分靠近的所在,壓抑住翻湧的情緒靜靜打量,不斷將眼前人與久遠的回憶互相比較,然後吃驚地發現幾乎沒有變化。不由自主地眼神ㄧ暗,心知對方依舊沒有逃過自己賭命期望改變的命運。
但瞬間又想起了艾依查庫,煩擾的臉上終於露出些許微笑。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塵歸塵、土歸土,如今站在這裡的是重生過的阿貝爾‧道恩贊多,不再受命運的過度牽擺及捉弄。
沒有想要掩飾身型的打算-這麼大個人也不可能期望對方真得沒看見-就這麼大剌剌走向前,一面忖度著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才分神想著庫勒尼西那孱弱不堪的身體該如何改善,下一秒便迎面撞上一堵人牆,由於分心、腳步完全沒有減速的緣故,少年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暈呼呼的,誰知道在偏僻的地方會撞上一尊不知名物體呢。
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定睛一看,恩、果然是堵人牆,還是個全身硬邦邦又不穿衣服的裸牆!
站了一會兒發現對方沒反應,但依舊擋在路中間,便忍不住開口,「喂、這位大叔,擋在這是想跟我收過路費嗎?」沒有說出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口號已經很給面子了,還想跟我收錢吶,門都沒有!
無緣無故被撞了一下有點生氣,雖然這堵裸牆看著有些熟悉,但還是不能忽略被撞疼的感覺。
「我可沒有要收你過路費,怎麼敢呢,親愛的傑多。」忐忑觀察著少年的反應,臉上因為緊張而面無表情,散發出凝滯的氣勢。
看著少年明顯地戒備,不禁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難道這世界有了一個艾依查庫之後,緊接著傑多也沒有任何記憶嗎?倒也不是想要再續前緣或怎地,純粹只是對於過往的一種感慨,與些許的心酸。
聖女之子、火焰聖女。你們想要的是什麼局面呢?心思越漂越遠。
一聽到沒有要搶錢的意思,少年立刻冷靜了下來,保持著警戒,開始打量起眼前橘黃色長髮、裸上身的男子。
「嘛、難道是我太有名了嗎?連大叔都認識我吶。」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其實心思早已飄到別的地方上了。
這年頭怎麼人人都叫的出我的名字?不只是剛認識不久的庫勒尼西,亦或是眼前的男子,從語氣上來看似乎還認識我的樣子,再加上對那人奇異的熟悉感也揮散不去……
狐疑的看著男子,還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罷了,順其自然吧,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宅邸。
「傑多,你真的不記...」衝動地問出口,卻在中途忽然冷靜下來。那雙乾淨的眸中沒有任何一絲戲謔或是眷戀,所擁有的不過是熟悉,這個程度的感覺,僅此而已。
「那個,不請遠方那位小姐一起過來嗎?你們看起來像是在外旅行了很久,不介意的話可以到宅邸裡休息一下。」能留下來那是更好-在遇見康拉德時的內心想法再一次的浮了上來。
傑多的能力應該不會隨著記憶喪失而消失才對,這點艾依已經充分證明了。這樣等於迎來一個很有力的守護者呢,希望他能看在自己感覺起來還算熟悉的份上留在宅邸。
發現對方的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抬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追問,但下一秒立刻被小姐這個詞給帶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小姐?自己哪時候和什麼小姐一起行動了怎麼自己不知……咦、等等,他所謂的小姐…難不成是在說庫勒尼西?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少年的心中樂不可支,顫抖著身子,忍住大笑,只差沒在地上笑得直打滾來表示他此時此刻激動不已的心情。
「噗哈哈哈~好、我會請那位小姐一起過來的,大叔請稍等呦~嘻」少年加大笑容和男子打聲招呼,便往來的方向跑回去。
想著該怎麼打趣庫勒尼西的少年露出笑容,只是背後的小惡魔尾巴怎麼樣也掩飾不了的左右晃阿晃。
望著紫髮同伴歡樂的跑回來,心中總有不好的預感——尤其深淵在一旁笑的樂不可支,甚至在空中翻了好幾個滾,感覺就沒什麼好事。
即使如此還是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拿著手帕輕按去臉上的汗,對著少年露出微笑,「辛苦您了。找到了嗎?」
「當然!這點小事怎麼可能難得倒我吶。」少年抬高頭,自信又驕傲的說著。
「差點忘了正事,尼西尼西、剛剛撞到的裸牆說可以帶我們去宅邸哦!」還吩咐我要帶尼西小姐過去呢,好期待到時候雙方的反應、嘻嘻。
少年輕拉著褐髮少年的另一隻手,微帶保留、興奮的說道,眼睛還一閃一閃的,雖然另一個少年一頭霧水,但還是重新拿起行囊,一同前往。
見傑多拉著人走近,禮貌性的伸出手接過行囊以減輕兩人負擔。見那名女子長髮些微散亂、氣息亦是不穩,如果不是天氣炎熱再加上知道兩人遠道而來,腦中的思緒還真會轉到一些不該轉的地方去。
「傑多,不介紹一下這位美麗的小姐給我認識一下嗎?」微微挑眉,用戲謔的語氣帶過看見兩人手拉手過來時心底產生的異樣感覺,殊不知卻見那位女子臉色暗下去,看起來混合著無奈與氣憤...
「呃、我說錯什麼話了嗎?抱歉。」手搔了搔腦後,決定還是先道了歉再說,畢竟遠來是客,如有怠慢那就太不禮貌了。
果然啊。
輕嘆口氣,怪不得少年帶著賊笑而深淵根本笑的翻來滾去。望著一臉困惑的男子,不知道第幾次的無奈語氣。「不好意思,我不是小姐。」
沒有表示是否接受道歉,只是看著對方迅速變化的諸多精彩神色,停了一會才若無其事的繼續說下去。「我的名字是庫勒尼西,您好。」
「庫、庫勒尼、尼西你好,我是阿貝爾。初次見面很抱歉我遠遠看到你長髮飄逸又穿裙子所以誤會了...該不會其實這也不是裙子吧?」窘迫加上尷尬導致說話顛三倒四,最後連重點都丟失了,讓自己好一陣懊惱。
見對方依舊鎮定自若,於是很快也冷靜下來,只是在冷靜的同時,背後好像涼涼的...迅速轉過頭看卻沒有看見任何可疑事物,困惑著又轉過頭,甩了甩頭髮決定忽略過去。
聽著阿貝爾顛三倒四不知所云的話語實在很無力,可還是及時阻止了深淵將人甩上半空。剛見面就下重手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在一切皆處於未知的狀況之下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沒關係。」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確定對方冷靜下來之後才繼續開口。
「阿貝爾先生,可以麻煩您帶路嗎?其他的我想邊走邊問。」
「沒問題,兩位...呃,就跟著我走吧。有什麼問題都可以盡量問沒關係。」盡量釋出善意以彌補先前犯下的致命錯誤,心下倒已沒了忐忑,只有些許懊惱。果然是離開人太久了嗎?鎮日裡腦袋只打轉著他的身影,導致一切除了他的事物在眼中都是一片清晰的模糊。
說是清晰是因為眼睛沒有問題,望出去的視野風景良好,顏色也不會有太大差異;模糊就是焦點無法集中了。對於這原因一方面感到無奈,卻又甘之如飴。
隨時注意著腳步維持不緊不慢的速度,在注意到庫勒尼西似乎有些疲累後,不著痕跡地漸漸將速度放緩。瞧著傑多像是一臉無事那般,不禁感嘆著這人倒是生前死後都一致,永遠有用不完的活力-前提是有源源不斷的糧食補給之下。
思忖著宅邸現況,卻也被略感飢餓的狀況打擾,索性在庫勒尼西還沒整理好問題之前問起兩人喜愛的食物,好在回宅邸的第一時間動手製作,聊表招待與歉意。「傑多,你們在外面走了這麼久也累了吧?有想要在宅邸吃到的東西嗎?雖然有些凋敝,但弗雷特里西倒是把廚房整理得不錯,功能齊全。」
早在阿貝爾和庫勒尼西對上的那一刻,就先找好位置坐下,咧開嘴偷笑、等著看好戲。
在旁邊觀望了一段時間,已經忍笑忍到快內傷了,尤其看到那裸牆尷尬又赧然的表示歉意和尼西一陣青一陣白的難看臉色,少年終於忍不住爆發、不顧情面的笑倒在地上直搥地。
這下子阿貝爾身上的冷汗流的越來越多,而庫勒尼西的臉色則是越來越黑了。
或許是想打破這尷尬的氣氛,兩人適時的轉移話題,決定了接下來的目的地,由裸上身大叔帶領我們回宅邸。
步行途中,裸牆體貼的詢問,雖然覺得繼續看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經過剛剛的劇烈消耗,肚子也確實是餓了……再說也欣賞的差不多了,以後還要一起相處,還是要留點情面、適可而止吶。
「肉!我想吃肉呦~♪」衡量完利弊得失後,心情很好的少年很配合的接了話,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打趣吶。
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飢餓--或者該說是沒有食慾,天氣太過炎熱而身子過於疲憊,所想的只是先回宅邸好好休息,其他的生理需求都等休息過後再說。
還記得布朗寧先生曾經告知宅邸已有四位戰士,只是不知道現下情況有沒有更動......也許還是多問一句比較保險,也可以大致了解現在的狀況。
「艾依查庫、康拉德、弗雷特里西、古魯瓦爾多和瑪格莉特,這是我目前有碰過面的,其餘戰士有聽過的大約還有將近十位左右。雖然這僅僅是個人猜測,不過戰士的數目應該還會持續增加。」大致可以曉得對方何出此問,而自己此番回答的言外之意,是要讓人放心,不管是安全問題或是食衣住行等基本需求都可以互相幫助,不至於出現無人支援的狀況。
回答完基本問題,想想對方既然也是從遠處過來,說不定會帶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消息。欲開口詢問,又覺得初次見面就談這個話題實是過於唐突...看先前與康拉德先生的互動就可略知一二。於是眼神流轉在傑多與庫勒尼西之間,安靜地等待下面的問題。
安靜的聽著阿貝爾說話,腦海跟著轉過相冊上的樣貌。直到最後聽見了女性戰士的名字,不禁微微頓了一下腳步,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前行。「謝謝你,我明白了。」
『怎麼了,庫勒尼西?』幻獸似乎興致很好,碩大的頭顱直湊到自己眼前,似笑非笑。『想起什麼了嗎?』
淡淡的瞥了幻獸一眼,很快的別過頭繼續行走。深淵能夠閱讀他人思緒,自己腦中晃過了什麼牠清楚的很,這句很明顯的就是明知故問。
沒有去在意庫勒尼西聽到瑪格莉特的名字時,明顯頓了一下的腳步。說白一點,重新甦醒的戰士們誰沒有自己的過去與故事?更何況那女人...也不是什麼好惹的貨色,能不沾身便盡量不要輕易觸碰為上。
略略沉了一下臉隨即又恢復雲淡風輕的樣子,忽然想起手上的一件物品恰巧可以充做暖場道具。女性不都喜歡照鏡子嗎,那個四四方方的怪異通訊器在沒使用的時候倒也勉強可以充數,庫勒尼西雖然是個男性,見樣子應該也挺愛乾淨的才是。
未料左撈右翻,行囊裡硬是不見那個四方板子的蹤跡。印象很清楚在送走康拉德後曾經檢查過包裡,東西是齊全的...這下大概知道原因與嫌疑者是哪位了。看著傑多彷彿沒事人一樣,外人或許會被蒙混過關,在自己這裡想要輕易過關就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了。
「傑多,玩玩可以,記得不要弄壞了,那是重要的物品。」無奈的伸手揉了揉少年頭頂,順帶問了一下相關的問題。「你們沒有看過嗎?這樣四四方方的物品照理說應該會在你們清醒那地方附近出現,然後引起你們注意才對。」
在阿貝爾提出之後,便一直在思考到了宅邸後想要吃到的各種大餐,想到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但等回過神來,另外兩人已經聊到天邊去了。
『唔、聽不懂,好無聊吶~不過芙特什麼里肌肉的好像很好吃,還有咕嚕蛙耳朵聽起來像是一道菜的名字……』在聽了一會兒他們的對話後,默默打了個呵欠,有些昏昏欲睡。
拭去打呵欠時分泌出來的淚水,揉了揉疲憊的眼睛,開始東張西望,突然注意到裸牆大叔邊說話邊微微擺動著姿勢時,他的行囊似乎有個亮亮的東西也跟著晃阿晃的,即將要掉出來。
定睛一看,這不是當初自己在收拾行李的時候,所翻出來看起來價值不斐又似乎頗重要的方形機械嗎?
少年想到這裡開始有點興奮,大叔看起來完全沒注意到,很專注的在跟褐髮少年交談,『要怎麼到手呢…』少年眼睛閃過一絲精光,傾刻間左手散發出鵝黃色光芒,在轉瞬之間便消失無蹤,『嘻、簡單簡單~』
在到手之後隨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兩手撐著後腦杓,輕快的吹著口哨,還一邊嚷嚷著,「怎麼還沒到呢~」
豈料阿貝爾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開始翻起了包包,傑多悄悄冒出了一滴冷汗,稍微有些心虛,下一秒就被當事人點名,『嘖、怎麼會被發現呢?』少年百思不得其解。
揮開對方的手臂,有些不太開心,拿出才剛到手還沒有捂熱的方形機械,往對方身上一拋,還給了他,「哼!這麼說起來,大叔的意思是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囉?」雖然不能拿來變賣,但是知道它是什麼也是蠻重要的。
「這是能夠讓戰士們彼此互相溝通的通訊器,開機後對著它說話或打字就會看見其他人的回應了。用來呼朋引伴或是找人一起到廚房覓食都很方便-」默默盯著傑多在聽到後一句話時露出的閃亮眼神,很識時務地接了一句話,內容是等同於當場挖坑給自己跳的舉動。
「咳、其實我也會做些食物,像是烤雞或是烤肉那一類簡單的菜還難不倒我,傑多你若是真的餓了,我的房間就在廚房附近,很好找。」
愉快的談話氣氛讓自己很快遺忘了庫勒尼西的存在,舉手投足間都維持在禮貌性的舉動而沒有絲毫踰矩。一邊沉浸在回憶裡;一邊感受著兩人之間不復以往如此緊密靠近的陌生感覺,而在失望之於闖進腦海並再度牢牢占據一切的,自然是艾依查庫的身影。
臉上悄悄浮出一絲笑容,領著兩人回宅邸的腳步在不知不覺間加快許多。
看見那像是鏡子的方形機械後想起自己行囊裡也放著一個,是在宅邸某房間的抽屜中翻出來的,原來有著這樣的功能嗎?
雖然內心還有許多問題,不過看傑多與阿貝爾像是老朋友般熱烈聊起關於食物的問題,也就不好意思再開口詢問。到了宅邸也許還可以翻查資料,也有更多的人可以給予幫助,不急在這一時。
很快的三人就到達了宅邸,傑多纏著阿貝爾要吃烤肉,自己則只想先行休息。阿貝爾簡單的指點了房間位置之後就帶著傑多前往廚房,留下少年一人往寢室的方向走去。
--不,不是一人,旁邊還有隻幻獸叼著行李飄浮在側。由於庫勒尼西實在是太累了,考量在三後終於決定讓深淵幫忙提著行李。反正這個時段走廊上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人,否則行李毫無支撐的飄在空中應該是一幅很詭異的畫面,足夠讓人當場嚇暈。
不過身為戰士應該心臟都挺強的,不會那麼容易就昏暈才是.....反正不小心撞見了人再說好了。
一邊胡思亂想著,庫勒尼西沿著走廊慢慢的深入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