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公務處理完後隨即去找許久不見的妻子,手中拿著自己栽種的水仙--用了點方法讓花朵不會淍零--走到貝瑟芬妮的花園,四處尋找著女神的身影。
隨著輕而有力的腳步轉入自己領域的,是死亡與陰間的氣息,然而又不盡於此——微風與奧林匹斯神祇的永生光輝,即使在冥府也與其他神祇有別。
刻意不轉身迎接,抬臂將臉埋入面前的枝枒間。
很快便找到妻子,卻只看到對方的背影。心底略起疑惑,仍舊跨步走向人兒,敞懷將貝瑟芬妮擁入懷中的同時,也把水仙湊到對方眼前。
「歡迎回來。」雖已遲了許久,仍在對方耳畔輕語。
不管瑞亞的沙漏已帶走了多少日月,被夫君摟進懷裡的時候,所有不滿都可以遺忘,何況只是這點小小的彆扭?
水仙的清香飄入鼻端,長久以來已成為「最愛」的甜膩,忍不住轉身緊抱住讓自己愛上這自戀花兒的神,「......妾身回來了,親愛的。」
對於這稱呼,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吻過女神的唇瓣後,輕撫其細緻肌膚,像是對待易碎物似的溫柔。
再度湊向對方耳邊,用以只有祂能聽到的音量道:「My precious.」
雙頰不自覺火燒一般燙起來,儘管早不是第一次被如此稱呼,夫妻間更親密的事也做過無數次,每當對方這般柔聲在自己耳邊低喚的時候,總是難以自己。
「夫君......我的星與月。」如此稱呼執掌地府的冥王,似乎不太恰當,然而黑帝斯必然屬於夜晚;自己還在地面上的時候,也最愛勒托和阿斯忒里亞出現的時分。
那是日頭難以比擬的光輝崔燦,令人窒息的奪目,難以割捨的深愛。
看著貝瑟芬妮紅透的面頰,環著對方的手略收緊使彼此更靠近。再聽到星月的形容後,更是無法扼止地吻過吐露動人情話的唇。
千年來唯有貝瑟芬妮能打動祂的心,千年後亦是如此。
直至貝瑟芬妮的鼻息有些紊亂才離開,眉眼帶笑看著深愛的妻子,無論是什麼模樣都深得祂的喜愛;比起貝瑟芬妮隱晦的稱呼,祂更擅於直接表達,這或許是因為那我行我素的性格使然。
對雙頰潮紅的溫度早不陌生,畢竟只要是在夫君面前,對方總是有辦法輕易讓自己露出這種模樣——祢真的是冥王而不是厄洛斯麼?似乎有一次真的這樣問了出口,然而換來的只是對方難得的笑聲。
仔細一想,自己這樣的選擇在其他神祇眼中看來,都是匪夷所思。沒有哪位神祇能想像自己會願意留在暗不見天日的冥府,沒有花香鳥語和自己少女時代喜愛的水泉、林陰,只有死人的嚎哭、咒詛、呻吟與悲憤、絕望的氣息。
然而在冥府的正殿,黑帝斯為自己建築的王宮裡,死人與亡魂無法在未經傳喚的情況下進入,除了主人外徹底安靜的世界,比奧林匹斯寧靜太多的樂園。
摟著妻子隨意在林間走動,冥界不如陽間擁有美麗且多變的景色,將一切華美的事物都留在陽光下,這裡便只剩無盡的漆黑和絕望。
看向懷中的貝瑟芬妮,唇角揚起無從分辨情喜怒的微笑;當初是那樣霸道地奪走女神,如今對方卻這般死心踏地的愛著自己,還有什麼好不滿足?
「最近又是哪個亡魂絆住了祢?」倚在夫君懷裡,不禁有些擔心花園中有什麼不夠得體的地方。畢竟也好一段日子沒有打理,要是在夫君眼裡有什麼疵漏,那可不妙了。
在諸神之中,對瑞亞的沙漏最有概念的,恐怕還是自己了。那是每年如一的規律,凡人無法剝奪的循環,自己力量的反覆,與夫君相處的限制。正因如此,更討厭在夫君面前失態——那是多麼可恨的狀況!
明明,能共享的就那麼少了。
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不想拿公事來讓妻子煩心,畢竟能夠相處的時間原來就不多。
好在自己有數位能幹的部下,減少了許多公務,為了掙取溫存的時間,這幾日可能要辛苦艾亞哥斯些了。
「夫君,祢是不是忘記妾身是誰了?」對這種敷衍有些不滿,好說也是害自己夫妻相聚時間又少了大半月的可惡傢伙,就這樣打算胡混過去是不是太寬容了?
「如果是公事,妾身還是能幫忙的。」兩個總比一個好,何況是這種沒法用消去法累積的內容。
「My precious,我不想拿公務讓祢心煩。」瞧人一臉慍怒,或許再遲些安撫,就會衝進判官的辨公室將亡魂全打入地獄,自己可不准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雖然是寵妻,但在這方面還是有自己的準則。再說貝瑟芬妮對外的冷酷,或許比自己更甚。
「如今判官只有艾亞哥斯一人,說不得要祢分擔。可是......」還有希彌斯在,總不該全累積到冥王身上。何況,自己也不是沒有處理過類似的求情,儘管所下的判決嚴苛得連判官都咋舌。
王與后同樣擁有裁斷的權力,在天界神聖的奧林匹斯如是,冥府威嚴的黑帝斯亦同。
「既然都在我身邊了,就好好休息,嗯?」湊向對方頰邊落吻,願意分擔公事祂的確很高興,但總會心疼、擔憂對方是否疲累卻又不願說。
「這句話請容妾身原句奉還。」
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幼兒了,哪會容對方兩句溫言軟語就哄過去?雖然自己的神力中並沒有讀心的力量,這種程度的理解還是有的。
「只要祢的公務未了,妾身除非也和祢一起,怎麼能......算是留在夫君身邊?」只要坐上冥后的寶座,即等同分擔冥王的決定、共享冥王的權力。
從不甘願只作為漂亮花瓶一般的附屬品,無法為夫君盡力的話......那除非是被嫌棄了吧。畢竟願意與配偶分享權力的神祇,也不多見哪。
聽見對方話忍不住揚起笑,將少女摟入懷良久才鬆開,只能說貝瑟芬妮實在太了解自己了吧。
「是吾沒有顧慮到祢的心情,抱歉。」或許只有妻子能讓自己這般柔軟吧,對於他人、無論人神都是冷酷且殘忍的。
連自己這點任性的小心思也被完全包容,低著頭不願離開夫君懷裡,是羞澀也是難以形容的滿足。數之天上地下,能得夫君如此寵愛的女神,除了自己外還有幾個?
輕環著貝瑟芬妮的腰際,任由對方倚靠自己,祂不能也不願拋棄妻子,若說世界裡,唯一無法對之狠心的就是貝瑟芬妮了吧。
如果可以的話,就此這樣下去......不過,傳出去讓別位神知道似乎不太好聽?冥王因為抱老婆而曠工什麼的。
「夫、君?」
思緒被妻子這聲呼喚給拉回,垂首看著數千年來不變的容顏,細細落吻。
「是該回去了。」
回應著夫君的吻,然而該問的也不能含糊,畢竟這位的兄弟可是太擅長打馬虎眼了......雖然,冥王從不會這樣,尤其是在自己面前。
「那麼,妾身也一起過去?」
「一同吧。」嘴角微微勾起,祂深知自己是無法拒絕妻子的,摟著人緩步返回冥殿,只為那多一絲的相處時間。
雖說是永生的神祇,卻依然如凡人般有情有愛,會思念、會擔憂;反之人類短暫的人生中,就能體會並了解這些,神祇在這方面或許遠遠不及凡人。
將近冥殿時又有點猶豫了,這樣被其他的神或亡靈看到,似乎有點不成體統?
不過,怕什麼?自己和夫君感情好還礙著誰了?似乎是東方人有一句這樣的話吧......閨房之樂有勝於畫眉。
似乎是注意到貝瑟芬妮的神色略有遲疑,手下將人摟得更緊,一同踏入殿內。
看見此景的眾神面部表情微妙,卻不願冒犯冥王冥后,連忙想扯出笑容看來卻格外扭曲詭異。
見著底下眾神的詭異表情,唇角冷冷勾起無聲的威嚇,隨著夫君坐上屬於自己的王座。
雖位居地底卻俯視群生,掌管連神王宙斯都無法抗拒的力量--睡眠、死亡、命數。
看著身側的貝瑟芬妮唇角揚起一抹笑,是驕傲也是滿足,自己能擁有這麼位美麗、芳心屬己的女神。
沒看漏夫君笑弧的溫度,那是只會因自己而起的模樣,心神一盪,俯身往夫君手邊靠過一點,壓低了聲音。
「早些完成工作,陪妾身到愛麗舍走一圈好麼?」
「自然,陪祢走多久都行。」
輕聲回應貝瑟芬妮,伸手輕撫對方葇荑,溫暖妻子向來略低於自己的體溫。
享盡人間與神界的榮華與權威,又有如此溺愛自己的夫君,自己還能多奢求什麼呢?
抽回仍留戀夫君掌心的指,挺身朝底下掃視了一圈,隨即有知機的神祇開始帶上亡魂來。
如果不快點完成工作,那麼過來這邊就沒有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