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役】望著案上積著的各項報告焦躁不已,憂思與希望日夜在胸中纏鬥,疲憊不已卻也難以成眠,新裁製的鮮紅戰袍早被漿洗得泛白也鬆了一圈。然而就是在如此艱困的景況下,城中軍民反而得以緊密團結、互相照應,這是眼下唯一得以感到安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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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軍雖沒有進一步攻勢,但守城的日子多一天就是少一分勝算,尤其糧食損耗情形嚴重,再怎麼結縮用度,最多也只能再撐一個月;先前於城外相應的朱異將軍因反遭敵襲,損失糧資據點,後又因不願受錯誤調度,已於鑊里遭大將軍孫綝處斬,而此後就再無援軍消息。
「大人,」謀士蔣班拂開了案上厚積的報告,「看這情況,援軍應該是不會來了,我們必須趁著城中軍士士氣正旺,取敵軍稍弱的據點之一集中攻擊,雖不能大勝,但總能突圍!勝過待在城裡等死啊!」伸指往眉間一捏,以求暫緩額中悶痛,「何出此言?守備是我方唯一的優勢,若是不待援軍、隨意出城,只會徒然折損兵力。」
「在下斗膽請大人重新思考,」立於蔣班身後的焦彝往前一揖,「大將軍孫綝斬殺朱異後便撤軍返回建業,說是要重整態勢再出兵,實是已放棄解圍,要坐壁上觀啊!若是大人遣重兵從南邊衛城出發,對最近的敵方據點進行猛攻,不但能突圍,或許還能奪取些糧草啊!」
蔣、焦所言有其道理,可仍然覺得突圍之舉過於冒險,若是失敗,可就真一敗塗地了!
權衡中,文欽於一旁抱臂輕哼,「說甚麼援軍不會來,你們才要仔細想想!諸葛誕可是率了十萬大軍投靠大吳的,又是在吳魏邊境起事,孫綝怎能不乘此機會北伐!而且說白點,如果建業不出兵救援,我們都會死在這!如此一來陛下和將士們位於江東的家人怎能接受!再說,過去曹魏沒有一年不發生巨變,只要我們堅守不出、靜待其變,局勢總會有所不同,為何要在此時冒險突圍!」
雖然過去以來並不欣賞文欽,但其所提出的觀點較為保守穩當,且目前雖然艱困,可還沒到必須突圍之必死險境,「有理,突圍之舉風險太大,不能讓士兵白白送死,既然士氣尚穩且高,那更該堅固守備,孫綝大將軍必會來援,吾等不可先自亂了陣腳。」
「大人……」蔣班正欲進言,卻被突然闖入的傳令兵截斷:「報、報告!全懌、全端將軍率部眾千人開東城門投降了!」
震驚之餘,急忙快馬趕往東門,下令附近部隊出動搶回城門、使藉車備妥重石和滾水,並重行架設投石車,隨弓箭部隊發動攻擊,且算暫時擊退了迫近的敵軍。
騷亂稍穩後,極目遠眺敵軍壕溝,怎麼也無法理解為何全懌會降敵,搖了搖頭,來回踱步。聞訊趕來的王祚揮舞著手裡的一紙書信道:「將軍!末將在自己帳中發現了全懌留下的信!說是陛下因全懌、全端二將無法助壽春突圍,將要屠其家人以示懲處!所以他姪兒全輝已經攜家帶眷先自行投魏啦!信末還要我,謹慎考慮自身處境……」說到最後,原本一驚一乍的王祚遲疑了語氣,畏畏縮縮的看著吾。
聞言大怒,「『考慮自身處境』?!那麼你也要背叛吾嗎……」話才說了一半,卻被一個閃雷般的念頭炸醒了,「蔣焦二人的背景豈不是亦與全懌類同?」扔下驚恐的王祚,奔回本營,直衝軍議堂,一鞭掀翻了蔣班和焦彝,「虧吾多年來信你二人所懷之智謀是為吾戮力不懈,如今卻連你們都要背棄吾!」語畢便要引臂鞭擊二人,卻被隨行跟回的唐咨給拉住,「大人息怒啊!」
「閉嘴!這兩人必定與叛將有所勾結!否則為何勸吾使重兵朝城南突圍?還不是要待城內大軍出盡後使叛將開東城門引敵兵攻佔壽春!」「不、不是的!」「大人明鑑啊!」蔣班、焦彝二人趴跪於地,顫聲求饒。
唐咨急道:「大人請冷靜!這只是巧合!蔣焦二人甫才提出突圍之說,全懌便開城投降,可見兩方並未謀議共識,否則豈不壞事?況且蔣焦二人服任大人已久,其家屬皆在壽春,不能受制於人,怎可能輕易背叛?」甩脫了唐咨的壓制,將鞭頭迫向其喉間,「你的家人也在江東吧?叛將一定也留了類似的信息予你,這要吾怎麼信你!」「大人!」
僵持中,只覺草木皆兵,不但城外受敵包圍,甚至連身邊親信也全都別有用心!慌亂、失望與恐懼縷縷合成憤怒的綿密織網覆遍全身。可是,眼下也只有這些人可以幫助自己,何況蔣焦二人和全懌、全端並不相同,與吾之互信基礎並非一朝一夕,經過多年磨合出之理念與情誼怎可能如此脆弱!
數個念頭在吐納之間來回,慢慢緩過了氣,這才收回了短鐵鞭,「吾就再信你們一次,可要是……」睜大了佈滿血絲的眼睛,青筋浮於眉間如眥欲裂,「……讓吾發現了二心,必不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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