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解藥塞入藥的項圈裡,頭一次莫約也是最後一次的將他綁再稍遠的地方限制行動。
「藥君、乖乖喔。」摸著狗兒的頭。
「能、看到、妳活著,我也、很開心哦。」
扯開一點不帶笑意的微笑,原本輕握緊刀柄的右手繃緊,護手與刀刃發出鏗鏘聲響。
一點也不想碰上這個情況,雖說老早就覺悟了縱使在最後相會也必然是個不得不做選擇的時候,但自己果然還是一點也不願意。孔雀羽色帶著交織複雜的悲傷看著少女。
「如果赤君、贏了,鴆有東西要給赤君。在藥君的項圈裡。」歪歪頭,像是不放心的補充。「一定、要去拿喔。」
一如往常的軟軟語調,就像這場決鬥無關生死,就只是平常的一場比劃而以。
其實也是想多說一點話,多一點點相處時間。
真的有辦法毫不留戀的結束朋友的生命嗎?自己不敢想像。
視線飄移到遠方被箝制行動的藥。這是她的選擇。
頭一次這麼覺得,覺得很想逃。然而再怎麼逃、在這種地方哪裡會有多美好的結局。
而,在這一瞬任何的猶豫與動搖都是對下決心者的不敬吧。沉下雙眼,於是自己如此選擇。
「我知道、了。」
壓低的劍身隨著反手的姿勢揚起,孔雀羽色折熠著光芒。
對方認真的表情讓自己笑了,開心的。
「開始吧。」
不可思議的心下突然踏實了,所有的迷惘都被拋在腦後,只有現在、專注在眼前的人身上。
獻上對朋友的最大敬意。
在心中默念,率先將兔子君龐大的身軀揮舞過去。
兔子君是布娃娃,但是身上淬了毒、布料也不是一般的布料,一兩次的斬擊無法即刻毀壞它。
看到對方將兔子娃娃用力揮來,旋身往斜後方閃過,幾乎是在下個秒數之間跨步來到少女的側身。
自己沒有忘記少女的能力是用毒,因此這一次的廝殺得特別小心。緩下呼吸,順著少女揮舞兔子的半徑使刀,一瞬刀鋒與兔子娃娃相擦而過,彼此都還未有任何損傷。
稍微為對方的速度感到驚異,退開的同時順手把藏於右手的毒粉灑了出去,只要可以緩住對方的動作自己勝算就大了一些。
紅光閃過孔雀羽色,瞬燃而滅。先是往少女的左側而移動,刀刃順勢劃破上個留點的空氣,細小的粉末灑落在地上。
「差一點呢。」
說著反身以刀鋒劃弧,率先劃破了少女抓著的兔子耳朵。
「下次、就不會差一點了。」有些嘟著嘴的回道。
雖然兔子君破掉有點心疼,但是這樣程度還縫的好。再度將兔子君揮擊過去,手背上的號碼閃動著光芒。
就刀柄吧,一邊想著赤音手上握著的武士刀刀柄發出了同色光芒。
雖然不知道刀柄會被賦予什麼樣的毒性,但可以讓對方棄刀的話就能更一步的靠進對方。
在兔子娃娃朝自己襲來的前一秒閃身而過,落下腳步的同時刀柄上傳來刺痛感使自己右手指間一陣發麻,在那個瞬間捆繞右手的皮繩從手臂鬆下,左手按住將其包裹刀柄,試著使自己與毒素隔絕而不要更嚴重。
真的是不會差一點呢,瞇起眼笑出聲來。
雖然右手變得遲鈍,不過身體其他部位都還正常,大概是長期用藥而對於輕微的毒性稍微能夠抵抗吧。
但那僅限於輕微毒性的情況。
沒有時間思考太多,右手仍搭在刀柄上,左手變成重心控制刀身,這次選擇在對方轉身之前的半徑攻擊。
刀鋒與兔子再次相對,比方才還要使力而暫停呼吸,這次刀刃用力地穿過布偶的頸部。
退開距離,紅光落下,稍微掩住了口鼻輕輕說著:「對不起呢。」
「赤君、真的很厲害呢。」對方沒有如自己料想的棄刀,兔子君又被扎了一刀,大概下一擊就有碎裂的危機。
不曉得碎裂之後還縫不縫的回去?沒有兔子君的話,會很困擾的。
稍稍分神瞄了一眼在遠處汪汪叫的藥,嘆口氣。
下定決心似的將手探入兔子君的裂口往對方的左邊欺近,抽出手的同時將綿花往對方的眼睛灑去。
「唔、」
因為對方朝左邊而來霎時停頓,而因為經驗所以幾乎是在少女拋出棉花的同時閉上眼,以抬起雙手閃爍紅光的刀鋒與包覆袖子的左手臂抵擋,然而右手的麻痺果然還是些許影響舉刀的速度。
這樣就沒辦法了,深諳毒性至少在這過程之間退去,手部動作緩慢對自己著實是個傷害,於是換下防禦的動作,閉著眼睛依靠感知揮出可能染毒的刀口——這次不是對兔子布偶,是對著少女。
閃躲不及,以自己的實力不可能閃躲過去。但其實也沒有要閃躲的意思,刀鋒劃過阻擋的右手臂。
傷口沒有很深,飛快的檢視自己的狀況,稍微又退開了距離。
「赤君。」軟軟的叫喚。「不可以、留情。」
絕對、絕對不可以留情。
不然她也沒有辦法認真,他們所下定的決心不應該被這樣子白費。
聽見少女的話語,充滿決心的迫切。那是、期望嗎?
少女柔軟的聲線壓在耳際,堵住呼吸,無形地刺穿心臟。背負著這樣的期望,好痛好痛。看著刀鋒沾上鮮血而縮回雙手,在那個剎那,自己確實哽咽著無法做出任何答覆。不過,自己同時好像理解了什麼。孔雀羽色直盯。
趁著對方因為疼痛而反應亦變得遲鈍時換動自己的位置、衝向少女突砍,那一刀是對準著少女手中的兔子,而力道之強是打算將兩方一併貫穿。
不過力道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小很多,自己只聽見了劃破布偶的細微聲響,於是連忙向後退去而止住呼吸,避免被布偶棉花裡藏著的毒給潑灑到或將其吸入體內。
差一些些就連同自己一起貫穿了。
很痛對吧?心裡一定是很痛對吧?
自己知道的,因為自己也是這麼痛。現在已經知道這不是心臟病也不是中毒了,而是一種情緒。
拉開笑容,眼淚卻也流了下來。
將已經破碎的兔子君放在旁邊,黑色的西裝外套也脫了下來。
右手的袖子被緋紅色沁染,鮮血順著手臂滑落在地上滴出了點點印子。
兔子君一離手,思緒就漸漸清晰了。張大向來渴睡的眸子,赤音的身影清晰的映入眼簾。
「上了。」低聲的說,像是說給對方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迅速的向前逼近赤音,一邊彈出自己的血液,配合著左手掌心中的毒粉同時襲向赤音的門面。
屏息在少女逼近前一刻退開,顫抖發麻的右手抓緊刀而後壓低身子以左手拉起原本包覆刀身的麻布。染上以褪乾為赤褐色血跡的麻布在空中揚起,旋出一個浪狀的圓形,強烈迎向自己的殺伐氣息與布幔的遮蔽一同隔絕了自己的思緒。
整個空間好像被分離了出來,在四方狹隘的世界裡只有自己與少女,彼此的節奏突地變得緩慢。自己非常記得這種本能迎接殺意的感覺。
充滿了,樂趣與快感。
於是自己放開拋布的左手,而立即搭上劍柄趁著落下前的間隙劃破布料。
砍中了。砍中了哪裡呢。
閃身跳開原本的位置,在少女身側落地之時些微地踉蹌。看樣子剛剛並沒有完全躲過。
不過,沒關係的。彼此受到的傷害越多,所造成之反動則越大。
「我已經不會、住手了喔,尹鴆。」
疼痛的盡頭是會感到愉悅的,或許就是現在吧。
「這樣、很好。」反應速度不及是自己最大的弱點,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按壓著側腹的傷口,深深的吸口氣。
「鴆很開心。」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把話語傳達出去吧。「鴆很開心、認識赤君之後、所有事情。」
一邊說著話,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
要快點、快一點才可以,趁迷霧完全壟罩自己的思緒之前,把話語傳達出去。
儘管現在的赤君不理解,但是清醒過來的時候就會懂的。
「赤君沒有錯、做得很好。」歪歪斜斜的一躍而起,將手上的藥瓶一起投擲出去。
只要瓶身碎裂、腐蝕性的毒液就會潑灑出來。
看到對方丟出來的藥瓶而一點也沒有怠慢,不用思考也能猜出被潑濺或是瓶子破裂之後的後果。從兩人眼神變得鋒利如刀的那一刻開始,彼此的攻擊都沒有最輕只有更重。
是下了一生的決心要暫時忘記過去而靈魂裡只剩要在這置對方於死的思緒那樣子。
第一個落地的藥瓶如預料中碎裂而腐灼地面,自己早已向斜方拉開距離,卻仍不小心被濺起的幾滴毒劑侵蝕腿部。
如被火燙燒般的撕裂感使右小腿感覺冰冷,然後從不過銅幣般的小洞擴散到局部變得紫黑,褲管的布料黏在腿上卻又沒辦法輕易拔掉,然毒性似乎不僅麻痺了腿部亦麻痺了痛覺,或是自己打從一開始根本就感覺不到痛了。
還有什麼在挖空心臟造成更大更大的痛楚,只是這一刻自己沒有辦法有太多的思量。疼痛早就不是這副身軀的威脅。
沒有被毒侵蝕而分心或慢了動作,在閃躲後立刻曳著右腿再一個旋身壓低身子衝出步伐,握緊刀柄,上面纏繞的皮繩使自己的手指變得又疆又麻,卻更有兩者融為一體的錯覺。
自己好像開心的笑了出來,三個豎橫的銀光直直落向少女,如運筆般流暢而充滿轉折輕頓。
「以毒進攻而言、妳已經做得很好了喔,尹鴆。」
十分鐘實在太短,太短太短了。
衣服摩擦的聲音、瓶子碎裂的聲音、腳步聲、赤音說話的聲音,所有的聲音都混雜在一起如同噪音一般轟隆的把她的理智淹沒,連再見都來不及說出口。
「嘻嘻。」笑著,只是稍微的避開進攻的刀刃,甚至有些刻意的讓刀刃沒入自己左臂。
往前踏一步,可以感覺手臂被穿透的感覺。
血液順著刀身大量的流下,連同赤音的右手也染紅了。
「要抓到你了嘻嘻。」犧牲自己的左臂讓刀無法即刻抽出,就這樣短短的空檔右手急速的朝赤音的頸動脈抓去。
只要劃破皮膚就夠了。
孔雀羽色瞠大,左手及時離開刀端,右手因染上血而毒上加毒變得幾乎無法動彈。
毒性什麼時候會加重蔓延自己不知道,只見紅光迸開旋起周圍的塵土,倒吸口氣乾脆連右手也鬆開刀柄,拉下袖子遮住手背改而將近乎報廢右臂反向使出最大的力量舉起,以染血變得沉重的毛衣掩護少女急速而來的進攻目標。
少女的右手緊緊扣著自己的手臂,感覺得到她是多麼想要刺穿衣服深透自己的皮肉。
「換我當鬼了。」
沉沉的回應。那一刻左手交叉在右手底下用力拉出嵌在少女左臂的刀,血花濺出同時也滲透左手,然右邊的麻痺早大於左邊,這已經無所謂了。
然後自己沒有絲毫猶豫的在對方想要退開的同時吃力地伸出右手將少女反拉回來,沾染血卻不失利度的武士刀就抵在少女前方。
「要我數到十嗎?」
孔雀羽色沉澱熱辣的殺意與少女變得銳利的眼眸相應。
已經聽不懂赤音在講什麼了,不過生命有危機了這點倒是很清楚。
「嘻。」這種情況下已經無法避開攻擊了,那麼就只有攻擊了吧?看是自己的速度比較快,還是對方的速度比較快。
剩下的所有,都賭在這一擊了。
無法使力的右手被甩開,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就湊近少女,就像自殺一樣的行為。
自己的臉部在攻擊時間幾近重疊之瞬被少女的指甲用力劃傷接著滲出血絲,而兩人此時的距離就像是要擁抱彼此那般貼近。
然而無力的右手並無法攬住少女。
這樣的擁抱以刀刃成立。
那個剎那自己彷彿氣管被抽出無法吸入任何氧氣,等到意識再次變得清晰時只感覺到一陣冰冷,卻又暖熱。
不知不覺就哭了,在還沒來得及思考的時候就脫口而出了。
「尹鴆、尹鴆。」
這就是終局了吧?連眨眼的力氣都沒有了,但是意識卻清晰了起來。
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血沫從唇角溢出。
赤君沒有錯、你做得很好。
無聲的說著,望著赤音的淚眼連自己的視線也模糊了。
他們之間的死鬥就像是祭典一樣絢爛,用盡生命在那一瞬間的碰撞綻放。雖然輸了,即將死去。但是自己的生命必定會在赤音往後的人生延續下去吧。
勉力的抬眼望了藥一眼,再看著赤音。
「赤君...項圈... ...要記得... ...」用最後的力氣發出比氣音要大聲不到哪裡去的聲音。
少女很快地就失去了呼吸。
還來不及說我還有很多話想告訴妳、我覺得還好在這裡認識妳、我不會忘記跟妳的所有約定、我真的很感謝也很喜歡妳——
失去的感覺是什麼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親手斬斷靈魂的感覺是什麼不是早就明白了嗎,那又為什麼自己的心會像是被掏出大洞那般又疼痛又虛無、那又為什麼自己會連對方的臉都看不見了呢?
抽出紅色的武士刀幾乎是自暴自棄般地拋在地上。
自己的願望真的這麼重要嗎、重要的人的生命是就算下定決心了還是能如此輕易就放手的嗎?
左手握住少女變得蒼白的手,自己的眼睛濕透到無法眨動,只能這樣模糊地盯著眼前躺倒的色塊。
卻又好像可以聽見少女對自己說著:赤君做得很好、做得很好。
那一瞬間自己快要無法呼吸,狗吠的聲音打碎思緒。
最後的約定是解藥,「我、沒有、忘記喔。」
最後只記得自己一邊哭一邊放開了少女的手,然後摸著藥的項圈找到了約定之物。
然後延續著少女的意志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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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痛炸喇!!!!!!!!!
謝謝跟我對戲的赤音中之QQQQQQQ
痛慘!!!!愛慘尹鴆了
赤音居然還下狠手嗚嗚嗚!!!
謝謝尹鴆中之嗚嗚嗚真是愉快又虐又痛的一串(猛擤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