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摔上床鋪,讓工作一整天的疲憊身軀得以歇息。可是大腦還是鬧哄哄的好雜亂,過了這麼多天,侍僧冷淡的嘴臉還是在自己腦海中徘徊不去,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彼此間的距離卻又拉的好遠好遠。
閉上眼睛想要讓自己休息一下,但是卻如何也睡不著。失眠的夜一天兩天,卻又賭氣不想去找混蛋老千--明明就是他的錯,憑什麼要自己先去找他?
右手握拳指尖刮搔著金屬手掌,閉著眼,努力想要逃進久違的夢鄉。
翻過一頁書,在眼前跳動的文字片刻晃動,這才發現天色已暮。將書籤夾進正閱讀到中途的頁面,起身打開房間大燈再回到桌前,一時卻失去了繼續閱讀的興致。
索性拿起自己註記的書籍借閱清單瀏覽,腦海中轉的念頭是明日得挑個時間去圖書館還書兼補書,這樣確保精神食糧的來源不虞匱乏,更可以稍稍逗逗那位認真過頭的屬下--不是說認真不好,只是薩爾卡多往往在某些小地方過於嚴肅,讓人忍不住興起想要捉弄他的念頭。
說到這個,上次交給他的
書不知道看完沒?正好趁此機會走動走動,順道探問一下最新進展。不能怪自己過於八卦,實在是這個屬下阿...挺令人操心。
緩步走到薩爾卡多房前,曲指輕敲試探。這時間,也不知道人在不在房裡。
聽見敲門聲響睜開眼睛,眉間自然而然帶點不悅,連日而來的睡眠不足讓自己情緒不太穩定。翻身、下床,因天氣炎熱而沒有加上外衣,只穿著藍色背心就走去開門,盤算著如果是侍僧來訪一定毫不猶豫先給一拳再說。
不過開了門之後,自己立刻後悔為什麼不加上外套再來應門。
「蕾、蕾格烈芙大人,請稍等。」不敢當著大人的面關門,卻還是趕緊回身,伸手撈過椅背上的外套穿上。不說蕾格烈芙大人是女孩子,在自己的上司面前也不該穿的如此隨意,那實在是太沒禮貌。
原本想開口讓薩爾卡多不必太多禮...想想還是算了。真沒穿上那件外套,依他的個性大概會彆扭到不知道手腳往哪擺。
「薩爾卡多,在忙嗎?有事相詢不知方便否。」見人穿好外衣,斟酌了一下字句後決定採取比較迂迴的問法。
就算方才只是驚鴻一瞥,沒看錯的話親愛的屬下似乎心情不太好,整個人也顯得有些憔悴。或許是過於認真的個性,讓他在工作時習慣性發揮出最佳狀態全力以赴,進圖書館時還沒察覺,一旦進入私人領域範圍就有些明顯了。
眼神平靜地望著眼前人,試圖用平緩的氣氛與磁場先讓浮燥的心情沉澱下來,之後要談也比較方便一些。
不說現在是自己的休息時間,就算是在圖書館工作也要說不忙。雖然疑惑著少女半夜來訪會有什麼要事,不過相信大人的判斷不會出錯,因此仍然將蕾格烈芙大人讓進房間,暫且將個人情緒壓下,挺身立於少女面前,等著接收來自上級的命令。
進了房間習慣性掃描一輪,收到的訊息是無異狀,接下來才開始思考自己該坐在哪裡。椅子嘛,薩爾卡多一定會堅持站著,這樣無法以較為輕鬆一些得氣氛談論;靠在桌緣嘛...結果一樣。
在心底略略嘆了口氣,筆直往床鋪走去,再回頭詢問薩爾卡多得意見。
「床鋪暫借一段時間,汝屈就一下將椅子拉到床邊?這樣或許可以輕鬆些。」
看著少女的舉動,大腦斷線了幾秒,然後一片空白中只浮現一段文字。
雖然明白了大人的用意,不過這是頭一次對大人的要求躊躇了一會。想到的是有自己體味的床鋪、枕頭,雖然侍僧盡責總是定時換洗,不過這幾日的炎熱天氣也讓體味更加濃重,大人躺上去豈不是褻瀆?......
眾多念頭自腦海中一閃而過,可是想當然爾終究沒有拒絕。依循大人的指示將椅子拉到床旁,躬身行禮後才彎身坐下,看著少女泰然自若的躺上床側身看著自己,暗紅瞳眸不禁顯露出些許疑惑,只等著少女開口。
既來之則安之,想不到薩爾卡多的床鋪倒是挺舒適的,不禁微瞇了瞇眼,暫時先在心底讚賞一番。為了避免話題繞到離主題千萬里外的事物,把這事擱在一旁等會再處理。看著薩爾卡多疑惑的眼神,幾次忍不住想要直搗黃龍看他會有什麼反應,但脫口而出的依舊是溫和的問題。
想了一會,終於明白大人探問的是那本掛在房門口的書。
基於大人的命令以及見書就翻的習慣,那之後還是有快速翻閱過內容。書是誰寫的不確定,不過那口吻怎麼看怎麼眼熟--畢竟「野蠻人」的不屑稱呼還算挺特別的,不難認。既然這本書並非出於自己手澤,想必是某平行世界的薩爾卡多所留下的記錄,真奇妙,還有別的世界也發生了相同的感情嗎?
當初看完只覺得不可思議,現在問了感想卻觸動心思,動了動唇,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大人的字很漂亮。」好久好久,才說出了這麼一句。至於對書本內容的心得感想,半句也不想多說。
吾的字很漂亮?這感想前後加起來不超過十個字吧?屬下不會無故敷衍,那就是有意迴避某些重點了。
「吾知道訓練有素的字體可以稱得上整齊...但是薩爾卡多,汝得感想僅止於此?」微微挑起眉,有些意外屬下學會了避重就輕這個技能。並沒有被敷衍的不悅,反倒是感興趣這項技術的來源,想必是在跟那位侍僧周旋時學會了些不那麼必要的事情。
「吾以為、咳,汝與那位...?」講到一半停了下來,思索著什麼。
明白大人所指何人,下意識的抿緊了唇成為一條直線,隨即發覺這種表情像是在不滿大人的探詢,趕緊努力放鬆臉部肌肉。
「關於屬下與混......咳、梅倫先生的事情,大人想問些什麼?屬下會盡力回答。」既然不知該不該開口,乾脆直接詢問,以免自己說溜嘴講出不該說或者不該給大人知道的事情。
「吾的印象中,上次汝在最放鬆時想到得是那位侍僧,過了這麼久,那位給汝的感覺仍是很差?」認真投以困惑的眼神。
自己在定期觀看監視器過濾後的畫面時,沒有感覺屬下有過多的排斥,那難道是一直隱忍?如果猜想有誤,今日的談話就得修正一下方向,必要時更需前去與侍僧好好晤談一番。
不過,第一步好像應該先把他的名字認真記住,從現在開始那位的名字要列於必要資訊,以免被定期刪除。剛剛屬下是說什麼名字來者...梅酒?車輪餅?好像都挺怪的,依照那位的個性與外表,應該不至於擁有這麼不襯的名字,等等再來向屬下確認好了。
「不……」欲言又止是因為不知該如何解釋中間曲折的過程及複雜的發展,何況大人可以不必知道這些事情——對於因感情而讓蕾格烈芙大人關心的自己十分生氣,大人該掛懷的事情不是這些。
「不是差,只是……」思考一會措詞,卻發現這種曖昧不明的狀況實在很難用三言兩語就說明清楚。
只是…?看著薩爾卡多表現出想盡量回答自己的問題而說些什麼話,但又不曉得怎麼過濾的為難模樣,可見得是有發生些事情,而且是讓一向無話不言的屬下感到棘手的問題。
「薩爾卡多,那位侍僧的名字是?」忽然將話題扯遠,以讓屬下感到較為輕鬆、而非掙扎著被質問的感覺。
似乎是有必要前去與那位不知道會叫梅酒、車輪餅還是梅輪餅的男人好好晤談一番,就算是為了完成大業的效率也好、照顧屬下也罷,這都是必要的手段。
不過,在這之前仍需屬下再自己努力一次,假使依舊失敗,便可歸因為侍僧的問題,屆時再對症下藥方可獲取最大療效。
幾乎是反射性的回答,對於大人不再追問感到鬆了口氣。只是名字出口右拳也跟著悄悄握緊又趕緊放鬆,以免被大人看出什麼端倪來。
瞧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的得力屬下在疑惑什麼,於是輕描淡寫地解釋。
「被判定為不重要的資訊,會定期清除。」末了,附上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並盯著薩爾卡多好一陣子,直到對方坐立難安才掩嘴呵欠。
「薩爾卡多,夜深了。借汝房間歇息可否?」拋出一個爆炸性的問題,滿意看著屬下僵在當場,悠然等著答覆。
第一個冒出的問題並不是自己要睡在哪裡——應該說這根本毋須疑惑。自然是離開房間,或另找他處歇息、或熬夜到早晨,雖然這麼做的話隔天工作肯定就會打瞌睡。
或者說,疑惑的是大人為何要睡在自己房間,想必不會是覺得自己的床躺起來比較舒服這類的蠢理由。
躬身領命後簡單交代了房內所需物品擺放位置,接著便即告退,打算去大廳沙發睡上一晚。
「對了,」看著那踏出房門一步的腳又瞬間收回來,並原地轉了一圈,認真的眼眸望向自己,忍不住勾起一抹興致盎然的微笑。「記得不能熬夜到天亮,至於睡的地方...吾知道汝一定不敢睡吾的房間,不如就去梅倫先生那裡暫歇一晚,畢竟宅邸裡汝最熟得應該也是那位先生才是。」
如果連這次機會都把握不了,那侍僧大約也無可救藥了,是時候該考慮把屬下的思想重新教育一番。想到這裡,便開口提示最後一句忠告。
「沒有好好在床上入眠可是休息的大忌,吾不想隔日早晨看見睡眠不足的屬下及侍僧。」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接下來就看造化吧。揮了揮手讓屬下好好思考,轉個身拉上被子閉上眼,切換成睡眠模式。
當然,監視器沒有忘記把那一間房暫時調整成畫面不被自動屏蔽的狀態。一般而言自己沒有偷窺戰士私生活的喜好,但凡事都有突發狀況,相信屬下不會太介意的。至於侍僧,這點小事情自然不會讓他知曉。
「蕾格烈芙大人……」喊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回絕。畢竟自己向來把少女的話奉為圭臬,這是根深柢固銘刻於靈魂即使死亡也沒有忘記的敬畏。
何況蕾格烈芙大人完全不給自己反駁的機會,迅速切換為睡眠模式——想當然自己不可能去吵擾蕾格烈芙大人安眠。無奈之餘操偶師只得往少女的方向再度躬身行禮,隨後退出房間,輕輕的帶上房門。
想到這就心情沉重,卻半點沒有想反抗的想法。不提自己不喜歡陽奉陰違這種事情,大人的能耐自己很清楚,宅邸監視器都掌握在她手中,雖然不遵照命令大人想必不會給予懲罰,可是比懲罰更嚴重的、會是大人對自己的失望。
所以最終還是站在侍僧房門之前,閉眼、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要一看見對方就拔拳相向。
然後抬手,叩了兩下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