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最熟識的身影,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然而自己腦中卻沒有一絲關於對方『名字』的資訊。
試著喊出聲,卻因乾燥而起的刺痛感侵略著喉頭,不斷輕咳的難受感讓自己不禁蹙起眉頭。
撐起沉重的眼簾,漆黑且冰冷的空間,讓自己也無法確認是否真的已經睜開雙眼?
身後柔軟的床墊讓這飄渺的空間中多了幾分真實感,如鉛般沉重的身體讓自己放棄了起床的念頭。
看不見一絲光線,無法從現有資訊中判斷身處的空間為何處。
挪動著手肘,碰撞到硬物的觸感不經引起自己的興趣,指尖順著物體軌機方向觸摸著,推論應該是副金屬的眼鏡。
『眼鏡?擺放在自己身邊應該是屬於自己的物品吧……』心中推論著,並將其帶起。
在觸摸到眼鏡的同時,指端也同時傳來一份種柔軟感,觸感與身後的床墊相當。
『似乎是被關在什麼樣的狹小空間中?』順著軟墊的方向向上,在柔軟的觸感轉為堅硬時,轉為推壓著在自己正前方的硬處,推開那片困住自己的硬板後,迎接自己的卻不是光明,而是另一片廣大的黑暗……
「所以……這邊到底是……?」黑暗彷彿無止盡般遼闊,是否該魯莽又無目的地朝向前方探索?
但……前方……又該往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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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察覺了暗房之中的動靜,輕輕敲著大小姐的房門。
「大小姐,在嗎?」
聽到布勞在門外的提醒,才發現原來已經過了本來預計的時間了。把放在雙膝上的厚重書本闔上,再整理了一下自己頭上的蝴蝶結才去開門。
「走吧,他應該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點點頭,邁開腳步,走在大小姐的左側方,不一會兒的走道暗房門前,把手放上門把,輕輕轉開。
「大小姐,請進。」
不急不慢地走到了對方本應會在的地方,卻發現本該躺著的人不見了。
果然還是來遲了,他已經醒來很久了嗎?
「布勞,暫時先亮燈一下。」
啊,嗯。
被提醒之後才發現自己居然忘了做最基本的事情,點亮了燈,毫無意外地看見裡面的人影。
「啊,是那位啊。」
「是很久沒見面的人,等一下布勞要去做些小點心慶祝嗎?」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人回來也算是值得紀念的事情吧。
走近了明顯仍然處於迷糊狀態的對方,伸出了手一下拽住了他的大衣,看他稍微錯愕的轉過臉,自己只是微笑了一下,「“早安”,艾伯李斯特。」
雙眼已經習慣於黑暗之中,突如其來的光線讓自己難以睜開。手背覆蓋在額前,阻擋了大半的光線來源,瞇起琥珀色的雙眸。
感覺到衣擺處有一個嬌小的身影正拽著自己大衣下擺,順著其方向向下對上對方的視線,一個似人卻擁有陶瓷身軀的精製人偶。
「早安……」覺得眼前的人偶似乎似曾見過,但是腦中的記憶卻無法拼湊出完整的資訊,「會說話的人偶……?」眼前這超乎自己記憶所能理解的情況,最後依舊選擇放棄思考……。
「我是克萊爾。」似乎對方的記憶還有些混亂,還是慢慢來吧?於是拉著他走到放著桌椅的地方,在布勞的幫助下坐上去,「艾伯李斯特,你也來坐吧。」
依著對方的引導,沿著椅背坐了下來,「謝謝。」禮貌的回應著對方,眼神中仍帶著幾分警戒,注目
著眼前的少年與幼女型態的人偶。
按著微微發疼的太陽穴,試圖在腦海中拼湊關於兩人的資訊或記憶。
「我是布勞,宅邸的侍僧。」帶著一如既往地微笑,即使不是第一次的與艾伯先生見面--不過某方面而言,應該也算初次見面吧。
看著大小姐和剛回歸的艾伯先生,似乎想起了什麼,微笑著詢問著。
「需要替兩位泡杯茶嗎?」
「好的。」帶著愉快的笑意欠身,也順手拿出口袋裡的懷表......望了望錶面,時間還早呢,看來應該可以多準備一些點心。
「那麼,請兩位稍等一下。」
「宅邸的侍僧…… ?」環顧重新恢復光明的空間,黑白相間的磁磚地板與擺放在桌面上雕刻細緻的器皿,卻又像是達官貴人宅邸那般豪華,是與自己為敵的帝國勢力嗎?眼前少年微笑的背後似乎藏著
許多謎團。
然而,與會說話的人偶之間……兩者組合實在是不可思議。
與自己為敵的帝國勢力?
帝國?……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詞。
等到布勞輕掩上房門,視線再次轉到了一臉迷茫的對方身上,在桌下的雙腳一一下一下地晃動著。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和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艾伯李斯特.巴爾茲,古朗德利尼亞帝國的騎士。」絲毫沒有遲疑的回答。
「哦,看來你的思維還挺清晰的。」這樣看來記憶應該沒被刪除得太嚴重?精神層面還很正常……「……那你記得你昏迷之前正在做什麼嗎?」
昏迷……?面對克萊爾的問題,心中不經產生了疑惑……
除了名字與身份外的記憶外,所有的記憶就像被打散的拼圖一般,隱約記得些什麼卻又沒有真實感。
對於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處以及因為和種原因而昏迷,甚至是連自己昏迷一事都沒有印象。
搖搖頭,「沒有任何印象。」坦然地向對方表明。
看來他是還沒有認知……那麼要不要對他說比較好呢……不,引導他不就是自己該做的事嗎?給他們機會、帶領他們、再讓他們達成沒有完成的願望……
「艾伯李斯特,現在你身處的這個地方,是星幽界。」
「亡者的世界?雖然對於克萊爾小姐身為人偶卻能夠說話,的確已是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這種荒謬的玩笑請不要隨便開。」推著黑色金屬鏡框,絲毫沒有因他的回答而有所動搖。
「不是開玩笑的。」沒有過多的解釋,就只是以玻璃材質的眼珠緊盯著對方,「這裡的大家都跟你一樣,是被炎之聖女挑選出來的。」
「大家……看來應該不僅只有我一人。那麼,在世界眾多亡者挑選出我,所為何事?」並非全然選擇
相信克萊爾的話語,畢竟對於記憶仍在混亂的人而言,任何被告知的資訊都有可能邊造出來。
況且……
『唯有最後能夠站著的才會是勝者』,若真正的死亡到來……
也就證明了自己淪為敗者。
「向世界復仇。」不過這也只是炎之聖女的本意,至於對方是否要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自己只需傳達即可。
「出人意料之外的答案,克萊爾小姐。既然我是從此處昏迷又再次甦醒,根據小姐的說法我應該已經在此處待上一陣子時間。」雙手指尖交扣,輕托著自身下顎。
「那麼向世界復仇,相對交換條件是什麼?」若自己曾經答應過對方,勢必有著相對等值的條件?記憶中卻絲毫沒有關於『克萊爾』與『交
換報酬』的訊息,姑且聽過克萊爾所開出的條件,自己也能夠選擇是否繼續追隨她。
果然不愧為軍人,事事小心而且算計得剛剛好的性格在死後也未曾磨滅。
看艾伯李斯特的臉上無一絲的驚訝錯愕,湊近了桌邊,「只要出去與魔物戰鬥就好,作為額外的獎勵,你還能得到你最貴重的、已經失去了的記憶。」
記憶,是證實自己存在過世界最重要的證明。
「想要從不間斷的鬥爭逐漸改變世界,還是僅僅是想測試我的實力?」嘴角微微揚起,帶著一絲淺淺地微笑望著對方。
「你不需要想太多,只要在戰鬥中盡可能存活下來就夠了。」知道對方已經有意參加遊戲,那要解釋的到這裡就夠了,說太清楚明白反而會讓人失去樂趣。
拿起放著茶壺和茶杯的托盤走回暗房,右手指節輕擊門板示意自己要進門,不過兩位的談話似乎已經告一段落了?
熟練的替大小姐以及艾伯先生斟上紅茶,也把放著方糖的小碟子放上桌面。
「請用。」
「我明白了,」推了下鏡框,重新調整著自己的坐姿。「未來請多多指教,克萊爾小姐。方才我無禮的質問,還請克萊爾小姐包涵。對於不能夠辨別敵友之對象時,多少會保有戒心。」
姑且暫時相信對方所述之事,曖昧不清的記憶中沒有一絲能夠依循的線索,冒然獨自行動難保不會遇上棘手的魔物襲擊。
「我理解,沒關係。喝茶吧,艾伯李斯特。」把兩個方糖放在熱茶裡融化,雖然沒味覺但似乎還是喝得很高興。「然後,叫克萊爾就好。」
為她效力的戰士中,是否有自己所認識的對象?
認識自己的對象,是否因失去記憶而遺忘了彼此曾經存在過的軌跡……
自己失去過誰?
又或著是誰失去過自己?
是朋友?家人?戀人?或著是其他更重要的對象?
斜靠在身後柔軟的椅背上,不自覺地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將茶壺放在托盤上,稍微清理了一下桌面之後,也把自己前幾天做的小餅乾放到桌上。
「這是前幾天採收的野莓,做成的餅乾也很可口喔。」雖然不是剛剛烘焙出來的,但是對於自己的手藝也還是很有信心呢。
伸手拿了一塊放到嘴裡嚼嚼,感受到了來自對面的視線,微笑,「布勞的廚藝很好,這裡的伙食是他負責的,你要習慣吃。」
聞言不由得笑了出來。
「居然是用習慣這個詞嗎?」不說別的,廚藝這點可是讓宅邸大家肯定的啊。話雖如此,但是臉上的微笑還是看不出有任何不滿的意思--只是開玩笑的語氣罷了。
「嗯……」沒有多放心思只是隨意的回應了聲,拾起盤內的餅乾放在唇邊,腦中不斷在思考著。
似乎對方還需要時間消化,那就……
「布勞,帶艾伯李斯特到他的房間,讓他休息一下吧。」
「那麼請跟我來。」帶著艾伯先生以不疾不徐的腳步往樓上移動,印象中艾伯先生的房間是在......
緩緩走向階梯,將對方帶領到相應的房間門口,微笑的開口。
「那麼,這就是你的房間,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
「謝謝,麻煩布勞先生了。」向對方簡單表示感謝之意後,掌心附蓋在房間門鎖上將其旋開,雪白寂靜的景色頓時映入眼簾,塵封的傢俱上方均覆蓋著一層白布,地面因長久以來都未曾有人使用而生成厚厚的落塵。
緩緩步入房間之中,一種說不出的熟識感從心底慢慢浮出,拉下一旁高櫃上的白布,隨意取下書櫃中的薄冊。
翻開書頁,紙張上記載的是自己曾經戰鬥過的魔物相關筆記。「看來……克萊爾所述應該是事實。」
五味雜陳地注視著自己過去撰寫的記錄與分析,直到最後一頁時輕輕將封底蓋上,深深吸口氣後輕嘆。
目光從筆記上移開,緩緩向掛在書櫃旁的指揮劍移動,金色劍柄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失去光芒,指端輕按著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