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盯著地板,雙手緊握著拳頭,連指甲掐進肉裡也渾然不知。他不說話,也沒有做任何動作,被瀏海稍微蓋住的面容似乎正在隱忍著什麼。
沒有人知道男孩以前的過往,沒有任何跡象線索顯現他到底怎麼了,就連檢驗報告出來了,也檢查不出任何有關他的消息,彷彿被刻意封鎖或是抹滅似的。
他被取名為睦仁,希望他以後是個和睦仁慈的人。
院長是如此希望著,替他填上了一個完全不符合他的名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仍然不怎麼說話、鮮少擁有表情他男孩成了孤兒院裡面被欺負的對象。
惡意搶奪他的食物,或是把所有工作推給他、把一切過錯歸咎於他的身上。
男孩沒有哭,也沒有生氣。至少表面是如此,冷冷的,什麼也沒表達。
直到那天吧。
孤兒院所有孩童的健康檢查日子,小朋友總是很在意什麼:我比你高啦、你很胖啊……什麼的。
而長期營養不良的結果造成了男孩十分瘦小,然後被嘲笑了一句:「哈哈小矮子!」就爆發了。
無論在怎麼堅強的孩子,不可能永遠不哭不鬧的,他或許是厭倦了以往被欺負的生活,僅只是藉由此事爆發出來而已吧。
他出手打了那些嘲笑他的孩子,將他們全都踹倒在地,爬起來的……就讓他痛到爬不起來。
嘴角勾起了若有似無的笑容,冷冷的開口,一字一頓清楚的聲音傳出:「矮又如何?你有比我強麼?」
看他們什麼也說不出來,冷哼了一聲,抹抹嘴角剛剛被打到有些發疼的地方,然後直接離開。
下場不用說,男孩是被院長懲罰了。他沒有解釋什麼,那不重要。
之後那些人也有嘗試過反擊,不過結果就如同上次那樣,全部被他一人擊倒。
再之後……沒有人敢去跟他說話了。他也覺得清閒,不在意這小事。
時光飛逝,轉眼間大家都考上了好的學校,也開始自立自強,大家都開始能夠養活自己,已經不用依靠孤兒院、也不願成為孤兒院裡面的經濟負擔,決定各奔東西。
在離開前,大家討論好了要辦一場感謝祭,所有費用都用自己賺的前,表演節目也都討論出了一長串。
睦仁沒有參加,他們也沒有找他討論過半點事情。
感謝祭當天,他一個人坐在外頭的樹上、從那裡盯著窗戶裡頭的大家。
睦仁百般無聊的打了個呵欠,看那些笑的跟智障一樣的人沒什麼好看的……。雖然是這樣想,不過他沒有轉移視線。
「那、那個……!」突然,有一個聲音從樹下傳來,隨著聲音轉移視線,是一個年紀較小的男孩子,他弱弱的發聲喊著,在睦仁視線轉移到他身上的時候明顯顫抖了一下。
睦仁知道他是誰。
年紀較小的孩子也有部分人參加表演活動,好像是話劇表演吧,他參加的。
睦仁皺起眉頭,看著一副很怕自己的男孩。
「你可以……幫一個忙嗎?」男孩看上去快哭了,聲音變的細小,「……拜託……」
躺在舞台中央,睦仁不由得思考自己到底在幹嘛。
身上穿著滿身蕾絲的衣服,臉上畫了淡淡的妝……
「噢、公主是如此的……美……麗……」
隨著臺詞的出現,睦仁的神色越是發冷。那位「王子」跪在睦仁旁邊,明顯遲疑……或是說懼怕了。按照劇本,他應該要親吻公主。
表演停頓,王子不敢動。
因為睦仁睜著充滿殺氣的雙眼盯著他。
其實睦仁只是等的不耐煩了,台下已經開始議論紛紛,那傢伙就跟木頭一樣怔怔著。
「……」看王子動都不敢動,僵在那裡的模樣,讓睦仁暗自嘆了一口氣。
原本理應不能有任何動作的公主,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王子胸口的領口,硬是往下扯,讓對方彎著身子,頭低在一旁、用借位的方式親吻。
他彷彿能感受到全場的人都倒抽一口氣,充滿訝異的眼光直射在睦仁身上,讓他覺得很不自在。
話劇表演也因公主的清醒而落幕,結束了這場詭異的話劇。
惡狠狠的在後台扯掉衣服,裡面是原本輕便的衣裝,然後很快的去找了人「幫忙」卸妝。
煩躁的抓抓頭髮,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剛剛那一刻消失不見了。
那是一生當中的汙點,同時也是睦仁最想要抹去的記憶。
這麼多年了,大家的外表上都有許多的改變,或許睦仁認不出別人,可是——別人認的出他。
他沒有改變,至少外表上是如此的。
或許是因為營養不良的結果,他始終長不高。就算他後面如何吃得好吃得補,一切都來不及了。
本來以為男性的發育期來的比較晚……不過他都長成這麼大了也沒有半點長高的趨勢。
而且他看上去還是營養不良的樣子,體重增加好像也有問題。
可是卻一大堆人偏偏抓住他身高這點拚命攻擊,只因為其它點他們全都比不上。
在外面生活求學的日子,睦仁是當了個壞學生,師長對他的評價是:「到處打架惹事生非」。
這一點也不是睦仁所期望的,只是他聽到別人評論他的身高就會忍不住。
比自己弱小的人,有什麼資格說這些?
脾氣愈來愈暴躁,他開始忍耐。
忍著自己沒聽到身後那些竊竊私語、那些刺耳的評論……
試圖假裝一點也不在意。
假裝到最後,好像真的不在意了。
「小傢伙,我們走吧。」
伸出右手,小傢伙利落的爬上、然後竄到了肩上。
今天開始就要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工作,唯一能夠熟悉的大概也只有小傢伙吧。
深呼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離開這個住了幾年的租屋。
今後的工作……是一個學院裡的教官。
雖然以以前的行徑來說是不適合當這門職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