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反手迴旋,隨即長戟前頭的斧刃俐落斬下非人非龍生物的頭顱,琉璃紫的眼中毫無猶豫,只有透心的冰冷。
拉過與史塔夏仍牽握的手且後退了步,避開噴濺而出的血液,「哼。」神情睥睨,冷眼看待魔物身影於眼前倒下。
剛從門中跳出就立刻被往後拉,因此不穩的踉蹌幾步,險些撞到身旁的人。「怎麼突然--咦?」站穩後原本想抱怨這樣會跌倒,只是話在看清倒在前方的軀體之後轉變為疑惑的單音。
眨了眨眼,好奇的靠近那沒有頭顱的身體,「诶--已經死掉了嗎。」踢了踢眼前的屍體,再轉頭看向旁邊的瑪爾瑟斯,他手中那把長戟上沾著一點血液,明顯告知自己下手的是何人。為此不滿的鼓起臉頰。
「若還能活著倒挺有意思。」輕笑,言下之意指出是不可能之事,「看來是直接銜接到都城中心。」環視四周一圈,大略判斷位置。
兩人所處之地已位於城牆內,不遠處的高聳建築意味著權力中心地帶,自寬廣街道兩側的斷垣殘壁間依稀可拼湊出曾輝煌一時的樣貌,不過都已是過往之事。「走了,等會若再出現魔物,我不會動手就是。」像是察覺對方情緒般隨口提到。
「這可是你說的哦。」又踢了一下腳邊的屍體,沒想到卻掉出了幾顆藍色的小鑽石,雖然不明用途但還是順手撿起塞進對方的小行李中,接著才與他一起往前走。
「嗯哼。」無所謂般聳了聳肩,若不須出手倒也省事。待史塔夏不知撿起何種物品並放進隨身包裹中,挑眉淡看對方極為自然的行徑,卻也未多說些什麼。
按照記憶裡所記下的地理位置,如同觀光般從容於空盪的死都中行進著,彼此鞋靴踩踏於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相互呼應協調,回響在杳無人跡的偌大空間中。
「全都躲藏起來了嘛。」並非疑問句。話語中富含濃烈的嘲諷語調,可以感應到濃厚的恐懼因子埋藏在空氣中,顯然是探察先鋒瞬間被消滅而致使魔物心生膽怯,越是擁有高等智慧的生物越是顯而易見,「看來妳的願望是無法達成了。」
一路走來完全沒看到任何魔獸、就連影子也沒瞧見,更不用說有沒有碰到了。
聞言只是緊閉嘴巴默不作聲,手用力緊捏對方的手,很明顯是在對方才斬殺魔獸一事感到不滿。
「就算妳握的再緊也無從改變事實。」直言道出,依舊繼續前行,只是掌心愈加收攏的手勁充分表達女孩無聲的抗議,沒由來得首次感受到深深無奈。
「夠了。......頂多待會陪妳將它們全找出來就是。」已是最大的讓步。
「……還要自己找嗎……」賭氣似的偏過臉不看向對方,嘴裡不知道在嘟噥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妥協的放鬆了手。
這還差不多。
向來是處於發號施令的位置,極少會遷就他人,如此提議已是莫大寬容。
呼嘯而過的風聲遮掩了少女的話語,側臉瞥看正扭過頭的史塔夏,恰巧一陣微光閃爍頓時引過自己的目光,「前方瓦礫堆,應該有著此行目標之一。」微瞇紫眸,狀似漫不經心接口說道,「或許會有魔物把守。」
用眼角餘光瞥了眼前方閃光處,直覺告訴自己前方並沒有魔物。無視那腦中不斷嚷嚷著要玩的聒噪聲音,「沒有。不要騙史塔夏。」捏了捏對方的手。
沒有多加理會如同兒戲的捏手,回憶思索起任務單據上頭的內容,揚起一抹神秘笑意,「信、與不信,隨妳。」
談話間兩人越過散佈道路上的破碎石磚,來到一處宛若祭祀用的小型祭台,上頭靜靜放置一個與週遭景觀異於違和的精緻寶箱,早已看慣各式各樣華美瑰麗的物品,因此僅淡看一眼做確認。
看吧,果然沒有。對著眼前的寶箱撇撇嘴,「這次自己去拿,史塔夏已經幫忙撿過東西了。」到這停下之後身旁的人就沒了動作,大概是對寶箱沒興趣。只可惜,自己同樣也是。
小孩子果然麻煩,尤其在鬧彆扭的更是不可理喻。
懶得多費唇舌,無半點猶豫甩開手,看似隨性的執起長斧槍卻精準地劈開懸掛的鎖頭,「吶、拿去。」小巧的石楠花以拋物線姿態掛落在史塔夏的純紫髮絲上。
對方甩開手之後就朝寶箱過去,自己也不以為意,目光開始打量起四周圍的碎石殘壁。伸手輕觸,發現殘壁上似乎雕刻著什麼,正想湊近細瞧時,白色的東西落下、搶先一步奪走了注意力。
「花?」取下枝葉差點纏髮的石楠,「史塔夏身上可沒地方放哦。」張開雙手原地轉了圈讓對方看自己這身沒口袋的服裝,接著遞出手裡的花要對方拿回去。
「拿著便是。」沒有接手的意願,自石台上躍下,及地長裙飛揚而起,翩然於少女身旁降落。
「那麼說好的,再來我不會插手。」眨眸,輕拍了下對方肩頭後朝來時的道路返回。
話語方落,地面倏地劇烈搖晃而起,原先黯淡無光的壁紋自中心以順時鐘規律開始依序向外綻放光芒。
伴隨低沉怒吼,渾身由陰冷藍焰構成的巨大魔物,自祭壇中心陣法召喚成形。
張口正想說什麼,地面卻開始劇烈搖晃,籃色火焰在自己尚未反應過來之時擦過左臉,傳來陣陣針扎般燒疼感。
「好疼,好疼……」低頭揉著臉頰,身子微微顫抖,然後笑了起來,「好疼,是真的疼嗎?」抬頭,鮮紅覆蓋暗金,紫羅蘭般淡紫色長髮跟著轉紅。
眼前的魔精再次一聲低吼,幾道火舌沿著地板直衝而來。躍身躲開攻擊,隨手將有些礙事的花朵暫時別在耳上,「史塔夏等好~久了呢,來玩吧來玩吧!」落地後腳立即一蹬朝前方的火團衝去,紅光閃過,魔物右臂斷落。
優雅斜倚半毀的石牆,觀賞前方上演的餘興節日,「不過如此,也配擔當守護者。」張狂的紅對上幽暗的青顯然略勝一籌,勝負已可想而知。
饒富興味盯看氣質與方才完全不同的少女,宛若玩耍般沉溺於戰鬥之中。
手臂被硬生生截斷,使炎精憤怒地大吼,藍色火舌襲捲而來,四周頓時成了一片火海。
站在火焰所圍成的圈中,笑嘻嘻地看著目標,「生氣了嗎?不過這樣才好玩呀!」用著不符纖瘦手臂的力量單手提起血色巨剪,準備再度攻擊。
明白少女要發動攻勢,炎精用力一揮剩下的那隻手,藍焰撲向眼前的敵人搶先攻擊。出乎意料之外,少女省去了閃躲、毫不猶豫撞進烈焰之中。
正以為敵人已被火燒死,沒想到一抹身影猛地衝出,接著跳起,「很好玩呢,只可惜--要結束了。」少女的聲音伴隨一個輕巧迴身,銳利的剪刀尖端劃過頸部。
「......又是火焰。」像是回想起什麼記憶,不悅地低聲呢喃,鞋尖輕點地面,朝高處躍去,避開四處竄燒的藍炎。
單手托著形狀姣好的下顎,自上方居高臨下望看少女落下的最後一擊,「吶、可盡興?」十分悠閒的啟唇問道。
冷眼望著藍色軀體重重倒下,伸手輕摸身上些微的灼傷,「玩不夠呢,怎麼辦呢?」無視上頭悠閒的詢問,逕自穿過還在燒騰的藍焰,打算去尋找下個目標。
「似乎,還不滿足吶。」撥弄髮辮無所謂放任對方而去,隨後尋覓了塊石階落坐,晃盪懸於半空的雙足,慵懶地瞇起瞳眸,縱覽都城景色,配合下方不時傳來魔物的悲鳴,形成極為反差的強烈對比。
半晌過後聲響漸緩,耳畔則依稀捕捉到鞋跟與石梯敲擊的短促音調,雖察覺異樣但仍維持同樣姿態,「玩夠了?」紫瞳微睜,對逐漸靠近的赤紅身影說道。
就好像根本沒有阻擋,路過之處就像被收割的麥田,魔獸和路障紛紛倒下、毀壞。差不多繞了半圈才折返回頭,回到原先與炎精打鬥的地方。身上除了灼傷之外還多了點碎石造成的擦傷。
「玩夠?史塔夏還沒玩夠哦。」展露天真的一笑,「所以呀,大姐姐不陪我玩嗎?」歪頭,眼中閃過期待。
大姐姐?倒是又換了個稱呼,顯然還在玩興上頭。
「嘛——沒興趣。」故做思考般的拉了聲長音,接著又瞬間澆熄對方的期待,「此區已無值得探索之處,該回去了。」拍了拍衣裙上沾染到的塵土,自史塔夏身旁走過。
被拒絕了。
空著的手握緊成拳,從出來到現在盡是令人感到討厭的事,尤其是她那種說話口氣跟態度。「夠了!史塔夏已經厭煩了!」拆開剪刀,反身砍向走過自己旁邊的人。紅眼中充滿殺意。
迴轉過槍身,借力使巨剪滑過槍桿化解攻勢,「過度任性可不行呢。」傲然俯視對方,幽柔嗓音自唇中吐出,「況且......我可不曾允諾過,讓妳對我動手。」話鋒一轉,神情冷冽對上充斥殺氣的赤瞳。
「如果凡事都要被允許才能做的話,妳現在早死在門裡了!」難以言諭、從未有過的心情湧上心頭,趁對方擋住先出手的刀時,另把刀便瞄準頸子揮過去,「反正史塔夏不管做什麼都只會惹人發笑罷了。」露出猙獰的笑容,抽手讓刀刃在她白皙的側頸上劃出一道傷痕。
向後跳開拉出距離,抓下耳上的石楠扔往碎石上,「如果嫌我麻煩或不想久留那就自己一個人回去!」憤而一吼之後轉身跑開。
不發一語,淡然看著少女宣洩完畢情緒,並獨自從眼前跑離。伸手撫過細頸上的傷口,鮮血將純白手套染上滴滴血紅,「......若真的嫌麻煩,一開始便不會答應讓妳同行了。」對著史塔夏跑離的背影,低語呢喃。
隨手將被扔棄一旁的石楠花朵拾起,輕嘆了聲,「果真是個麻煩。」卻不自覺放柔了語氣。
憑藉小徑兩旁如同發洩般被破壞的嶄新裂痕,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尋到蹲坐於一側陰暗牆角的女孩,「再晚天就黑了。」放慢步伐走至史塔夏身旁停下。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筆直的朝前方衝刺,揮舞雙刀將所見之物毀壞,彈起的碎石又在身上弄出了幾道擦傷。
用力擲出其中一把武器,衝力使血紅刀刃深深刺進牆壁裡,腳步漸緩接著停止,「…搞不懂、妳……怎麼能……忍受……」喘著氣邊自言自語,等呼吸韻律恢復平穩後,走向前將刀拔出。
第一次沒來由覺得疲憊,隨意選擇一處陰暗角落便跌坐於地,「呵、呵呵呵呵呵,真是場鬧劇,把自己搞得、像極了蠢蛋…」屈起腳、雙手抱膝,將臉埋進臂彎裡。
不知在這待了多久,鞋跟敲擊地面聲響漸漸拉近,最後在自己腳邊停住,好聽的聲音響起,卻沒有搭理的意思。
「逗人歡笑、也沒什麼不好。」細柔嗓音語焉不詳地拋出話語,極端罕見遲疑了下,斷斷續續接口道出,「若想遊玩,改日...、再一同出來。」
聽第一句話沒有任何反應,倒是第二句話給與了縮腳的小動作。抬起頭,紅眼看向那張漂亮的臉,「這該不會就是妳所謂的允諾?」不屑地冷哼一聲,雖然有點心動,但也只是有點。
聞言不禁搖首失笑,分明感興趣,否則也不會針對此做出回應。 「並非允諾,而是約定。」回眸望進那已深刻不滿掩藏期盼的緋紅赤瞳。
「哼,這種隨意說出的約定是不會有人記得的。」覺得可笑的輕笑出聲,「而且啊,我 · 很 · 討 · 厭 · 妳。」故意加重了語氣,甚至帶點咬牙切齒的成份,邊說還邊瞪了眼對方。轉開視線,語氣接著變為不解,喃喃自語:「……果真搞不懂她怎麼能接受這樣的人……」
討厭?倒是個挺新鮮的名詞,似乎不曾聽聞有人如此過評論自己。
只是縱容也是有限的,少有的耐心已然消耗殆盡。收斂唇角笑意,趁對方轉移注意,向前邁步以手背重擊頸側令其暈厥。
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也有名為「理性」的東西,今天真的是太過於反常。內心不由自主覺得不太妙。
坐久了有些不舒服便想站起,但才起身到一半側頸就遭到重擊,視線頓時模糊了起來。「妳這、傢伙……!」被偷襲就算了沒想到自己竟然還中招!該死的理性,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身子不穩的向前倒去,最後所見的是對方朝著自己伸出的那雙手。
接著眼前一暗,失去意識。
「她?所以連性格都不同了嘛。」順勢接下少女癱軟身軀,低頭打量此刻卸下爪牙、乖順倒於懷中的女孩。
雖然馴服的過程也不失為一種樂趣,不過......、「還是聽話點較為可愛。」將早先被遺棄的石楠花朵繫於對方耳邊髮上,擒著一絲玩味淡笑,懷抱少女從容不迫地起身。
收攏手勁,回想起史塔夏闔眼前流露出的詫異與怒意,約莫能預估少女清醒時的反應,「呵、能接受我等的服務,該說是妳的榮幸才是。」但眼下此話對方顯然是無法聽見。
觀望了眼周遭逐漸暗下的城都景色,「計畫可都被打亂了吶。」狀似抱怨,但態度與神色卻是無所謂般不在乎,儘管抱懷著昏迷的史塔夏和背負雙方武器,舉止行為仍舊游刃有餘。
依循星辰的相對方位判別回程之路,邁開步伐,任由漆闇夜色將兩人身影包覆吞噬,踏上歸途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