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正在另一間房裡用餐,自己也只好暗暗拜託狄季跟過去,眼下的狀況,對方似乎比自己預料的簡單,並不打算直接下重手。柳大人確實還合乎著一點舊情面,讓自己有多一分保護。
「......子......珞公子?」一旁侍女呼喚著,讓自己猛然回過神,抬眼望向人。「公子還喝茶嗎?」
人兒晃了晃手裡的壺,滿是困惑的凝視著,臉上多了幾分紅。「抱歉......」
「......不了,謝謝妳。」面無表情的低語,女孩眼裡難掩失望,輕頷著退開身。
身為侍衛,就只是站在閣主的身後看著全場,並沒有特意看哪些點,但卻是隨時注意著身旁的狀況。今晚似乎還算正常,也許是第一個晚上,大家都還留意著形象。
木製的門發出刺耳的噪音,被兩分推了開來。一名約莫三十來歲的武士,領著柳大人進門。柳大人身後跟進一名挺著大肚子的白衣男人,個頭不高,眉眼卻像擠在白麵糰裡似的,直盯著自己打轉。白色的衣雖然樸素,卻看得出來布料不輸柳大人身上的官服,加上身後隨著兩名武士,不難看出應該是峽東的使節。對方見了冰也沒反應,八成是不認得。知道不會突然打起來,也稍微放鬆了些,站起身行禮。「柳大人,還有......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熊本大人是峽東派遣的使節,在今晚用膳的同時,要和我們談談這次行程的表演和妳們的自由時間。畢竟這次珞公子特地帶了個女孩兒同行?」柳大人招呼著,擺著笑臉看不出多餘的表情。「都坐吧?先用膳在一面談?」
「啊......失禮了,熊本大人、柳大人,二位請坐。」一揖,不大的圓桌,正好三個人成了一圈。方才的侍女斟了茶水,便讓柳大人請了下去。木門又一次發出難聽的聲音,密閉了房間。
不知道是否是錯覺,只覺得初見的熊本,比起柳大人的坐位,似乎坐得更加靠近自己。
那位男人,自己沒有見過。但身旁的武士,卻有一些零星的印象。他們是分家的人,看來這次自己的身份並不會曝光。算是避開了一次詭異的對峙。收回視線,再次盯著場內的互動。握著刀柄的左手跟著用力了些。
如果是過去的身分,自己就必須服侍二人,只是這次自己也是被邀請的客人,也就沒有必要動手。雖然緊張感讓自己握著筷子的手有些發顫,仍然保持著在不失禮的狀況下應答著兩人的對談。
「慶南冰雪?今天倒是大開眼界了。」「讓大人笑話了。」「這話太過謙虛,珞夜雪,慶南的國花知道吧?你可以算是慶南國的醉芙蓉呢。」
兜了半晌,依然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斂了斂眸,說得倒比嚥下的多。
在閣主與其他人用著場面話聊天時,看著峽東官員所帶來的武士。權力會使人腐壞,這件事印證在這兩位武士身上。兩人散漫的靠在牆邊,甚至還有意無意的調笑與對話。這位官員也許根本不是分家的人,應該只是個趨炎附勢的傢伙。
接過侍者依照某位大人慰勞同行衛士而送來的酒,禮貌性地喝了一口後放置於一旁。在這種只是單純接待的場合,自己的緊繃與慎重,雖然是必要的,但對其他人而言卻相當的突兀。而這份突兀感,很快的就被同是武士的熊本大人的副官注意到。「珞大人,這位是大人的護衛嗎?」
聞聲一頓,在稍微安靜下來的對談中,突然的疑問也讓自己愣了下。開口的人在熊本的身邊,三名武士也另外有獨立的席坐,看起來身分不低。相比之下,戰戰兢兢守著自己的冰,連用餐都省略了,確實有點突兀。「啊......是的。」
稍微側過身,望了一眼身後的人,又向武士們淡淡的浮出笑容。「實際上是鏡花閣裡的護衛中特別挑出來的人選。」
「這樣啊,看起來也是來自於峽東。」熊本大人的副官,聽到回答也笑了笑,但原本好奇的眼神卻突然認真了起來。
感受到副官的視線,自己只是面無表情的繼續站著,並回看。對方的身分是誰,並沒有任何印象,但那不代表自己沒有給對方任何記憶點。在戰場上遇到太多人了,以副官的年紀,他應該有參與過當時的戰爭。
「......」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對方。冰的立場,雖然目前還沒踩入峽東領地,卻不能算是完全安全,如此一來對方的問題,反而讓自己有些緊繃。黯了黯眸,側過頭的動作讓水晶耳墜輕輕的晃動。「不知道呢......一般來說我們這樣的出身,是不會過問自願賣身的人。而且,他也算是入了慶南的國籍,所以我姑且也只能說他是慶南人了?」
「是嗎?在下似乎有在哪見過...。」副官仍然在觀察,但也算是接受了這樣的講法。最後放棄回想,喝了杯酒,再次加入宴會。
總算從觀察中脫逃,鬆了口氣。如果對方想起來,那對情勢來說,是種很糟糕的轉變。為了榮譽,熊本勢必會要求自行處分身為峽東戰犯的自己,雪大概沒辦法也沒立場來阻止。想到這裡,突然厭煩起這場合,這場宴會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珞公子目前為止都沒碰過一口酒呢,是不盡興嗎?」熊本三兩杯黃湯入肚,動作也不再拘謹了。一隻手不很安分的繞過雪的身軀,似乎想把人攬進懷裡,卻又沒有,只是讓手緩緩的撫蹭著臀側,逼得雪逃也不是,敏感而難受的繃著臉微顫。「來吧?看著柳大人和我的面子把這杯喝下去?一會兒談談你這次來峽東想如何準備表演?」
人端起了小瓷杯,湊到了自己跟前,也不得不接。「熊本大人言重了,因為是談公事,所以夜雪不太敢碰酒。」
為難的握在手裡,稍微縮起身閃過身上厭惡的撫觸。「既然熊本大人都這麼說了,那夜雪這杯酒就敬兩位大人吧。」既然推拒不了,行了禮,便用衣袖掩著一仰而盡,把杯放上桌,卻沒有眼明手快的擋過熊本替自己斟滿的第二杯。心裡一嘆。「......表演的話,這次是雙人舞蹈。」
「為了配合季節,只是單純用組曲的方式表現蝶舞的景象,大人覺得如何呢?」語著,酒精的嗆辣正燒著喉,柳眉一蹙,指尖點著喉輕咳。「聽說是喜慶,時間短暫,夜雪也沒來得及準備大型的表演,希望這般不會失禮了。」
熊本的動作不大,還不到要出言制止的地步。皺了皺眉,這種情況完全無法有太大的作為,很清楚的看到雪厭惡的表情與反應,莫名的矛盾感,只是讓自己更加著急,卻又無計可施。
「雙人舞?」熊本沉吟著。「這麼說鏡花閣這次還帶了另一個舞倌?」
「是......」決定老老實實的把自己的考量說出來。「是夜雪親自調教的孩子。一來是希望他表現一下,二來是想讓他見見大場面,有些見識。」
躲過人盯著自己的眼神,低著頭端起酒杯嚥下。酒精的作用開始蔓延,溫度燙上了頰,是線開始有些迷濛。「柳大人知道吧?范天葵那個孩子。」
「剛過及笄之禮的那個孩子吧?」柳大人淡然的像是帶過,對於雪的狀況,那表情彷彿沒有看見。「也好,之前看過她的舞步,訓練的確實不會讓你丟臉。只是都是群舞,突然來個雙人舞,沒問題嗎?」
「那是......當然的。」話停頓了一會兒,有些不勝酒力的輕喘換氣。「指導的部分花了很長的時間,默契上是足夠的,還請大人放心。」
覺得自己暈眩的厲害,果然不該一次就把酒吞下。扶著桌有些搖晃的站起,福身。「失禮了,方才的湯喝得多了些,這會兒得先解手。」
沒等人答應,步履就踉蹌的一退,即時被冰穩住了身。
接住了雪,將人扶正後,向在場的高官行了禮。「失禮了。」並將人帶出房間。順著剛剛對方的話,帶至廁間,遠離可能的眼線。「大人。」輕喚了聲,拿出懷裡的小瓶子,遞給對方。「還好嗎?」
「不好......」聲音裡多了一些委屈,不舒服的往人懷裡直縮。「等等酒醒了頭一定很痛......」
接過人手裡的藥瓶,倒出了一顆藥丸,忙亂的乾嚥下。把瓶子往人手裡一塞,整個臉埋進了胸膛。「......抱歉......讓我歇一會兒。」胃裡熱著,被碰觸過的感覺浮現上,禁不住顫慄,手摸索著揪緊了人的衣。「......」
收好小瓶子,同樣伸手將人抱住,看來剛剛的事情讓雪相當的不舒服,但對方的動作卻又剛好處於無法制止的情形。「要我不讓人碰你嗎?」如果有雪的允許,這樣應該可以隨意地制止人。
沒有回答人的問話。溫度讓自己稍微冷靜了一點,想哭並不是單純因為熊本的碰觸,而是自己想起過去那些畫面。看來自己還是沒有完全脫離七年前的那段日子。那些東西讓自己就算連面子掛不住,只要能夠保持鎮定也就無所謂了。
「......沒關係。」哆嗦的啞著嗓,努力的對人擠出笑容。「有你在就夠了。」
拍了拍懷裡的人的頭。「是嗎?但我還真不想要大人再被其他人碰觸。」很認真地說著。現在只有自己才能保護雪,所以任何會傷害到他的事,不管如何當想要避免或者解決。
「嗯......」酒精開始消散,熱度慢慢變成透骨的寒意。也許是吞了藥,額角並沒有預期中的麻痛,只是依然有些昏沉,沒有多想人的意思。「對不起......這種時候我表現得像個孩子......」
不再發抖後,才退開冰的懷抱,拍著臉打起精神。「再一會兒就熬過去了。」
「這是我該做的。」放開手讓人退開,點了點頭。看著人打起精神的樣子,嘆了口氣。「準備好了,我們就回去。」從一旁的水桶裡撈了些水起來洗了洗臉。擦乾之後,站定望人。
「......怎麼了嗎?」理過有些凌亂的衣,雖然人的表情看不出異樣。「是不是你也累了?」
想起來下午自己可是硬拖著人說話,也沒讓人休息,反而有些歉疚。「......我早點結束它,然後回房休息。挨了這麼下,也沒讓你吃點東西......」
「不,沒有。只是單純想要清醒點而已。」輕笑了笑。「請大人不用擔心我。」對於沒吃東西這點,當時在馬車上有吃了一些,所以現在並不算餓。「那...我們回去吧!」
「嗯......」望向來時的路,這時候,琉應該也在吃晚餐了吧。如果琉曜在這裡,就不用面對這些官員,但八成也會惹出是非,可不能什麼都依賴他。「走吧。」
望向人,表情冷靜許多,冰的忠誠讓人安心,這樣對自己來說,已經足夠。知道規矩上是不能和冰並行,便領著,自顧自的往包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