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數不大的狹窄房內隱隱瀰漫一股因缺乏陽光照射而生的霉味,濕氣侵蝕石造壁面弄出不少斑駁凹凸,混入濕度的空氣吸進肺裡理應覺得冷——但這對自己而言大概是僅能驅散酒精熱度的程度。
從主動被俘至被關入Scepter4的牢獄中,青服沒有半個人敢喘口大氣,生怕好不容易擒到手的赤之王會突然反悔並脫逃。
對此他連眉毛也未動一下,並無嘲諷念頭或提起丁點興致,毫不猶豫走進牢房,重重門扉關闔前宗像禮司背對著身,側過臉,彼此視線恰巧於空中交會,很快便又被隔絕錯開,好似不曾藉由眼睛探看靈魂深處。
側躺在簡單鋪有草蓆的石床上,慣性微弓起背面牆而睡,要不是手腳皆被銬上枷鎖,渾身所散發的慵懶氣息讓旁人看來可能跟平常睡在酒吧二樓房間時的姿態無異。
睡起來確實沒什麼不同。
被關進裡頭無所事事躺了幾天後,半夢半醒間腦海中不禁閃過如此可笑的想法。
『...根據120協定將閣下予以逮捕拘留,請問有疑問嗎?』
鞋跟隨著步履堅定的敲打在地面上,往拘留所的長廊看來有些昏暗,視線所及的光線偏藍。
面無表情,對於那時坦然接受逮捕的對方態度依舊有些許愕然--但並未表現,隨著前方門扉感應並確認到來人身分後先後開啟,屬於拘留所的潮濕氣味瞬間盈滿鼻腔。
將人銬上手銬時,對方看似釋然的笑,一臉淡漠的注視。
相信對方絕對不會輕易如此乖乖就範。
站在牢房門口片刻才開啟房門,映入眼簾想當然是對方尚在睡眠的姿態,邁步進入後凝視片刻,單手抓起對方的頭顱,手銬鐵鍊的金屬碰撞聲充斥,絲毫不手軟的將那顆赤紅的頭顱往牆壁撞去。
「…哟。」突如其來的撞擊不特別感到疼痛,叫醒自己倒足以。
其實早已察覺來人氣息,但實在有些捨不得睜開雙眼,尤其是面對不怎麼想見到的人。
背部倚靠著身後石牆坐起身,微曲膝蓋並將戴著木枷的手置於大腿處,昏暗光線裡琥珀色眸帶點挑釁地瞇細,不減其中銳氣。「Scepter4的室長大人是來看我死了沒嗎?」歪唇一笑,語意充滿嘲諷。
對於對方的嘲諷並沒有感到不悅,反倒唇角揚起了一個弧度,緩緩開口道 :「喔呀,我都不知道吠舞羅的王如此不耐寂寞,想必怕待在這被寂寞殺死吧,不過很遺憾的,我並不想要把你改關在我的辦公室內,光是想像就令人作噁。」
見對方沒有正面表示出反駁,側過身一手搭在腰間劍柄上,瞥了眼周防的表情卻被周防耳骨上的鮮紅色光芒給引起注意力,定睛不過數秒的時間便看出那是耳環。
一般銀器不會有那種純粹如鮮血般的光澤,斂起視線這樣思忤到,而記憶中在此之前正式與周防面對面的次數不算多,卻沒有印象此人有戴耳環的習慣。
躊躇於是否詢問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最終還是決定視而不見,也不多做設想要是對方注意到自己的視線而表示疑問。
毋須多問。自己這樣堅信著。
聞言,僅是一如往常輕哼鼻息而不多作反應。偶爾興致一來確實能與對方脣舌相譏許久,但很顯然的,他現在要壓抑住心底鬱悶及煩躁便費了不少力氣,自然是不怎麼想搭理人。
維持頭部微仰的姿勢瞅著佇立床邊的宗像,已褪去眼裡的嘲諷色彩,獨留某種不明的空洞,裡頭翻滾情緒混濁亦又清明得不可思議,就像失去某樣東西但同時確立了另一項事物。
「…好奇嗎?」主詞不明的一句,不過相信對方鐵定能聽懂問句的主旨。可沒漏掉方才剎那間掠過的探詢目光,只是難得的是由他主動開口而非男人聒噪地探究。
微微偏頭與人對上眼,看著對方有些空洞的眼神後心底彷彿明白是甚麼樣的事情,重新轉過身面對著周防,而自己的影子剛好壟遮住原本會照射到對方的光線,毫不遲疑看著那在黑暗中依舊清晰的琥珀色瞳子。
「看在你難得的開口,我就姑且一聽吧。」
忍不住低笑出聲——
嘶啞嗓音摩擦過沉悶空氣聽來遠如自地底傳出般,普通人大多恐懼著自己,就算尚未成為王的那段時光亦同,但站在此地的可非一般人,而是另一名王,青之王宗像禮司。
「你覺得…會是什麼?」扯唇同時歪過頭,讓耳骨位置直接暴露於對方視線之中,雖處於陰影下,銀飾仍隱隱散發不祥赤色光澤,曖昧詭譎。
「十束多多良。」不假思索的說道,連自己都對這篤定的答案感到些微詫異,不過思路一轉隨即表達出自己的情緒 :「真沒想到要說事情的你竟然連重點都沒說出來,還反問我的這種行為是相當失禮的,周防,不過我想你腦袋裡面也完全沒有禮節的概念。」
唇角揚起的弧度充滿輕蔑,剛好將自己內心的疑惑給妥善偽裝起來,伸手推了下眼鏡。
「我就單刀直入的問了,這樣做的目的以及其中的象徵性是什麼?」
「No blood,no bone,no ash.」突兀輕唸吠舞羅成員們平時最愛掛在嘴邊的口號。
也忘了當初是誰先提出這句乍看之下極具吸引力,但實際上還比較像國中生翻看的連載漫畫中會出現的台詞,亦凸顯他們確實是群小夥子組成的混混,而非正統黑道。
會做這種事的,確實、也只有那傢伙了。「我不過是貫徹這句話。」嘴邊弧度越發張狂,淺金雙目卻依舊盈滿死寂陰鬱,唯一燃燒的不過是復仇意圖。
十束多多良的一部分(血)就在左耳這只耳環裡——亦是僅存的部分。那日,他親手用守護所有人、曾經守護對方的赤火送葬了他,連同青年所給予的平靜,以及淪為虛幻的未來。
他做了個選擇。
以更正確的方式來說,是選擇何種走向毀滅一途的形式。
羈絆、真是一個讓人的生命可以感到幸福無所畏懼、亦可使之感受到沉重的事物。
看著周防的表情,心底的思緒突然浮現,不多做言語。
回想著先前散播出去的映象檔,那聽似和緩、且無惡意,充滿著希望光芒的語調便可明白,那人的逝去對眼前這看似張狂、視常規於無睹的赤之王來說,心靈上的慰藉比起實際力量上的抒發一定是前者吃重。
然而從對方眼神中透露出復仇意味濃厚的光芒,抬手擰了擰眉正巧遮住自己看似有些嘆息的表情。
「你真是個不知變通的野蠻人,周防。」
思緒難得一橫,走近對方一手支著牆壁緩緩靠近,直接且表情嚴厲的看著對方。
「那麼請問身為赤之王的你,達到目的後能挽回什麼?為了達成目的不惜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你以為只有你置身危險而你的族人就會安全嗎?...」停頓了一下,眼神透露出些許猶疑不過瞬間變得冰冷。「...難道就不能愛惜自己的生命嗎?」
並未因對方的言語或舉止而歛去挑釁神色,暗金瞳仁於陰影中閃爍不安定幽光、不祥似血色,「…王?可不是因為那種東西啊。」
宗像禮司所說的一切在往後即將發生的接連衝突面前什麼也不是,尤其拿他人的死當作自己恣意妄為的理由是最爛的藉口,死了便死了,當然明白就算最後真的成功復仇,十束終究不會回來——永遠失去。
凝視男人一貫凜然的臉龐,察覺鏡片後目光瞬間有些微動搖,卻又立刻恢復平時的堅毅,不由得低笑出聲,「啊啊、不過你作為青之王倒是很得宜呢,既冰冷又無趣。」
不受對方彎身施加威壓的姿態影響,臉部湊上前使彼此間的距離縮短至近乎貼在一起,頰側鼻頭皆能感到溫熱呼息,「想阻止我的話,就由身為青之王的你來24小時監控我吧?」玩笑似的建議面前男人,磁性聲線緩慢唸出一字一句,充滿可謂幼稚的惡意。
對於那看似幼稚的惡意無動於衷,站直身子掌離開牆面,露出一個看似困擾的笑容,緩言道 :「跟你相處於同一個空間,吸相同的空氣只會令我作噁想吐。」
如果用言語可以輕易說服,那麼眼前的人也顯得平凡無實。
伸手推了下眼鏡,轉過身欲要離開。
「很遺憾的,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很忙的。」
「真可惜。」扯笑回應一句便歛去原本的輕佻神色,再度背對著宗像側身躺下,令人難以分辨其中有幾分認真。
或許那樣也不賴。提議出口剎那心底確實有些許無法被忽視的期盼,宗像禮司是唯一能以對等立場及力量壓制自己的存在,亦能深刻體會成為王(怪物)後所懷抱的孤寂。
可惜,無法像以前那樣一塊喝酒了。
可惜,這件爛差事只能拜託你。
邁步走出牢房,在踏出門之前微微回頭看了眼,只瞥見對方躺臥的背影,將頭轉回,表情有著些許悵然,以及無聲的嘆息後,牢房的門隨後關上。
終於等到了----
感動嗚嗚嗚嗚嗚---
感謝兩位演出如此精彩的劇情Q口QQQQQ!!!!!! 看得好心痛QQQQQQQQQQ
尊哥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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