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如鵝毛的雪片自虛無以自我為中心一頓、一頓地,飄轉而下,拂過耳畔,接著悄然無聲地逃脫至視野之外。
吸進一口冰冷的空氣,感受刺骨的氣團在肺葉悠悠轉了一圈、吸飽了濕氣與溫度,在呼出的同時化作一團白霧,而後擴散無蹤。
在這樣下著雪的深夜裡,就算是平時最熱鬧的廣場也變得杳無人煙了呢。收回仰望著夜空的視線,稍稍扯了扯大衣,抖落積在肩頭上的一小層薄雪。
所有聲音都被掩埋在安靜純白的雪堆之下,連皮鞋鞋跟輾過結冰路面發出的嘎吱聲也很快的被吸收得無影無蹤,連帶著己身的存在感,一起。
從看不見的地方傳來了模糊不清的鐘聲。側過頭,小心翼翼地聽著。
與低迴的鐘聲融為一體,雪花無意識地飄下、飄下,飄下飄下--落在帽子上、圍巾上、大衣上,鞋面上人行道上橋墩上圍牆上屋頂上--而後回歸一片嚴峻的靜寂。總共敲了四下。
「呼,好冷啊。」哆嗦一陣,搓搓幾乎失去知覺的手並對著掌心呵氣,接著稍微推高帽緣小心地張望四周。
停頓半晌,確認周遭沒有別人之後,緩緩彎下腰去撿起靠在腳邊的公事包。握把雖然包覆著皮革卻仍然有點冰,但基於某些理由……還是將它握得非常緊。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意識並沒有跟著離開燈光範圍內的街道,像在邁開第一步的時候就脫離了身體、停留在原地一般,導致現在的自我意識正眼睜睜看著自己單薄的背影遠離。
莫名的感到不安。在危險預感的驅使下張口想呼喚自己回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要是這個自我意識有形體的話,大概正像金魚一樣,雙唇無聲且徒勞的開闔。
懷著絕望的心情向漸漸隱沒在紛飛雪幕中的背影伸出手,想試著抓住圍巾飄揚的末端--
落空的感覺驀然襲上全身,無邊的黑暗正以腳下為中心點下陷,街道石橋夜空等景色伴隨著自己像沙漏般往下陷落到虛無之中,踩不到實地的墜落感引爆一陣恐慌--
安靜的慌亂著,過了幾秒才發現自己正窩在樹根之間像溺水一樣張大口喘著氣,手在顫抖,滿臉都是冷汗。
對面的馬庫斯已經睡到歪倒在地上,被披風包裹得密不透風,活像個暗紅色的土丘,說不定具有擬態的效果。而自己嘛……
發現原本當作被子的靛色大衣已在不知不覺中滑落在地。
嘆了口氣,伸長手臂將大衣拉起來重新披好,在不規則閃爍的火光下緩緩閉上眼睛、再度陷入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