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三樓房間的混亂不堪，一樓是乾淨整潔暖陽從窗戶灑進溫暖了無人的室內，默默將門上的牌子轉成＂營業中＂，然後就自顧自的進了吧檯操作起咖啡機。寂靜的室內只留下了咖啡機悅耳的運作聲以及從中散發出的濃郁咖啡香。

不知何時出現的銀白身影悄悄進了門就淡笑望著那吧檯裡的人，見人還一臉睡眼惺忪未清醒的模樣不禁笑出聲，梨窩綻放，這時吧檯裡的人才意識到有客人來了，轉頭想打招呼看到來人卻愣住了。
不得已，只好自己先開口了「好久不見了－初代墮天使還是該稱呼你為前任魔王前鋒呢？」笑的眼如月牙彎，背對著光線銀白的髮閃爍著微光猶如白天裡的星子一樣奪人眼目。

腦子根本還沒開機完全就被來人又給嚇傻了，但聽到對方調侃的話語就又馬上清醒還賞了個白眼，「那我是不是該叫你初代人王宰相大人？」饒舌的話大概只有那人才聽得懂。

「一大早的脾氣就這麼大，小心老得快就沒有美女肯跟你回家囉，瑞斯。」調侃的話語明顯顯示出擁有娃娃臉看似無辜的人並不是真的如外表那般，反而嘴比平常人更毒了些。

「不是這樣講的吧－」苦笑，跟著放了杯現泡的鮮奶拿鐵到那人面前，自己則是純濃的黑咖啡，也不打算吃早餐就只是喝著那杯看起來很苦的黑咖啡。
「所以你一大早來我這就只是為了吐我槽？」一手撐著頰無奈地看向人，淡金雙眼被眼鏡跟前額的亂髮絲稍微遮蓋，但如果仔細看的話就可以發現瞳孔因為光線而變成細長貓瞳。

輕輕捧起飄著白煙的拿鐵啜了口，香醇的奶香結合著濃郁的咖啡香非常順口，於是也不挑剔的喝了起來，「不、只是聽說你們最近將店搬來這想來看看罷了，許久不見了。」雙眸望著吧台看似半闔、雖有話語吐出但彷彿心不在焉。

大概清楚墨離在想些什麼，畢竟有算是有交情的老友了，看著他的樣子就覺得有些難過，「墨離墨離…雖然我還是習慣叫你離寂，但那墨字是他替你取的吧？」不像墨離那樣一小口一小口優雅地喝，習慣是大口的灌，反正現在也沒其他客人可以隨心所欲，點起一根菸深吸了口再吐出淡淡煙霧，就這樣叼著菸有一口沒一口的吸著。

也開始想起以前的事了，「取墨字的原因好像是因為當時的你全身上下都白的跟鬼一樣，為了不讓你繼續白下去才抓這個字出來當你的姓？」沒形象的笑了出聲，想起以前的某些事就覺得有趣。

想起那個人，沉寂百年的心還是會隱隱作痛，回憶感覺歷歷在目，沉浸之中沒回話，結果下場就是被賞了一個暴栗…揉著頭頂一臉無辜的看著那個哈著拳頭的人。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現在他也不活得很好嗎？想他不如多想想我！」一臉鬍渣的瑞斯擺了個耍帥姿勢，而自己被這矛盾一幕給逗笑了。

一口乾掉最後的咖啡胡亂擦了擦嘴，順手將杯子放在咖啡機下看也不看的按下按鍵，運作聲再起等待的期間與人胡亂瞎聊，「嘛、我從以前到現在都很想知道你跟他的故事，可是以前的你不管怎麼問都不講，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吧？說不定可以做成我新的小說靈感！」那壺不開提那壺的白目問題，指間的白霧環繞，吸入鼻腔的不同於一般菸的尼古丁臭味，而是帶著淡香。

沉默許久，重嘆口氣。
「我如果不說你是不是會想到就問我一次？」無奈的揉了揉眉心，了解對方的性子，這個問題從幾百年前就一直被提著，遇到必問有時還是死賴活賴著地問。

燦笑奪目，樂的露出一口潔白牙齒，基本上自己也不用回答墨離的問題，因為答案一定是肯定的－－耶嘿，不屈不撓的精神可是瑞斯最驕傲的特點之一，獻殷勤的拿走墨離手中的咖啡，開始泡起從櫃子裡拿出的珍貴茶葉，這可是東方神界才有的仙茶呢，不過跟那一直想知道事情比起來還不算浪費。

看著再次被塞到手中的杯子，騰騰熱霧竄升夾著醉人的自然香氣，望著茶杯眼眸好似也染上一層霧氣，再次回憶著。
「該從何說起呢…我與他的相遇是在人間的竹林裡，那時大戰剛落幕…。」停頓了下輕啜口茶，香潤的口感在口中綻放，接著順順的滑下喉嚨，餘韻留存。

「那是一個暖陽下午，剛隨著人王辦完事的我得到了片刻的休息時間，於是我去了那裡，靈山裡的竹林。」只是稍稍講述了下大概並沒有詳述，因為前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的相遇以及之後的發展。

「以前的我很喜歡撥琴弦弄絲樂這你是知道的…那日我同樣在竹林裡一邊休憩一邊撥弦，突然他就出現了，無聲無息的，不知道是我太沉浸還是他有本事，總之他就這樣出現在我面前，那時的他，正值學志之年…。」用著平淡溫和的語氣述說好似裏頭的主角並不是他，他只是個說書人而已。

「那時，他就定定地站在我面前專注地看著琴，我有些疑惑的回望，發現他似乎在思考些什麼…正打算開口詢問時，他出聲了。」頓了頓，眸中閃過一絲懷念，深吸口氣接續，「而那句話，我至今都忘不了。」

『先生奏的是＂樂仙曲＂，琴藝精湛可是為何有些淒涼呢？可是有事埋於心內所以無法奏出其中的歡樂熱鬧呢？』

「這句話，一舉道破我的心境，當時的我簡直不可置信，這人小小年紀卻能聞樂知心。」淺淺笑著笑中帶著懷念的暖意，而瑞斯只是專注地聽著，手中的菸已經換了一根新的。

「那天，我像是如獲珍寶般地與他交談許久，兩人相談甚歡，他非常奇特，總是能與我有默契就算我不說話僅僅一個眼神他也能準確地猜出我的想法，你應該知道要猜我的想法是一件絕難的事。」看盡人間百態萬物醜惡，心境就會如明鏡止水般什麼事都不會讓表面上的笑容動搖，任何事都可以好好的深埋在心底就算再怎麼觀察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瑞斯的眼神充滿不可置信跟驚訝，表情更是毫不掩飾，甚至驚嘆了聲但卻不打斷接下來的敘述。
「或許你會想，會不會是某方派來的接近我的奸細，可是你知道我的能力的，有所隱瞞的人在我面前是無所遁形的。」這是相貌術之一的能力，端看一人的面相就能知曉對方是否有所企圖。
「可是，他的心，真的很純潔，甚至比仙童都還要純潔。所以一天，僅僅一天，他就在我心中進駐了很重要的地位。」
「在剛開始我視他為知己，他也將我當成自己的大哥般敬愛。」

原是平淡的語氣在一聲輕嘆後開始有了轉折，那是一種參雜著許多情緒的口吻，「但是日子一久，我便被他那純潔無邪卻又知識廣泛的性子給吸引住了，只是我不敢表達出來，可是又怎麼瞞得過他呢？」無奈失笑。

「那天他問了我，像是閒話家常般的語氣，可我知道他的心裡有些害怕。因為他的眼神閃縮了下。」
「......那是一個，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說實話，我怕他離我而去。謊言，你也知道我這輩子沒有說過。」

到這停頓，回憶歷歷在目、握著杯子的指節發白，那是一種沉浸其中的沉重。
「.....但我還是選擇坦白。講了或許會分離，但隱瞞是對兩人的不公平。」輕啜茶，有些微涼了但還是不減那香氣甘甜。

沒有忽略墨離的反應將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雖然有點愧咎但這可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了那個人在墨離心中的重要。「然後他答應你了？」有時候適當的回應可以讓敘述者稍微放鬆一點。

聞言失笑，笑中帶著苦澀搖了搖頭，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不疾不徐的解釋。
「他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鬆了口氣，我也沒要求一定要聽到答案因為端看他的眼神大概就能知道了，他看我的眼神始終沒變過。」
「之後，我們依舊生活在一起模式不變，跟以前是一模一樣的，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同床了吧。」

「在那個年代真辛苦呢。」沒忘記以前人間的保守風氣，保守封閉卻又純樸熱情跟現在相反很多但兩者都有好有壞。

聽得出對方的一語雙意，「的確，不過我倆都是避世之人所以也沒什麼人指責、人王他是隨我高興，只要我幫他把事做好就夠了。」算是解答了對方的疑問。

「呵－有時候真的覺得你很可怕呢。」指的是墨離看透人心的能力，把心與人性看得太透徹不是好事。
「然後呢？」接續著問，指的是他們的後來。

習慣了被調侃，恢復平靜的面容勾起一如往常的淡笑。
聽到對方的問題，僅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了。」然後吐出令人無法置信的兩字。

嗆了下，差點將口中的咖啡噴出。
「靠，就這樣！？」真的令人無法置信，眼睛瞪大盯著淡漠的人想用眼神逼問其餘的事，因為墨離實在太會隱藏，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怎麼查怎麼問都問不到，不過似乎什麼用，墨離還是優雅的喝著茶把注目無視掉了。

無奈地嘆氣舉起雙手佯裝投降，「我真的服了你－都跳過細節只講大概。」翻了翻白眼一點形象也沒有。
「不過我想問一件事。你真的都沒有去詳細查過他的身世嗎？」很久以前因為好奇而動有所有關係就只為了查清楚那個人的真實身分，可是卻離奇的沒有任何消息，連天界的投胎輪迴簿裡都查不到，照理而言是不可能的。

搖頭，自己的個性就是如此，他講什麼就信什麼，因為有沒有說謊其實都看的出來，就算他說謊了也不會戳破那是他的選擇他的路，雖然自己沒有權力干涉但也不會太過放任他去做些危害生命的事。
「到他死之前，我都沒問過他的身分，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不是他的身分。

「說的也是－時間過得真快了，我已經快忘記他的名字了－」瞇著眸指腹輕蹭著滿是鬍渣的下顎思考著那個擁有清澈靈魂的男人的名字。

「莫言，字子凌，你們都喜歡叫他小鬼或小傢伙。」想起了子凌聽到別人叫他小鬼或小傢伙時那氣鼓鼓的可愛模樣，笑了出聲，眼裡滿滿的寵溺懷念，難得的私人情緒浮現讓瑞斯稍微傻了眼。
「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話鋒一轉又將情緒全數收入心底。

「喔－對了！就是小鬼頭！」也跟著懷念起那圓滾滾氣鼓鼓的蘋果雙頰，軟嫩的想讓人咬一口，然後就被墨離那突然浮現的耀眼神情給吸引住了，嘖、真是美人，只是只能遠觀不能褻玩－。
後面那句拉回了他的神智，難得，墨離居然會有問題？
「什麼問題？」揚了揚眉，饒富趣味。

將近日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瑞斯，用著平淡靜漠的態度彷彿這件事一點都不重要，但聽的那個人卻是嚴肅了起來，原本懶散的眼此時充滿了無比的嚴謹以及一絲淡淡的殺氣。

「所以，我想問你知道哪裡有再做有生命的魁儡？」這是經過冷靜思考後得到的線索，擁有靈魂、似真人卻砍不死的魁儡，若是沒有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應該無法做出這種東西，而擁有這種能力的人通常都具有名氣不太可能完全隱沒。

其實他很護短，尤其是曾經視為朋友的人。如果換成平常人他根本連鳥都不想鳥，但是這次算是動到他頭上了。不尊重死者這其實沒什麼，但不尊重朋友的骨骸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是知道有一個人可以做出非常精緻的人偶，而且他也有讓人偶充滿生命的能力，只是聽說他的脾氣有點難捉摸。」雖然從沒見過那個人，但多少有耳聞。

長指在檯面點了點一張地圖浮現，這是很久以前聽人說時那人給的地圖，還一直要自己也去那邊逛逛說什麼一定有收穫，不過自己對假人沒什麼興趣，儘管是擁有靈魂的假人。

掌輕掃過那發著淡光的圖面，隨著掌滑過圖面也跟著消失不見像是沒有出現過，一眼、僅僅一眼就已經忘不了了，過目不忘也是基本本領之一。
「謝謝，等事情完了我再拿些謝禮過來。」應聲道謝，卻得到對方的婉拒，『你剛剛說的故事就當作謝禮吧，我稍微有點靈感了。』他笑著說，再墨離臨走之前還不忘叮嚀那家店的事情。

被關心的感覺是好的，尤其是多年不見的老友卻沒有忘記他或疏遠他，反而還幫了個大忙。
帶著暖意的笑放下了杯子離開了那間被陽光照射溫暖充滿著溫和香氣的咖啡店。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