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街上不在乎因為冬日而冷清的人群,只是對照著單上必須採買的,規劃一條最省時的路線。因而不曾去注意,與誰錯身而過。
走至街上本想買點甜頭、以及為圖書館的文具作些補給,但一個人走在街上難免想再逛一下市集散散心。四周的聖誕裝飾早已變成充滿喜慶的新年裝飾,青年邊欣賞著邊走著,冷清的路上並不需要過於顧及路人,以致青年放下警覺、散漫地東張西。
沒有留意前方那抹身影而撞上,踉蹌幾歩連忙致歉「抱歉我沒…」邊說邊抬起頭,那張熟悉不過的臉龐就在眼前,把本來想道歉的話語呑回肚裡「臭老千你的眼睛長哪裡了?」
突然被人撞上是始料未及的,回神後下意識扣住一張牌,但隨之而來的罵聲讓自己稍微猶豫一下--這人、薩爾卡多,不是應該在宅邸附近嗎?
而且那種稱呼......無法說是完全瞭然,但恐怕眼前同樣穿著長相舉止卻散發出不同氣息的戰士,並非自己所傾心的一位。
「梅倫自覺我的眼睛還在原位,所以撞上你是我的錯,相當抱歉。」拿著採買單翩翩欠身,「未知這位薩爾卡多先生,還好嗎?」
還未察覺眼前的人跟自己所熟悉的那個人有所不同,以為他是想用詭計來接近自己,於是把警戒心提到最高,語氣也冷冷的「喔、雖然我的生活和社交不及你這個臭老千多采多姿,但我也未至於要你來關心。」順道向後退了幾步跟對方拉開距離「還是你以為我沒了你就會過得不好嗎?」
......敢情另外一位自己得罪薩爾卡多了?手上的牌與採買單隨著腕一轉而消失,雙手背至後頭一派悠然,「如果沒了我你能過的更好,梅倫自然會消失。但顯然的,薩爾卡多先生現在挺需要和人談談的不是嗎?看來有很多煩惱呢。」
「而所謂的煩惱,泛指所有造成人負面情緒的思緒。」如此一說,對人揚起更燦爛的笑容。
「說甚麼煩惱還不是因為……你……」眨了下眼睛,想說的話突然停了下來,怎麼眼前的這個人好像跟自己所認識的那個人有些不同,就、說話的的語氣和態度……好像在哪裡碰過……
腦海快速思考,從回憶當中努力找點端詳「……啊?你是一起吃過下午茶的
那位梅倫?」該慶幸自己所碰過其他平行世界的梅倫不多嗎?
「還真是榮幸能讓你記得。」笑著坦承,「不過今天就不吃下午茶了,怕薩爾卡多先生已經用過餐。四處走走如何呢?」釐清後並不太意外這種相會,畢竟
那日之賭是自己的勝利。
絲毫不給人拒絕的機會,直接提出了決定並且走至對方身邊,「能在這裡碰上也是種命運的選擇、吶?」
「無妨。」輕輕點了下頭示意無問題,雖然知道是不同的梅倫,但從心打底還是有點厭惡,儘管青年心裡清楚知道,不應該把他倆的恩怨強加於他身上,但所謂天下烏鴉一樣黑嘛……
「剛剛、抱歉了,我以為是……那個傢伙……」該道的歉還是會道,也不自覺地從並肩而行,慢慢變成保持了一段小距離地走著。
「不要緊,不如說我可真有些好奇他做了些什麼。」語畢,卻伸出一根指頭抵在唇前,「噓,但是請別說,因為那是你跟他之間的祕密。」
「我更在意的,是薩爾卡多先生的心情。至於要說是為什麼......」手一橫像是表演時的誇張動作,自肩後拉出的高禮帽從何而來不得而知,但是扣上腦袋後稍微睨人的視線,又多了幾分身為侍僧的自傲。
「排解戰士的煩惱並且開導,是我的職責。」仍是行走著的,不在意因自己話語而速度放慢的對方,「單單只是心情的話,薩爾卡多先生或許能夠坦然告訴梅倫?」
心情非常複雜,連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一回事,口說不想見到他,內心卻莫名地期待著,到底是在期待甚麼?道歉?在另一方面無辦法輕易原諒他…不、相信他了。「……不曉得怎麼說。」過於複雜,以致無法以言語來表達。
瞥了眼身旁的梅倫,或許同為老千,有些問題可以問他?
「與其你問我心情,倒不如由我來問,這或許更值得參考。」一臉認真地看著對方「你既然同為侍僧,如果你喜歡的人也是戰士,你也會介意二人之間的身份嗎?」
啊啊、是了,這人並不曉得。
隨興而至的彈指,一張牌落於手裡,揚起讓對方看到上頭的黑桃A,「薩爾卡多先生這問題有些可愛,梅倫的身分可不許我這麼做。」
「不過。」特意強調了,才繼續下去,宛如歌唱一樣流暢的說明,好像把這一切都當作俐落的演出,「在你所舉出的例子裡,梅倫只能說、我是最在意職責的。」
「除非所謂的愛情真比職責重要,那麼身分的問題也就不復存在。」將卡片置於對方耳後,再次拿出時成了一朵小白花,「原來兩位的關係與介懷點是這個嗎?」
「果然是魔術師,就只懂這種小把戲。」就只會用點小把戲把人耍得團團轉「我只是好奇而已。」輕輕地搖頭,苦笑「如果事情可以這麼簡單就好了。」何況、介意身份的並不是我……
或許、二人之間根本就不該在一起,正如平行線出現了交錯點,那是一種錯誤。
解決了一個問題後,又提出第二個問題「為甚麼總是把最該說的話、藏在心裡?對著喜歡的人也不能坦承嗎?」
「你又能夠完完全全地把一切告訴他嗎?」將小白花放入自己的外衣口袋,「說好聽點是善意的謊言,說難聽點......我們的生活不是你們所能想像、也不是你們應該知道的。」
「我們各有各的責任與難處,就像是我和他都不會去過問你的記憶一樣,你又要怎麼來詢問我們呢?」但最後從口袋出來的,是一條手帕。
「喔、」若有所思地微微垂首,食指微屈地放在唇前,小聲地呢喃「所以他有很多情人的事、我也不應該過問…?這種生活的確不是我所能想像、也不是我應該知道……?」所以、要對我說謊?
陷入沉思,仔細咀嚼剛才他所說的話,沒有留意到自己不小心把事情說漏了。再次抬首的時候,已經是要問及第三條問題「就你所言,我是不應該過問太多的意思吧?還是說我應該是去相信那些善意的謊言?」
這位似乎、意外的天真?忍不住想起身邊的薩爾卡多,不由得失笑他們果然是同一人嗎?不小心聽到的部分已經在腦內分析,各種條件比對之下......還真有點像前幾日自己被誤會的理由一樣。
雖然,自己沒把握另一位自己是不是仍周旋在他人之間。
「不是問太多,而是問得不夠精確。」鬆開手讓手帕隨風飛舞一瞬,接著迅速攫取後竟已是一朵玫瑰,就和那日下午茶時對方致贈的一模一樣,「你真的問到了你想要的問題嗎?還是一再地拼湊線索與眼前所見,就得到了自以為的答案呢?」
「梅倫自問沒有膽量也沒有意願直接問對方是否愛著我,因為我並不與此種感情匹配。但是你,應當是有資格的。」
「如果發生在眼前的事實也不可信的話,那還有甚麼是可以值得去相信?」偏了下頭,再說「如果我說所謂的答案是出自他口中呢?如鐵一般的事實、展現在我的眼前,也親口跟我說了……還是你依然要跟我說,這也是善意的謊言。」
「唉啊......那麼,這樣如何呢?」欠身對著薩爾卡多遞出玫瑰,展現出的笑顏是有別於溫柔的完美,好像任何一句話說出來都是字字珠璣,「請問薩爾卡多先生,願意與梅倫在一起嗎?」
「這……」沒想到他突然就爆出這麼一句,忘了要作出反應,只是愣住了。
腦袋開始混亂,聽到這麼一句,內心默默地有高興了一下,然後迅速回復平靜,因為眼前的梅倫,並不是自己所屬的平行世界,也就是說……眼前的他並不是那個他。
回過神來,雙手環胸,「這位老千先生,如果有話可以直說。」他雖然不完全瞭解梅倫的個性,但他知道他現在臉上所掛著的笑容、是甚麼意思「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會答應才是。」
「這樣在你面前的,應當也是鐵錚錚的現實。可是你並不會誤會,更甚或相當明白這是場表演--那麼,一次也好,不問問表演者是否為真心嗎?」
「你不會答應,但是由另一位梅倫來問呢?讓人說出意料之外的真心話,是梅倫的興趣,推薦你一試。」
看著眼前如血一般鮮豔的玫瑰,歛上眼,輕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要我再去問清楚吧?」
這麼明瞭的意思不可能聽不懂,但他實在找不出再一次相信他的理由。「『狼來了』的故事,你該懂吧?」
對著梅倫眨了下眼,勾起了好看的弧度「不要多問卻要問得精準,但你們會以善意的謊言去遮蓋,那我再去問表演者是否真心,不覺得有點多餘嗎?而且,我不是測謊機,我不曉得老千甚麼時候是真心、甚麼時候是假意。」
「唉呀,薩爾卡多先生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呢。」脫下帽子後蓋住玫瑰,再次拿起時已然成了朝天飛去的小鴿子,滿意看著魔術到了尾聲,這才拋去一眼,「如果你們的愛情到此,那麼便罷。說起來,梅倫畢竟還是站在不要和戰士多牽扯的立場。」
聽完對方的話語後輕挑眉,結果說了這麼久,重點還是他剛剛的最後那一句。
臉上的笑容轉為苦笑,雖然問題貌似回歸原點,不過答案還是有參考價錢,既然來到這地步也沒必要繼續問下去了。「謝謝你的解答了。」
長久以來抑壓於內心的問題終於得到參考,的確算是輕鬆不少。
「嘛、我想我倆的價值觀終究不同,最後只求你謹記。」站在街角,不知不覺間兩人竟繞了一圈回到原點,好像要退場一樣的鞠躬,隱去臉上似笑又非笑的表情,「你們都有過一次遺憾的人生,所以來到此處之後,不論有什麼樣的境遇,還請不要下後悔的決定。」
「不、對我來說是不錯的參考。」雖然對那個人應該沒幾項能用得上,但總算明白了一些地方,若是用以將來打發他的技巧也算是不錯的情報「那麼我不打擾你的行程了。」晃了下手就轉身,朝著自己所熟悉的宅邸離開。
再次挺直背脊時對方的身影已經隱沒在人群中,不怎麼在乎另一處的他與他會有怎麼樣的結果。反正命運自有流向,打從一開始就有命定的結局。
朝著反方向而去,採買中偶然的散步不過就是個岔,好像從未發生、也什麼都沒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