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剛好過了自己的下班時間，穿上風衣外套離開自己在研究所三樓的辦公室，搭上電梯，到了在地下的研發中心，打算離去前再查看一下進度表等。

甚少的感象會有視覺外的刺激，但他現在的確感到一陣非常可人的溫熱。腦端是一束束非常炫目的閃光，接而又是那片赤色的花海。
他漸漸從燦爛的影象中回神，赫然發現手裡的玻璃針已插進身邊一名研究員的腹部，血色染滿了雪白的袍子。
暖意從不斷冒血的掌心傳來。不是幻覺，更無任何遙視成份，不由得淡淡地嘆了口氣。
「為什麼你們都不聽從我的訴求？」
他將昏迷過去的研究員推到地上，四週的研究員已準備了麻醉藥，卻因電標上的數據而不敢亂動。

「我說過了，這種實驗是絲毫沒有意思的。如果你們還要繼續浪費我的時間，那你們應該把我反抗的機率也計算在內。」
他重覆。這是實驗體扯破連著心肺、正在取樣的電線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那時候他正在進行第三天的運動能力測量，誰都沒留意他在手臂的槍傷裡藏了一小根玻璃刺，連他也沒想過居然那麼快就得動用上這小玩意。無聊比他想像中磨人，他必須採取行動讓研究員們正視他的需求。

「媽的。」獨自一人站在實驗室外，透明的玻璃牆讓自己清楚的看到理頭的情況畫面，那樣見血的突發狀況讓自己狠狠罵出聲。
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是要通知警備的，但現在警備的人力替換還未完全，會浪費太多時間。
迅速在冰冷白牆上找到變電箱，用自己身分證明的磁卡，刷過晶片打開了變電箱。理頭有不少複雜難以判讀的按鈕，但自己記得清楚，按下其中一個橘色按鍵，傳出機械女聲，要求確認身分的提示音。

第二次感應了磁卡上的條碼讀序後，牆面瞬間的出現黑縫，隱藏在牆上的暗櫃緩緩打開，裡頭是滿滿的漆黑槍械。
隨手抓了把改良過的M656狙擊槍，一邊熟練的確認彈夾並碎念著就往研究室快步走去。
幾乎是帶上怒意的推開了實驗室玻璃門，直接拉開了保險絲，子彈上膛。
對準了導致事件失控中心的實驗體，異常冷靜的說：「把武器放下，雙手舉高。」

對來人的出現一點詫異都沒有，甚至連看也沒看他一眼。他左手握著玻璃刺，一下是前進一下是後退，滿有猶豫，對到底是要再捅幾下還是放回手臂裡而舉旗不定。最後他決定兩樣也做，先將刺插進研究員腹上傷口，攪拌一下，才回手到右臂上，以手指摸索一下槍傷的所在，花了點工夫才能把玻璃刺重新安插，但插入的角度似乎有誤，以致弄出了新的傷口。

「這才像樣，但是...可惜啊。」
他低語，左手輕輕撫摸地上早已不知死活的軀體，動作非常緩慢，是要把指間的血污擦乾淨。有一瞬間心情是因為這人的闖入而興奮的，但是，可惜啊。
因為對方根本不會向他開槍。
即使這人的槍法有多精準，他又是有多生氣，但他絕對不會向他開槍。

皺著眉頭眼神示意著，要其他研發人員將受傷躺在地上的傷患帶離現場。
持著槍械讓自己的神情緊繃到一個極致，與那實驗體的態度相比，截然不同。
逐漸向前走近，識相的研發人員們也紛紛後退。自己這時才確定那個實驗體的身份，不巧方才才看過，那個詐財的超能力者。

「先生，您已經觸犯了合約，您知道嗎？」即使稱謂上的禮貌，但那樣冰冷的語氣也蘊含著怒氣。
開始認真思考自己是否有開槍的權利，就算讓對方少隻手臂什麼的，也不會影響實驗的進行。

看吧，已經站在不合理的射程了。他的確不會對自己開槍，如同自己在影像中所見，一個屈曲著身肢、縛手縛腳的石像。
那人開始以合約的事情勸說，事實上由約翰遜（中介）遞來的那份文件他根本也沒細看。觸犯了什麼，反而是意外的驚喜。

「我想，實驗體在實驗過程中會產生什麼反應，應該都在貴研究所的計算之內。而且，既然公然在實驗室進行強暴和侵犯的事也能算是實驗的一部份，那我這到底是什麼呢。」
手指尖戀戀不捨地在地上的血跡上畫圈，在光潔的地板上畫起無意義的同心圓。
「別說無趣的事，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他輕笑，在同心圓裡加上笑臉的圖案：「把那屍體交給我，這星期我就會乖乖聽話。」擅自跳過了瀕死失血和搶救無效的過程，直接說出結論。

「你在開什麼玩笑啊，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每一字都是咬牙切齒，感覺神經線幾乎都要斷裂了，導致連對方說的強暴等事都被自己給忽略。
口氣不好的說道：「你他媽的知道一個研發人員要花我們多少錢嗎，不過就是區區的實驗體。」雖然自己從未看不起實驗體，也不認為實驗體就該跟動物一樣，而無視他們也是人這件事，但如今這種情況已經讓自己快瀕臨某種極限了。

自己所背負的壓力與責任比外頭人所想的還要大，所以更不可能妥協：「兩種方案，一個乖乖聽話進行實驗繼續領你的薪水，另外一個我直接開槍。」自己不是開玩笑的，或許是變相找到宣洩的管道，甚至有點希望人選擇第二個，讓自己的暴力合理化……
『修是很優秀很理智的人，所以……』不該抱怨，不該做出任何辜負大家期待的事情，他媽的去死吧。

「為什麼要聽我的？喔，也沒什麼的，只是如果能參考的話，一切也許會比較順利。」
將同心圓上的笑臉擦了，想改成哭臉，但地上的血跡一片亂七八糟，根本無法把往下翹的嘴角表現出來，本來一片無精打彩，聽到開槍二字，才第一趟抬起頭來正眼看著對方。
瞬間墮入一種晃神的狀態，是腦端突然出現大量的圖象，他忙於消化。

一會是雪白的頭蓋骨，一會是腿上的肌腱，一會是果凍，也許所指的是眼球的晶狀體，一會是翅膀：天使或鴿子的翅膀──不得不說，他的預感並非每次都可靠，總會夾雜無關重要的事情，但沒一個畫面不讓他雀躍。
「該死的，我完全沒辦法看清楚你將會打在哪個地方呢...」他突然亢聲罵道，雙眼再度聚焦在對方身上：「...到底是哪裡？」

「啊……」瞇起了眼，發出輕聲的嘆息，彷彿一切都被消音了，明明還未得到對方的答案，到底是方案一還是方案二？但一切都已不重要了，因為自己已經按下板機了。
一共開了三槍，一槍在腹部，一槍在右大腿，最後一槍偏掉打在一旁的強化玻璃牆上留下了彈痕。

眨了下眼，一切都輕鬆的不可思議……看著噴灑出來的盛開紅花，與地上的紅黑成了呼應。
讓自己回復聽力的是自己手中的槍械掉落在地，所發出的撞擊聲，才反應回神過來。
『幹，自己真的他媽的開槍了。』

跳出彈匣的時候是清脆的，陷入身體時是的沉悶的；在看得見任何相關影象之前，已率先聞得鮮明的煙硝味。而後腦端的感應因心率飆升到最高點而爆破而出，先行於身體上的一切痛楚，他腳上一軟、跪到地上倒下，就在那根掉落到地上的槍跟前。一時間只曉得白睜著眼，下唇一直抖著，有十數秒無法好好說話。

「啊，好痛...好痛呢...修‧謝勒森...太魯莽了，修...這樣爸爸媽媽會不高興的...」在出神狀態當中唇間發出幾不可聞的呢喃，他不由得笑了，那笑非常滿足，卻一點都不可人，反而是充滿著譏諷性，充滿著冷嘲的竊笑。

「喔...但是已經沒辦法了，因為爸爸和媽媽也開花了...」

笑聲高揚，透澈整個研究室，直至過了混沌的半分鐘，他被吐出的血嗆到，接而突然按著腹部，放聲大喊：「救、救護員！！給我叫救護員！！！」

事情發展的太快，還未來得及對開槍的事感到罪惡，當聽到人高笑著喊著自己的名字，還有父母的事情，讓自己的臉刷成難看的慘白。
年幼的自己，躲在哥哥的身後露出恐懼的神情，連父母死去後最後一面，的屍體……也不敢看。
清楚的明白死亡所帶給自己的涵義。

臉無血色的盯著跪在地上負傷的實驗體，他大聲的呼喊需要醫護人員，卻笑得過分猖狂。或許是被他方才那一連串脫軌的舉動，嚇的沒有人敢靠近他。
抿著唇，什麼也不說的大步向人走去。到達人的面前，蹲了下身與人平視，神情是幾乎無人見過的冰冷，一手攥緊人前額的劉海，接著二話不說的壓著人的頭顱去撞擊地板，頭蓋骨與地板所發出的聲響，迴盪在這空間之中，用盡全力猛扣了數下才鬆手。

看著人明顯歪了一邊的身子，意外的對人裂嘴冷笑：「歡迎你來到Meteor，超能力者先生。」

頭顱被狠狠撞在地上，每被狠敲一下，眼前便化出大量畫面──繁複的資料、器械的深處、不為人知的秘密、各種充滿資訊性的事情...當然少不了花，一片燦爛的紅花。直至滿眼只剩一片純粹的白，什麼也看不見，似乎肉體已承載不住因精神亢奮而過度閃現的滿眼繁華。
深沉而帶著冷冽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卻如同在水中發聲般完全無法聽得懂其內容。

修...這個男人的名字，修...
心底冒起一種莫名的悅樂，米白色的薄褲下，不知不覺突出了勃起的男形。
「哈...哈哈...修...」
他痛得捲著身子，額前一陣灼熱，鮮血自額上的破口冒出滴入眼內，讓他無法視物，但他還是極力將視線投落到聲源的方向。

冷著臉，相較於他此時的瘋狂自己倒是冷靜了下來。抬頭往上看，監視器就對著這，方才自己所有的暴力行動都被錄影下來了，等事後就必須要去處理一些程序。
「我是修啊……」輕聲回答人的話語，眼角撇向周遭地板，都已經被人所流出的腥紅弄的溼黏。或是按照傷口數量與部位來看，若是再拖下去就真的麻煩了。

當視線轉為人的身上時，注意到那種不合時宜的生理反應，嘲諷的笑著：「動物會在瀕臨死亡時竭盡所能想繁衍下一代，沒想到超能力者先生也是一樣呢。」
站起了身，毫無將人當成傷患一般，一手拉扯住人的後衣領，直接的拖行，要將人拖去醫護室，這樣的舉止白磁磚的地板上留下一道令人看了怵目驚心的血痕。

被揪住後衣領拖行，身上所受的傷一口氣被扯出來，遍體精彩絕倫的傷口，鮮血在地上繪下狂亂的圖騰。勒著頸項的衣領如同對自己施行著絞刑般，不由得咳嗽起來，沒辦法吸氣反倒還吐了一口血沫，然而身後的人卻絲毫沒有一點開恩的意願，僅在窒息前一刻終於被放開，當下猛地抽氣，肺部馬上充滿了消毒藥水的味道。非常難聞，可是這時確顯得相當討喜。

子彈似乎還卡在腹部與大腿裡，雖然過了疼痛的顛峰時刻，而且早被慾念矇蓋，此時腿間的男物仍硬得發疼，但他卻無法動用那樣的精力去挪動自身半分。只能倒在地上，看著對方那沾了星星點點的血的皮鞋在自己眼前經過，但也僅僅是經過而已。他向什麼人交待了什麼，聲線是平穩冷靜的，如同一塊死肉，失去了方才癲狂激越的魅力。

在這貼在地上的低角度根本無法得知對方到底有沒再看向自己，只知他離開房間後，自己的雙手幾乎是馬上被往後拉去、綁在一起，同時頸脈附近突然傳來尖銳的痛。一點也不讓人驚訝的，是靜脈注射，5 mg/kg的丙泊酚...出手可真重呢。

他接納著突如其來而無法抗拒的睡意，回想著修那張狂的臉，沉沉墮入黑暗之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