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HOMRA裡就算到了這時間也仍是人聲鼎沸,雖說店內還住著未成年的少女,但未脫童心的少年青年們大概是玩開了,不停打鬧著、甚至計畫明天一起出遊。在眾人興奮難耐的情況下,逼得草薙只好提早打烊不讓外人進來。
小安娜看起來很期待的樣子……偶爾為之也沒什麼不好。
那是草薙瞧見少女那對玻璃珠般雙眸難得散發出興奮光采時所下的決定,自己則對此事抱持無所謂態度。
結果將近半夜時拿了幾瓶酒便獨自踏出酒吧,沒有參與到最後。
並非討厭那種熱鬧的氛圍,甚至可說是喜歡的、少數能夠明確辨別喜惡的事物,卻總會突如其來想要一個人獨處,不論是抽菸也好喝酒也好,彷彿某種制約、他會下意識避開接近自己的人們,將自身隔絕在人群之外,不希望被任何人靠近或碰觸。
提著塑膠袋晃過一座空蕩蕩的公園,因規模偏小,平日也僅有附近的幾名孩童會來這裡遊玩。
停下腳步,看向公園中擺置的長板凳,立刻決定了歇腳處。
緩步走在公園之內,臉上的皮膚接觸著冰冷夜晚的空氣,覺得舒暢的稍稍放柔了臉上的表情。
回想到今晚在總部交誼廳的那群人,也算是第一次給自己的下屬們通融。
雖然已經是下班時間,但突然有工作該要調查整理,便拿著資料往交誼廳去,一開門見到的景象讓自己微微一愣--雖然沒有表現在臉上但情緒十分明確 : 在交誼廳內的下屬們氣氛愉快的拿著高腳杯喝著紅酒,有說有笑。
在其中一位下屬發現自己,全體的氣氛馬上停滯。
心一橫,也沒有多提工作的事情,就離開交誼廳,雖然有被挽留下來,但是卻用自己不擅飲酒這件事情給婉拒。
當下決定換了便服來公園散個步,離開總部散心。
公園有些昏黃的路燈照著小徑,想找個地方享受獨處時的心靈平靜,而在離自己最近的長凳看到一個人影剛要坐下,那抹赤紅就算沒有點燈自己還是一眼就能認出。
方落座便聽見頭頂上傳來可說熟稔的清冷嗓音,將提袋放在自己身旁,雙手收進外套口袋內稍抬起臉看向來者,臉上神情明顯有些掃興。「哼…明知道是我還靠過來嗎?宗像。」
看著周防有些掃興的表情,挑眉。
但心底那名為惡質的情緒卻樂的看到對方這樣的表情,另一方面出於理性而讓自己的情緒有些複雜。
「只是過來確認是否為看到就作噁的你,周防。」雖然嘴上說的這話依如往常見到周防尊一般的不留情,不論情緒複雜、此刻臉上卻出現有些惋惜的神色。
只是在公園昏黃的燈光下,非常不容易被察覺。
頗為敷衍地以喉間單音代替回應,收回視線轉而拿出袋中的酒瓶,因為出來得臨時,也沒看清楚自己拿了哪些酒類,藉由路燈光線掃過瓶身標籤,才發覺幾乎都是烈酒。
「那麼周防,這個時間還在公園裡面,是吠舞羅眾人沒有地方讓你...喝酒嗎?」瞟了一眼袋子,發覺裡面都是酒瓶才這樣開口,毫不猶豫的坐上周防尊旁的空位,與人保持距離。
就算眼神沒有對上,也能從細微的空氣流動走向得知男人坐到了自己身邊的位置——隔著裝有多瓶酒類的塑膠袋。
隨便挑出一瓶酒,出門時並沒有順手帶出開瓶器,但憑著自身力量要開瓶酒也無須多費功夫,手指一扭、瓶蓋便輕鬆轉開,「我想一個人喝。」灌了口嗆辣酒精,回答問題之外也是變相趕人走。
烈酒有些刺鼻的味道進入自己的鼻腔,皺了皺眉頭。
「我坐在這裡應該不妨礙吧?況且也沒有跟你要酒喝,所以那些酒也是你一個人喝。」還特別強調了幾個字句,依舊坐在長凳上。
也好,偶爾有個機會逼逼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也是不錯。
說到底,自己只是不去多想還是否有別的地方可以坐。
深呼吸一口氣,雖然空氣中夾雜了一些酒味讓人有些微醺,不過沁涼的空氣還是覺得舒暢的微瞇起眼。
入肚酒液流經之處皆燃起熱騰暖意,讓原本就偏高的體溫又上升了些許,對於宗像藏於話裡的暗刺並不介懷,僅扯開嘴角露出略帶嘲諷的笑。
就算次數少得可憐,但他們確實也像現在這般一同相處過幾回,中途總要爭鋒相對、你來我往直到分別。有時他會想,明明沒有一次處得愉快,彼此間卻又有著與他人不同、隱晦不可言的默契。
「…記得你酒量很差。」憶起先前恰巧在外頭的某間酒吧碰頭,待到店打烊才離開時男人明顯是喝茫了,還差點跌倒。
「…不是差,是不擅長。」推了推眼鏡的動作顯得有些窘迫。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鮮少碰酒,而今日在Scepter4時婉拒也是避免自己喝醉失態的模樣不要被看見。
「是嗎。」就著瓶口又喝下一口酒——DEWARD'S,自己不是非常講究品酒樂趣的人,要是被身為專業調酒師的草薙看見這款酒被如此隨意飲用,肯定又要大發牢騷。
「室長大人如此不受部下歡迎,只能呆坐在公園裡消磨時間?」雖說不講究,但跟宗像禮司處在一塊兒感覺酒都要變難喝了。
「…他們一群人在交誼廳喝酒。」
語畢,就不再多解釋其他,眼眸有些黯淡。
這話他沒有問出口,僅是從肺部呼出夾帶酒氣的煩悶,放下手中的波本,從塑膠袋中揀了瓶酒精濃度較低的葡萄酒置於男人腿側。「喏。」
轉頭看著有奇怪貓咪貼紙的酒瓶片刻,『明知道我不擅飲酒還拿酒給我?』第一個念頭閃過,但並沒有直接說出來。
第二個念頭閃過,『難道就要這樣直接對瓶口喝嗎?』,但是對方看樣子是沒有帶杯子出來,拿起酒瓶拔起軟木塞,葡萄酒特有的香味自瓶口冒出,小心的用口對著瓶口啜了一口。
…甜的?
印象中的酒不太會是甜的,還是自己接觸的酒類不外乎都是一些比較烈的酒,像是威士忌和伏特加,大概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不使用酒杯、也是第一次喝到葡萄酒吧。
於是在自己沒有特別留心的情況之下,斷斷續續地喝了半瓶。
一邊喝著酒一邊瞄向身旁的宗像,只見對方絲毫沒有停歇地猛灌手中那瓶葡萄酒,原本較常人白皙的臉頰逐漸染上淡淡紅暈,因戴著眼鏡的關係,從自己的角度無法看清那對紫眸是否已經透出醉意。
只知道自己是斷斷續續的,飲用的速度也沒有很快,但聽到對方的話語才停下動作,集中精神之後才意識到酒瓶內已經沒有液體。
覺得自己視線有些晃和模糊,體溫也有比較高的趨勢,摘下眼鏡揉揉眉間想讓狀況改善,搖了搖頭反而讓自己的腦袋更不清楚。
「...唔...」腦袋完全不能很正常的思考,想表達自己心裡對於喝酒之後自己的狀態有多埋怨,但沒辦法表達清楚只剩下一聲不知所云。
仰頭、把瓶中剩餘的波本酒飲盡,伸舌舔去唇上殘餘的酒液,起身走到離長椅有一小段距離的垃圾桶丟掉空瓶,藉由走動散去少許酒精造成的熱氣。
踱步至宗像面前,俯視明顯開始酒醉的人,不禁深深從肺部呼出無奈。
自己可是連微醺的程度都談不上,這人不過是喝了瓶葡萄酒就醉了嗎?
腦子慢了兩三秒才意識到對方在叫自己,抬起頭,眼鏡拿在手上。
因為酒精而紅潤的雙頰和有些迷濛的紫色眼睛,皺皺眉。
「...周...防?」連講起話來都有些吃力。
「……」方才對上目光那剎那竟會覺得宗像禮司這人可用『美』這字來形容,難不成連他也醉了?
印象中能讓他莫名其妙想到這字眼的人,大概只有十束跟草薙——但觸及情緒層面而言,似乎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垂著視線默默注視不時恍惚走神的男人,朝對方伸出了手。
看到人伸手,自己也伸出手握住,搖晃的站起身,一個重心不穩就往對方懷裡倒,但也沒有力氣可以做反應。
不知道是覺得羞愧還是酒精效力持續,臉燙的不得了,意識也越來越不清楚,最後索性閉上眼。
想想也是自己沒表達清楚。眼底閃過一絲驚愕又迅速消逝,反握住男人的手,卻在下一刻被胸前驀然多出的熱源惹得發楞,這下真不知該推開還是穩住欲往旁邊倒去的人。
最後回神時發覺他已將意識不清的宗像扛上肩走在前往HOMRA的歸途中。
隱約有點印象自己喚了人卻始終沒得到回應,猶豫片刻,覺得不論是把宗像扔在原處、或帶去Scepter4都很麻煩,索性把人帶回酒吧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