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慌不忙的走過去將那壺紅茶提走、放上冰箱旁邊的空位,路過烤箱的途中還順手轉上了烤箱的時控刻度,讓裡面的八個奶油餐包可以烤乾水氣,回復至接近剛出爐時的最美味狀態。
「艾伯,你想先喝湯嗎?」
一邊往壺裡加入鮮奶和與節慶非常搭調的焦糖糖漿,一邊詢問正坐在餐桌前盯著我滿廚房亂竄、等著食物端到他眼前的人。
艾伯的臉上還留著剛睡醒的慵懶神態,但是依舊將自己打理乾淨的樣子讓這般放鬆的模樣一點也不邋遢,還有種如孩童似的親切直率感;看上去反倒有點可愛。
盥洗後便坐在這,腦袋半放空地看著艾依查庫忙裡忙外,以至於對方的問句沒有馬上反應過來。
「......嗯,想先喝湯。」覺得手腳仍冰冷著,想先喝點熱的暖暖身體。
平時會湊過去幫忙,但今天一進廚房就被拎到餐桌旁,要我在一旁等開飯。
有些閒著發慌,就觀察起艾依查庫在廚房裡的模樣;雖然常看對方下廚,但能靜下來、仔細地看他大展廚藝的情形滿新鮮的。
見他繫著圍裙,熟練地翻弄鍋中的食物、順手抓起的調味料調味,最後俐落的盛盤,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如同以前艾依查庫參與高中足球校隊,奔馳在場上、射門成功一樣的帥氣。
回想以前高中時代放學後的練習時間,即使當時自己身處位於四樓的學生會辦公室,依舊可以聽到從操場傳來女同學熱情的尖叫聲;當年的那群女孩子若是有幸看到現在的他繫著圍裙在廚房裡俐落的模樣,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激動反應呢。
八成依然是相當受女性歡迎吧;像甜美小女人這類型的女性會高分貝地嚷嚷著說他是型男主廚或是新好男人之類的。
「好喔!」輕快回應著艾伯的要求,盛滿大紅色湯料的白瓷碗被端到他的面前,有著設計典雅把手的木製研磨罐也一並遞了上去:「吶、胡椒,自己加喔。轉一轉就會掉出來了。」
指了指把手的位置,簡略提示著研磨罐的使用方式;這是前幾天去賣場入手的新玩意。
現磨的胡椒比較香嘛!
「今天煮的是焦糖奶茶!怎麼樣?是很適合聖誕節的味道吧?」
接過對方遞來的研磨罐,順道丟給對方一記白眼,表達我小小的不滿--你當我生活白癡到這種程度嗎?連個研磨罐都不知道;好歹平常也跟你看過不少料理節目。
先勺了一匙試試味道,再拿起研磨罐試圖灑上一些胡椒;滿載豐富配料的羅宋湯,飄出蕃茄與牛肉的香氣,再摻上一些胡椒香,會是完美的搭配。
確定達到自己想要的量,將研磨罐放置一旁。攪拌著碗中的湯料,看著艾依查庫在吧台前忙著,問道:「......嗯,還要忙很久嗎?」吃飯果然還是兩人一起吃比較好。
「哦、再一下就好啦--」
拖長尾音應答著,剛做完最後裝飾的兩盤橄欖油煎鮭魚和火雞沙拉先後被端上桌;後面的烤箱也響起了完成烘烤的提示鈴聲。
今天中午的餐點幾乎一半以上是由昨晚的聖誕夜大餐變化而來的菜色,這樣既不浪費食物、更省下了不少烹飪的功夫,也不會有要吃與前一晚相同菜色的煩膩感覺。
新製做的餐點也選擇了較清爽的涼拌、烘烤與少油烹調;這樣依舊有著過節的氣氛,也能讓剛起床的腸胃負擔不會那麼重。
「嘿嘿、麵包來囉。」拎著一整籃小餐包和自己的湯碗大咧咧的在艾伯對面的位置上坐定位,對方的柳眉立刻皺成一團;不過明顯看得出來不是厭惡的味道,只是礙於嘴裡塞滿食物而沒有立即吐槽我一聲幼稚。
「今天的點心已經在冰箱裡了,是烤牛奶布丁喔!啊、雖然我覺得你吃不下啦。」
完全不介意對方隱才在表情下的吐槽,我拎起手邊的叉子飛快的叉起一個小餐包,愉快拿回面前晃了晃:「那就開動吧--祝艾伯聖誕快樂!」
調高暖爐的溫度,轉身回到位於客廳後方、正對著電子壁爐與電視的長型沙發。拍拍沙發上的抱枕塞到腰後;順手折起攤在一旁的毛毯,將它擱置在椅背上。
舒服的斜靠在沙發上,等著艾依查庫整理完廚房,進行聖誕節最後的活動--交換禮物。
禮物正放在裝飾華美的聖誕樹下方--是棵3尺高的人造小型聖誕樹,上頭以銀色為基底的裝飾,有上過漆的毬果、貼滿亮粉的小蘋果,在樹尖綁上一個繡著銀線的蝴蝶結。
聖誕樹的上方不遠處,從天花板垂降下來是一個由槲寄生編成的花環,火紅的果實點綴著翠綠的枝枒。由客廳的另一端看過來,空間充滿著佳節愉快、溫馨的氣氛。
回想昨天晚上,桌上擺放閃著溫暖的蠟燭。燭光照射在聖誕樹上的裝飾,形成微微閃爍的銀光與片片剪影;如此的聖誕夜顯得十分美好。
這棵聖誕樹是前幾週跟艾依查庫去商場時,連同那些裝飾品一起選購的。
購買時,艾依查庫還很不滿意這項決定,嘴裡老叨唸著這種又小又不精美的人造物品,撐不起過節的氣氛;當時,我回了一句:「你是跟我過節,還是在跟聖誕樹過節。」對方便識趣的乖乖在一旁看我挑選,偶爾出些意見。
艾依查庫所謂能撐起聖誕節氣氛的方式,發生在去年的聖誕節前。他不知道去哪裡直接鋸了一棵冷杉,像是擺放盆栽似的聳立在客廳的一角,其高度根本直逼天花板;重點是當他把這棵聖誕樹從後門拖進來時,還有隻松鼠慌慌張張的從樹上跳下來,在屋內亂竄。
可憐的松鼠。牠不過是睡個覺好過冬,卻遭受睡到一半房子被連根拔起的帶走,自己被意外綁架而來到這個陌生的環境。
「怎麼了?發呆喔?」
從廚房走進客廳就看到艾伯盯著聖誕樹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我隨意地往牛仔褲上抹乾雙手,從一旁歪著頭看著想事情想到出神的人。
不就一棵塑膠樹,有什麼好看的?該不會後悔用塑膠樹了吧?
「沒什麼,只是想起某隻可憐的松鼠罷了。」簡單說明自己剛剛想到什麼,接著拍拍身旁的位子,示意他趕快坐下。
「嘖,我有乖乖帶回去放生喔,沒有吃掉。」
撇撇嘴,知道是再講哪件事;一面無奈艾伯對這種小事情的超強記憶力一面遵從他的指令坐在他旁邊。
才坐下就看見艾伯過伸手想去拿自己要送給他的禮物盒,連忙趕在他碰上盒子之前快了一步出聲制止他:「呃、那個,我想先拆你的禮物啦;先讓我拆嘛。」
往常不都是炫耀般地要我快拆他準備的禮物嗎?怎麼這回轉性子了?
但比起一直懸在心中的計畫,沒心情想太多便拿起由我準備、銀色包裝的長型禮盒。
有點緊張,不知道艾依查庫看到禮物內容的反應會是如何?
雖然心裡已不下百次想像對方拆開禮物的畫面,也擬好自己該說出口的話語,但似乎再怎麼演練都不足以減緩現在急促的心跳。
還來不及細想對方的表情似乎哪裡不太對,銀色的長型小盒就已經被拿到面前了;看似也在催促我拆禮物。
將禮物交給對方,說:「嗯.......聖誕快樂,艾依查庫。」不知道是否因為緊張感的緣故,說話有越說越急促、越含糊的趨勢,趕緊將禮物塞到對方手中。
在交出禮物的瞬間彼此的眼睛對上,卻無法對視太久、眼神急忙地逃離。
「哦、嗯,聖誕快樂。」
捕捉到僅只一瞬間便轉移開的金色目光,感覺更加可疑了啊!
不過艾伯不是那種會送嚇人禮物惡整親朋好友的類型,所以倒也沒什麼顧忌;指間摸到包裝紙貼合處後就隨性地一把撕開。
「咦欸?這什麼?這......哦喔喔喔!」
發出一連串可笑的莫名驚嘆聲,在看清盒子裡裝的竟是兩隻對錶的同時,有那麼短暫的片刻腦袋裡是訝異與興奮得一片空白。
見對方看到對錶時的反應,心裡有些慌張;艾依查庫不喜歡這款手錶嗎?或者因為意圖太明顯而造成反彈嗎?
深紅色絨布墊料上的兩支機械錶折射出聖誕樹上裝飾燈的藍色調。
這對款式一模一樣的手錶只有錶面顏色有些微差距而已;一支是優雅高貴的白霧銀,有著相對比較長也比較寬的錶帶的另一支、則是帶點柔和橘紅色調的淺灰;幾乎不用詢問,也能判斷得出來哪隻錶是艾伯自己的,哪支又是給我的。
正想要搬出我準備已久的台詞來緩和氣氛的同時,艾依查庫像是得出結論地喊了些什麼。
「艾伯竟然送對錶!好樣的!」理解到這是某種程度的默契,讓我才回神就忍不住大笑起來。
因為緊張對方的反應而沒聽清楚他說的內容,只知道後來接連不斷的笑聲讓我不知所措。
聽見依舊喘不過氣的大笑,便由原本的錯愕轉為惱羞成怒地瞪著對方。
「唉唷、沒事沒事,我不是在取笑你送的禮物啦、真的。」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我用手背抹掉笑出眼角的水份;見對方那臉有七分羞惱夾雜三分困惑的奇妙表情,連忙一邊解釋一邊把人拉進自己懷裡抱緊。
「我很喜歡你送的禮物喔。」
收掉嘻皮笑臉的誇張反應,我順著艾伯弧度自信的背脊輕輕拍撫、親吻他的額角和氣鼓鼓的臉頰,安撫他被我一連串莫名其妙反應搞得不知所措的惱怒:「對不起啦,不過、我想等等你就會明白我在笑什麼了。」
一改先前胡鬧般的語氣,我換了個情緒深吸了口氣,將唯二放在樹下的小小盒子拿起來,慎重的把這個和手掌差不多大的盒子放到艾伯手裡。
手上的盒子以白底印著金色與黑色碎花的外包裝,十分典雅;但僅依外觀跟重量,無法猜測內容物。
多瞄了對方一眼想看出些端倪,但只接收到隱晦的期盼目光,催促我趕快拆禮物。
從包裝紙的黏接處拆開,小心翼翼地將裡頭的盒子拿出來;而盒子裡裝著一個絨布盒。
腦中跑出模糊的答案,但一直被心裡的聲音否定,企圖壓抑心跳加速與緊張的情緒。
下意識嚥了口唾液、屏著氣揭曉答案的正確解答--裡頭由黑色的絨布作為內裏,上頭嵌著兩枚款式雷同的銀色戒指。
戒指外側皆鑲著一大一小的兩種寶石,但是戒寬稍大的那一只是鑲著大顆的黃綠色的寶石,搭配著小顆的橙紅色的,而另一只恰好相反。
眼前的物品證實心裡的答案。雖然看到絨布盒時,就隱隱約約猜測出裡頭放的應該是貴重的飾品。但即使心裡有底的情況下,還是訝異得說不出話來;畢竟,這背後隱藏的涵意,絕不是單純的當作飾品這麼簡單。
看著對方驚詫的表情,我一面走神著暗自猜想自己剛才是否也露出了這樣搞笑的表情,一面清了清喉嚨、伸出雙手將艾伯的手掌連同盒子一起握住。
蜂蜜色澤的瞳孔瞠大了,緊盯著我的眼神裡卻沒有困惑;似是也明白了此刻我將會接續著說什麼,只是一句相應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被動的等著我告訴他最後的結論。
彎下一邊的膝蓋、單膝跪下;猶如雙手握劍等待女王陛下冊封的騎士姿態。
我微低著頭、對他做出或許是我人生直至目前為止最認真的一次告白:「我的摯友、我的信仰,我以在你身邊成為助力而榮耀,我以深愛著你的一切而滿足;我願意奉上全部的愛慕與忠誠意志予你,不再背離。請問、你願意委身於我嗎?」
只覺得腦內嗡嗡作響,語言能力喪失般傻楞楞地看著艾依查庫。
大腦尚未消化完所有的資訊,但肢體像是被本能操控地先有動作,直接擁抱僅屬於我的騎士。
「我、我願意,艾依查庫。」說出口才發現自己哽咽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模樣,但仍然重複講了好幾次「我願意」,彷彿跳針的唱片無法停止。
收到的答案讓我順間笑開了臉。「艾伯、謝謝你!」
雖然在看到對錶的瞬間就知道自己這次求婚沒可能會被拒絕,但是在等待多日之後終於聽到對方親口答應的感覺還是不一樣;我跟著伸手回擁懷裡激動顫抖著的纖細身體,胸口滿脹著各種喜悅情緒醞釀的熱度,火熱得令人眩然欲泣。
五味雜陳地濕糊了視野的,是戀慕情感的美好、是心願達成的成就感、是等到盼望已久結局的滿足,還有期待終於具像化的純粹愉悅。
但是更多的,是那失而復得的慶幸。
緊擁著懷裡的人,反覆低喃著耳語似的感情;輕捏著對方的下巴、鼻尖輕蹭著鼻尖,最後在傳說中代表吉利的槲寄生裝飾下接吻。
這個吻一如既往濕濕軟軟的,只在相融的溫度裡多了一抹複雜的鹹苦滋味;但事後細想才知道、那應該是後面還帶著點微甜氣息的艾伯的眼淚。
情緒有點太過激動了,差點無法控制;想到曾經背道揚馳的兩人,有幸能再度會合,到此能不經言語有對未來相同的期許,不由得掉下淚來。
艾伯似乎哭了好一會,雖然幾乎沒有直接目睹他掉淚;但是從那雙死都不肯放開我背後衣服布料的手掌、和偶爾傳來一兩聲的細細啜泣看起來,應該是趁機以我的懷抱當掩護了吧。
一陣溫言軟語的安撫之後,艾伯才終於甘願放開我,羞澀的低著頭,任由我替他戴上戒指。
還好、看來沒有把眼睛哭腫。不然今天他大概不會想出門見人了。
「吶,這是石榴石;是艾伯出生月份的誕生石喔!據說誕生石能為配戴的人帶來好運。」牽著白細的漂亮手指,我指著已經圈在他無名指上的戒指裡那顆較大的紅色寶石這麼說。
「旁邊那個黃綠色的橄欖石是我的誕生石喔;這樣、就像我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一樣了對吧!」
有點幼稚,卻又很直接明瞭的想法,的確是艾依查庫會說的話。
「話說回來,虧你有辦法講出這麼長又文謅謅的話來。」比起挑選寶石這種直白的理由,求婚台詞就太不符合艾依查庫平常的個性了,「是有人給你指導嗎?」
「什麼話、那可是我自己想的耶!」真過分!這是在變相吐槽我文學造詣很差勁嗎?好歹我也想了半個多月啊!
「不曉得啦,反正就直覺可以這麼說嘛。」抓抓毛髮蓬鬆的腦頂,我也沒有隱瞞的打算,很誠實的解釋起自己考量的點:「總比直接一句" 艾伯!嫁給我吧! "有點智商好嗎。」
「你可以說『艾伯,請娶我吧。』多別有新意。」想到不是由自己提出,有些不甘願。
「沒想到會被你搶先一步。」邊嘟囊著,邊硬是要把剛剛送出去的手錶幫艾依查庫戴上,「原本以為你不會考慮這種事。」恩,錶滿搭的。
「欸?為什麼不考慮啊?能有艾伯這樣漂亮又有才能有智能的老婆,不要的是白癡。」都同居這麼段時間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更不要說早在大學之前就曾經交往過一段時間了,對方什麼個性什麼喜好早就清清楚楚。
「而且、請你嫁給我沒說錯啊。」
滿意地欣賞今天手上一次多出來的兩個新飾品,一面意有所指地瞄了對方一眼、附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昨天晚上腰扭個不停、看起來很享受的不知道是誰喔?」
「哎呀居然亂打人!」我嘻皮笑臉地閃身躲開,抱枕就這麼越過我的腦頂咚地掉在後面的地板上、陣亡。
竟然還繼續笑話我,完全把我當病貓了。不反擊一下怎麼行呢。
看見對方扯著嘴角的笑容不斷逼近,原以為他想近距離給我的肚子一拳而反射性的後退,直到後膝窩頂上了沙發扶手欄去了我的退路。
「艾依查庫。」帶著挑釁的笑容,不斷的逼近對方,最後在兩人嘴唇相差不到幾公分的地方停下,說:「我、愛、你。」
才做好準備被貓上一拳的心理準備,意外的發展讓我像個傻子瞠大了眼睛;但這份驚訝終究只有眨眼瞬間。
「哦,我也愛你呢,親愛的老婆大人。」
哼笑著跟著揚起嘴角,我伸手扣住距離極近的人的後腦勺,給了近在咫尺的軟嫩唇瓣一個延續昨夜狂熱的吻。
貪婪地彷彿帶著啃咬,與平常的吻截然不同地、連舌尖滑過上顎的力度都帶著某種引誘的味道。
不甘示弱地投入這場舌尖的攻防戰;口腔裡混合著對方的氣息,不斷刺激著全身上下的細胞。最後已經不知道是親吻還是野獸互咬,想把對方吞入腹中,連下身也緊貼著像是要融為一體。
最後、索性一把拉過對方的肩膀將他借力使力的甩進沙發、自己也跟著擠過去;接著一手按住了本能地就想翻爬起來的人體,之後完全順從原始本能地開始了第一場真正的夫妻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