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里希帶著自己來到勃蘭登堡,說是與基爾伯特有非處理不可的事,但自己明白對方只是想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好讓過去的一切不再發生。
脫離對方的監視後隨著直覺便走至馬廄前,一匹匹看來精壯的馬兒感覺得出受到良好照顧,給予信心般輕拍了拍馬身,拿起韁繩為身前黑駒繫上,才要轉過身便發現站在門口的孩子。
注意到自己目光的他怯怯地朝一旁站開。揚起的風拂過髮梢而帶起縷縷金絲,看見了自己卻沒有逃跑的反應,反倒躲在門板後像是等自己離開那樣。
「哎、等等……」想伸手叫住對方卻有礙於另一手牽起的馬匹而停下動作「那個……是來看馬?──呃、不對,你喜歡馬嗎?」
開口對縮起身子躲在門板旁的孩子問道,以各方面來說這種情況下驚動到哪方的後果都不堪設想、畢竟自己一方面不想被誤以為是偷馬賊、一方面又不能大動作嚇著馬匹,到時跟牠玩起你追我跑的遊戲可真的就一點都不有趣了。
「嘿咻──所以有哥哥呀?」抱著對方上馬後拉著他的手告訴他該如何在馬背上取得平衡「路德很喜歡哥哥囉?不要怕、牠不會把你甩下馬的。」
自己選擇成馬給尚幼的路德維希試乘,雖然成馬的高度對對方而言有些高度、但至少成馬的經驗老道,對初次試騎的孩子有的大動作還不會起太大的驚嚇。
「不過哥哥最近很忙、所以沒能上到馬術課──雖然有點可惜,但是沒有關係。」試圖在馬身上尋找平衡點與訣竅的他專心地盯著馬背、在前一些聊天的內容裡據對方所形容似乎是個對他很好的兄長。
「這樣啊──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教你一些唷、不要看我這樣我身上可都充滿著游牧民族的血液,馴馬可是小事!路德要坐直、不可以向前傾……」伸手稍稍調整了對方的姿勢卻見他緊張的直直抓緊自己的手。
再次拒絕了提出想與路德維希見面的羅德里希,站在露臺閉眼休息「哼…簡直跟狐狸一樣狡猾,奸詐的小少爺。」德意志邦聯各邦相互利益在檯面下暗潮洶湧。自從1848年的革命後,自己清楚正和羅德里希著玩著危險的權衡遊戲。
現在的羅德里希背後有伊凡的支持,自己只能暫時妥協,放棄統一德國的計劃。睜開雙眼看著廣闊的湛藍天空「科~瑟瑟瑟!本大爺絕對不會把威斯特交給你這…」低語的誓言卻被不遠出的嘻笑聲打斷「…啊咧?」
在一片叫喊與半嘻鬧下,最後決定伸手扶著對方好讓路德維希有所安全感,成馬的沉穩令自己有些放心、但仍舊不排開馬兒會因驚嚇而跑開的危險。
想想幼時的自己是如何學習乘馬要訣的?現在想來總覺得有些遙遠,在年輪的軌跡下才發覺有很多事物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前路德維希的模樣令自己想起不復存在的曾經以及過去一同在哈布斯堡王朝下的菲利西亞諾。身影的重疊、交錯,如今那孩子也背負了許多的壓力,而現在眼前的路德維希的天真在未來也會逐一瓦解、思及此便感到一陣不甘。
「──路德抓到訣竅囉?那我要放手囉?」一聽到自己的話卻見他稍嫌僵硬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卻又不好意思要求自己暫時不要放開的模樣便惹來自己一陣笑意。
走進戶外馬場便看到伊莉莎白正抓著牽繩認真的指導著路德維希握韁繩的動作「科瑟瑟瑟~看來真是太小看威斯特了!居然能順利騎在本大爺的坐騎上。」
打開柵欄,走向自己的黑色馬駒前,抬頭望向坐在駿馬上神情有些緊張的路德維希「嘿嘿~本大爺很放心伊莉莎白教你。她雖然沒向哥哥那麼厲害,不過也是位頂尖的騎師喔!」
「──哥哥、」循著聲線而轉移注意力的路德維希目光越過自己以及馬身,聲音有些開心與期待的喊了喊。
那抹聲音之熟悉卻有一點奇怪,微微抬起頭看見的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一旁的基爾伯特,映照在他臉上的是抹驕傲。
「你剛才叫我什麼?真難得、居然會聽到你叫我的名字?還有沒像你那麼厲害是──呃?」呆了呆才發覺、路德維希口中『對他很好的哥哥』是眼前這位跟印象成反比的人,更應該說方才路德維希的用詞絕對不會讓自己聯想到基爾伯特身上。
「喔!」將路德維希抱下馬,托抱著那年幼的身軀「威斯特又重了呢!不愧是本大爺的弟弟。」在路德維希的笑聲中,伊莉莎白的沉默反倒令自己注意起對方。
方才與羅德里希會面時,羅德里希隱藏不住的焦慮面容與伊莉莎白的缺席就讓人起疑,現下看到她眼下的陰隱於消瘦的身軀,更令自己蹙眉「本大爺說啊…你的裙子後面夾進燈籠褲裡曝光囉…」抱著路德維希轉身面向伊莉莎白,故作嚴肅的開口。
「嗚啊?!你不早說──」聽著對方放低音量與帶些凝重的面容不禁緊張地伸手趕緊整整裙襬、如果照對方這樣說的話自己一路走來豈不是都給人看光了?在慌亂下只感覺到耳根一陣燥熱,但伸手往後裙襬一摸才發覺明明一點事也沒有、更沒有對方說的曝光「……基、爾、伯、特!」
讓對方打了如意算盤那張得逞的笑臉看了就感到一陣好氣又好笑、抬起手狠狠地就要往基爾伯特的頭頂揮下。
「噗哧───中計啦!科瑟瑟瑟~本大爺果然聰明的跟小鳥一……喂喂喂!妳有點女孩子的樣子好不好!」雖然計謀得逞讓自己心情爽快,但是看到伊莉莎白氣勢如虹的舉起右手,就知道自己已經惹毛了對方。
「這麼野蠻等等嚇到威斯特,本大爺跟你沒完啊!」礙於懷中還有路德維希不方便抵抗伊莉莎白,只好護住路德維希大聲嚷嚷,大有伊莉莎白要揍人就立馬開溜的模樣。
「──那也是我不跟你計較!」看著基爾伯特抱著的孩子總覺得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就糟糕了,聽聞基爾伯特的話默默將手覆上路德維希那頭奶金色的髮絲「兄弟倆根本就不同樣……」小聲咕噥了幾聲,順了順孩子特有的纖柔細髮。
懷中路德維希因為伊莉莎白的撫摸而脹紅著臉,年幼的他小力拉扯了自己的袖子,路德維希仰起頭疑惑的看著自己「哥哥不是說要對女士有禮貌嗎?」
童稚的話語一時堵得自己說不出話『這傢伙又不是淑女…』無法反駁的情況下,只好抬手招了招不遠處的仕女「午飯的時間差不多快到了,今天家裡有客人,威斯特先去梳洗再用餐吧。」將懷中的孩子放下地面,拂開遮住碧藍雙眸的髮絲。
微微彎下身與路德維希揮手道別,直到對方走遠自己才大大放鬆的伸了伸懶腰「唉──還是這種地方舒服多了──」一片翠綠青草與藍天白雲、一匹匹健壯的馬駒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樣,那樣熟悉。
「哎……我們來比賽吧?」說著才意識到今天的自己可不是穿著馬褲而是穿著洋裝。
「傑傑傑~跟本大爺比賽馬?帥得跟小鳥一樣的大爺穩贏啦!」單手扶著馬鞍,俐落的翻上馬背,側頭俯視著盯著自己一身裙裝的伊莉莎白「…妳什麼時候開始在意這種小事了?跟本大爺打架的時候你可從沒在意淑女禮節。」握著馬韁驅馬回身面對佇足沉默不語的少女。
「哈?給我等一下,這麼有自信?誰贏誰輸還不知道呢!」說著自信的挺起胸,半瞇著眼看著已坐上馬背的基爾伯特。
餘光微微看見與自己並駕齊驅的基爾伯特,自己憑著好勝而加快速度。
想來起初科蘇特也曾在草原上與自己談天,說自己不是弱女子、可現在的自己卻像籠中鳥,哪裡也去不得、就連宛如父親的科蘇特也被驅逐開自己身邊。
「喂!伊莉莎白你這個蠢蛋,心不在焉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對方聽見自己的呼喚而回神,她壓低身曲緊急的閃過前方樹木的枝條後,便驅馬靠近對方的馬匹「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要分心啦!」側身抓住對方手中的韁繩,讓伊莉莎白的馬駒可以跟隨著自己的牽引移動。
「欸、這樣很危險……!」回神閃躲開枝條後基爾伯特的手突然間捉住自己手裡的韁繩,馬匹也順著對方速度逐漸減慢「哪有人在騎馬的時候突然伸手抓人的啊!」說著有些難為的撇開頭、自己都快不好意思說明明是自身的舉動危險多了。
「你到底在恍神什麼?回到小少爺家之後…」操中著韁繩牽引著對方的馬匹,問話一出口氣氛隨即沉靜。馬蹄聲踏過青草帶來的細碎聲外,伊莉莎白安靜的坐於馬上沉默不語,連馬匹都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消沉,而不安了起來。
伸長手安撫著對方的坐騎,斟酌了一陣子,緩緩開口「他對你不好嗎?」
沒有轉過頭正視對方,聽著基爾伯特的聲音不禁抓緊手裡的韁繩、像是抒發心中不甘那般。
將自己軟禁在那座城堡裡、以腥紅作為壓制手段,將人民的性命作為玩笑話、不僅僅是自己就連羅馬尼亞也遭逢相同境遇──還有、將處異邦的科蘇特捎來的信燒毀。
「也沒什麼。」低頭望著草地,一襲綠衣裳看來顯得朝氣蓬勃,卻不如以往的美麗「沒什麼。」
聽到對方喪氣低沉的嗓音,不由的皺起眉頭,按著騎跨的馬鞍翻身下馬,走向低垂著頭的伊莉莎白,握住那緊抓著裙襬的纖細長指「真不像樣…這也是本大爺認識的匈牙利嗎?」
專注仰視對方悲傷的面容,嚴肅的對伊莉莎白說「為了你的子民振作起來!在困境中竭盡全力給的人民最好的,這才是本大爺認識的伊莉莎白‧海德薇莉啦!」
一把粗糙而溫暖的掌心打氣似的握緊自己,回過神來才發覺方才還待在自己身側的基爾伯特已經離開坐騎轉而以一種似曾相識的目光看著自己。
「哪有你說的這麼容易……」小聲咕噥著、卻引來了一陣鼻酸。以現在又重新回歸照舊的貴族當權、人民也肯定不願待在這毫無保護作用及溫暖的國家「當然,我可是阿爾帕德的伊莉莎白啊……」
說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話語、嘴角泛起的是一絲可悲而難看的笑容。
「科…科瑟瑟瑟…這…這是當然的啦…啊…欸…」伊莉莎白那泫然欲泣的模樣,越看越讓自己慌張「喂!你、你你可別哭啊!」手足無措的解下披風,尷尬的丟在對方頭上「等、等下威斯特看到你這模樣,說本大爺欺負你,大爺一世英明就毀在妳手裡了!」
揪緊對方的披風,對基爾伯特的話語感到一陣好笑「──你說誰在哭啊?」
他有些詞窮僵硬的支支吾吾,卻引來一份笑意。拉下對方那張充滿草原氣息的披風半掩著臉發笑與遮掩方才眼底霧氣。
「而且、你哪裡來的好名聲可以拿出來告訴路德啊?欺騙小孩可是萬惡欸。」清了清喉嚨試著將梗在喉中的聲音恢復原先的笑語。
「呿!就妳這種野蠻的女人,怎麼可能懂本大爺的好啊!」聽到伊莉莎白的抱怨,撐住馬鞍上馬後,旋即一臉壞笑的回身對著伊莉莎白大喊。
「嗯?是是、我還真不懂啊。」繫起手裡的披風,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基爾伯特嘴角帶著一如既往的笑臉,說著驅馬追上對方的腳步。在風拂過之處贈上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