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去抓住他的臂膀,卻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抗拒感在掙扎。
——這樣會傷害到對方嗎?
「……你私底到底在搞些什麼?」
微微上揚的語調彷彿斥喝著對方,卻又是不敢面對對方接下來的表情。
「私底下?」雖是明知故問卻似乎也只能如此。
笑容略帶困惑,「我不太清楚店長是什麼意思。」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怎麼原本不在意的都會在心底烙下淺淺的陰影。如果可能,想瞞著他,想永遠符合他心中天真的定義。
「休想瞞我。」對方表情的確起了些微妙的變化,能夠捕捉到這種細微地方的,唯有自己。自己的預感肯定不會錯的。雖然還是對方的一切尚未明朗,不過絕對是發生了什麼。
「說,或選擇從此離開這兒。」延宕許久後,終於鐵下心向對方投出了這般話。搖盪不安的心情,隨著這緊張的氛圍更加紊亂。
聽到選擇時心跳著時漏了一拍,努力佯裝鎮定將驚訝鎖在臉皮之下。
緩緩吐出深吸的氣。無法對他說謊,若裝傻不成,勢必將無從隱瞞。「…我有在兼職,」語氣淡然,「做一份我喜歡的工作。」
「我沒有為此懈怠在這的工作,我也很喜歡這裡。」總是噙笑的目光難得顯得冰冷,「我無法擇一,所以請別要我放棄任何一方。」
「……可是你的笑容,」質問同時緩緩地將對方逼至牆角,單手擎著壁面,「總是會在收店後消失。」粗獷的指節盤纏著對方與自己同色的髮絲,鉅細靡遺地觀察對方似受了傷的瞳。
看起來是如此悲傷,像沒有靈魂進駐,失去安定感的光澤。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也不懂得該如何採取下個步驟。驀然,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詞語閃過,「Vesting.」沉穩而安和的聲音說著。
靠著牆面,視線微揚凝視對方。「店長別看得那麼仔細嘛。」任人捲弄頰側髮絲,笑容依舊真假難分彷彿沒有任何意涵,只是笑。「那是因為我太喜歡這了,Vesting就像家一樣。離開家而失落再所難免吧。」目光有意無意地順著直挺得鼻樑下滑到唇上,但終究還是上挪對回碧眼。「你多心了,店長。」
掃描到了對方短暫停留的視線,「……不,你並不是這樣的孩子。」說出這話的同時自己頓感氣憤,明明自己是不了解他的。堅定起了神色意圖看透對方複雜的心裡世界,不過方才與那一絲哀桑不相稱的應對卻打亂了自己。對方表面感覺異常冷靜。是在逞強,亦或是已經迷亂不清了呢?
「是關於什麼的工作?藥物試驗嗎?犯罪嗎?還是其他?」急躁感逼迫著自己的情緒,好多好多問題同時傾瀉而出。
盡量稀鬆平常的回應那讓自己隱隱發慌的凝望。「養子,我在當別人的養子。」輕笑出聲,「店長也太有想像力了吧?還是我一臉寫著作奸犯科?」故作愠狀微微鼓起臉頰。
「!」這詞刺激到了自己,想著對方的臉生得眉清目秀﹑縹緻得很,也許有那種可能性。「……失禮了。」手掌剝離刺寒的壁,隨即跟著另手環至對方的臀部。隨即深入了後方的褲裡,儘管禮貌地侵入了對方的後庭,那殘餘的冰涼感依舊,對方的腰抗拒地聳了大把弧度。
光裡頭的鬆緊度,讓自己已經大略知道對方所謂的養子是什麼了。「為什麼要幹這種事?嫌薪水不夠多嗎?家裡有什麼困難嗎?是家人生病?還是有什麼想買的東西?說啊……你說啊……」那種差勁的感受,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糟透了,真的糟透了。
為突如其來的侵入一震,指節冰涼的貼附使溫熱的接觸面收縮,亂了呼吸。「不是錢,不是為了那種東西……那只是附加價值。」因突然的刺激微微喘息,「我要的是……」
愛。
即使只是假象,但在感到空虛之前確實是被滿足的。
被愛,被需要的。
可是眼前這莫名如此對待自己的男人,感覺不到。沒有愛。只有憤怒。只勾起童年時冰冷殘酷的記憶——
也不顧對方手指仍在體內,使盡力氣般地推拒掙扎,同時一滴彷彿同指面冰涼的東西滑落滾燙頰面。
是眼淚。伴著驚懼憤怒以及不諒解的眼淚。當鹹澀在唇緣匯集時,凝望男人的視線已是永凍般的酷寒。
迷茫了,躊躇了。對方的話語句句刺耳,並不知道什麼原由造成對方如此,也並不知悉對方為自己所落的淚其名為何。記憶逐漸拼出那個莞爾的對方,倘或安慰﹑說些什麼對方就不會陷入這般桎梏了;
亦或,對方就會跟他一樣,這樣消失也說不定。
「……抱歉不太擅長處理這事,從以前就是這樣。」
從對方頰測滑下的眼淚,在自身手肌上漸漸冷卻,再次見到這種感情昇華的最終產物讓自己心寒。
忽地,溫煦的胸膛包裹住對方。面對這種已經無話可說的場面,直覺地就是擁抱。不確信現在的對方需要什麼,太難懂了,說什麼能夠了解每個人的思緒,現在看來可笑。「姑且信店長我這次,停下那工作,雖然我並不確定我還能給你什麼。」
不行了。崩解了。家的感覺不見了。當初也是因此離開。留在那棟空殼裡毫無意義,只是無謂的執著和沉緬過往的美好記憶而已。
——甚至連那僅存的美好說不定都是自己一廂情願構築的幻影……
想到這裡,眼淚隨情緒凝滯在某個隱密空曠的意識中,雙頰暈紅退去只剩慘白。淡藍雙眼失神睜大。「…放開我。」不帶情感的空洞聲線像是從遠方傳來,遙遠卻清晰。
——店長,今年的聖誕節絕對要全力以赴呢!
這比一切從未發生還來得使人難過。
——養子,我在當別人的養子。
就算知道了誰嘴猙了一下,也從未考慮過為了什麼而猙。
——不是錢,不是為了那種東西。
好自私,我一直都是這麼自私,一直一直。
——放開我。
無法挽留任何東西,歸屬的堡壘終將被毀成殘垣斷壁。
「……我來當你的養父吧。」
片刻也好,永遠也好,把你銘刻在心就不會痛了。
「當我養父?」看穿對方意圖失笑,毫不避諱的嘲諷及不屑。「我的養父母多的是,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麼。」尖銳的話語化為防衛的利器,不顧後果般的衝口而出,報復性的要讓男人品嚐不亞於自己剛才所受的驚愕和失望。像是為摧毀什麼,最後一句彷彿冰椎,伴隨著魔鬼般的笑容,「你以為你是誰?你誰都不是。」用力撞開對方竄離死角,抓起隨身包頭也不回的往外走。直到拐過街角確定沒人追上後,才全身發軟跪坐於地,眼淚撲簌簌無法止息。
猶如困獸之鬥般的耗盡心力,畢竟還是導致不可挽回的局面。
用發抖的手從袋中摸索出手機,撥按。哭音充斥鼻腔,「…喂?爸爸,我想見你。」
至少你不會背叛我。
到頭來還是無法挽回那些撕裂傷嗎?
過於驚訝對方的真實身分而做了很多多餘又過分的事,那這現在跟以前有何不同?那種令人作嘔的自我厭惡愈漸激昂。頭疼得單手延牆扶著,抽了口氣之後接二連三的嗟嘆。
也許那孩子自己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並不需要所謂的包容。
而且在他眼裡這都是虛假。
插手過多的下場,消失和再見。
你會回來嗎?回到你的歸屬,就算是空殼也是殼的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