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又繼續往前走,刻意似地挑選了人跡罕至的暗巷,照明設備缺乏,加上剪影幾乎不製造出聲音,讓跟在後面的藤愈來愈無法掌握他的位置。
藤不能貿然靠近,他知道剪影對於周遭的動靜和自己一樣敏銳,或許更甚,當自己近到能夠知道他的動向時,恐怕自己的行蹤也暴露了。
但是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恐怕又會和之前一樣跟丟了。
暗巷中偶爾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影走動,有些影子根本不屬於人類。黑暗中總是不乏恐怖的想像,而夜城中永遠不缺乏黑暗。
藤輕輕將僅存的左手搭在銀製匕首的握把上,隨時提防著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無所不在的黑色觸手。如果這時候遇到夢食,藤暗忖自己應該還可以勉強應付。
以往有義肢的時候根本不把那種詭異的存在放在身上,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不只少了慣用來對付夢食的右手,身體的重心頓時移位也讓他相當難以調適。
前方的剪影又停下來,仰起頭像是在感覺些什麼,黑暗中只能隱約看得見他的輪廓,儼然就是一幀名符其實的剪影,藤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當初取了這個名字竟然這麼合適。
接著剪影又悄然無聲地移動了,往更為黑暗的巷子之中。
剪影最近的行為愈來愈不對勁,他經常獨自外出,當藤問起時便支吾其詞,總給不出個答覆。
這些日子兩人已經開始著手處理開店的事宜了,藤把一部分的工作讓剪影試著處理,也因此他多了許多離開住所的理由,但是剪影很不會說謊,看見他飄移的眼神,藤便知道他又要背著自己做些什麼事了。
很顯然他有什麼是瞞著自己進行,這讓藤相當無法理解,照理說現在已經沒有威脅他們的事了,有什麼事情有必要這樣大費周章瞞著同居的自己?再怎麼說,自己也是──
藤一愣,自己之於剪影算是什麼呢?保護者?監護人?有什麼事是非得讓自己知道的呢?
剪影的身影一晃,似乎是鑽進更狹小的巷子之中消失了蹤影。藤暗叫一聲不妙,連忙想跟上。
然而此時一道光照亮了藤所在的巷子,他的後方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慌張而刻意壓低的聲音說道:「笨、笨蛋,快把燈關了!是、是那個人!」
「不,等等,你看他!」另一個聲音同樣顫抖著,但卻大喇喇地直接把燈照向藤,「是那傢伙沒錯,不過他可少了一隻手呢!」
「快、快關燈啦!他是惡魔啊!快走!」他的夥伴害怕得連音量都忘記壓低了。
看樣子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遇到熟人了。藤慢慢地轉過身,手電筒的燈光打在他臉上,在逆光下看不清楚來人,但是從他們沒頭沒腦的對話中,可以推測出是曾經受他照顧過的晝行者。
藤冷冷地露出微笑:「我在趕時間,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我就說快走嘛!被、被發現了,快走啦!」第一個人驚惶失措地說道,搶下他夥伴的手電筒。
藤這才看清楚說話的是一個矮小的男人,而他的夥伴則是一個長著一張長臉的男人。
「你在怕什麼啦!他沒有那隻該死的手了!我們怕他幹什麼?」長臉男子不屑地哼了一聲,搶回手電筒。
藤挑眉,握住匕首,冷笑道:「兩位看樣子是認識我了,可惜我不大記得你們,也許等會兒把你們的眼睛挑出來、打斷個幾根手指頭後我會比較能想起來?」
「這倒要看看憑你這個樣子還能做些什麼?」長臉的男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抽出一把左輪手槍,對著藤馬上就是一槍。
這槍開得急躁,加上那人似乎也不打算一開始便瞄準心臟,於是藤險險地閃過這一發子彈。
「來啊?不是惡魔嗎?快像之前一樣把我一把捏碎啊?你這殘廢!」見藤已經沒有過去那恐怖的暴力,長臉男子拋下恐懼之心,取而代之的是報復的狂喜。
「你、你去死吧!」同樣被報復占據內心的還有那個矮小男子,他大吼一聲,舉起一把短劍便往藤面上用全身力量揮去。
藤舉起匕首格檔,但雖然那男子個子不大,卻也用上自身體重衝來,藤單單一隻左手根本沒辦法完全將他檔下,為了卸除這股蠻力,他連連退了好幾步。
「哼哼哼,我要把你給我們的屈辱全部加倍還給你!先要了你的腳!」長臉男子見藤有些應接不暇,哈哈大笑,槍口瞄準藤的下盤。
放了氣似的慘叫,以及有什麼液體噴濺出來的聲音,原本應該拿在長臉男子手上的手電筒喀地一聲掉到地上,矮小的男子瞪大眼睛,只看見他的夥伴自喉間噴出大量深色腥臭的液體。
一個人影靜靜地站在抽蓄的男子身後,手上的金屬刀刃在手電筒的光芒下反射出一瞬間的光芒。
「你這是在...渾蛋啊啊啊啊!」矮小男子一愣,已經顧不得繼續和藤僵持,抄起短劍大吼著就往那人影揮砍而去。
那人影在昏暗的光線中輕盈地移動,避開了那不由分說得揮砍,幾乎在同一時間,矮小男子的喉間也綻開了一抹血蓮。
兩個晝行者一陣掙扎後終於沒了聲音,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地消失了,巷弄間歸於平靜,除了落在地上的手電筒照出了默默相望的兩個人。
原本應該已經消失在前方向巷子裡的剪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藤的身後。
很俐落地下了殺手,連血都沒濺上身上。
兩人都像是對對方了然於心,反而沒有人先開口說話,就著麼對望著數分鐘。
然後藤先移開目光:「有一天你會告訴我你在做什麼,對吧?」
過去藤總說喜歡剪影那雙眼睛,漂亮的銘黃色,有著一種和自己不一樣,不曾受到汙染的率直與單純。但是曾幾何時他居然不敢直視那雙眼睛,那眼中的色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染上了其他的東西了呢?
是因為親眼看到剪影這麼乾脆地畫開一個人的喉嚨嗎?或者,其實在更早之前,這雙眼中的單純便已經被剝奪了......
剪影低頭,輕聲道:「...對不起...老大...」
然後他蹲下來,把地上的手電筒關掉。
又是一陣沉默。
「...我該走了...請老大...不要再跟著了...之後也是...」剪影說道,走向藤背後的巷子。
「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我嗎?」藤伸出手,擋在剪影面前。
剪影頓了頓,黑暗中看不出他的表情,幾秒後他將藤的手輕輕推開,無聲地搖搖頭,走過藤的身邊。
「如果你在煩惱什麼就說出來吧,我一直都可以幫忙啊。」藤在他背後說道,剪影沒有回答。
最後藤嘆了一口氣,又道,「那麼,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回到我身邊,好嗎?」
剪影的輪廓在暗巷中稍微停下動作,半晌,他以細微的動作點了點頭:「...我不會離開老大...只要還是我...就不會...」
然後他繼續行走,終於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
氣溫驟降,剪影把毯子抱到藤平常睡覺的角落,把自己的毯子和藤的毯子堆在一起:「老大...今天...可以一起睡嗎?」
「呃?」藤拿著剛剛解決完畢的外賣空碗,愣了愣,「怎麼了嗎?」
剪影在不久前回來,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或者說,佯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買了兩個便當回來,和藤一邊進食一邊討論店面裝潢。
兩個人都閉口不提在暗巷中的尷尬場面,即使藤有意無意想套出剪影的話,卻也總被剪影以相當笨拙的方式轉移話題。
剪影小聲說道:「...天氣冷...快下雪了...一起睡比較暖...」接著,以更小聲的聲音補充,「...以前...也都是大家一起睡...」
兩人腦中都浮現了小時候在街頭流浪的那段日子,天氣冷的時候,一群骯髒的男孩擠在火邊、相互依偎著入眠,那畫面現在看來好遙遠、好遙遠。
藤想得出神,過了半晌才笑道:「啊,說得也是呢,禾那傢伙作息不正常,都不陪我睡覺,這麼久來還真的忘記以前是這麼過來的呢!今天就一起擠一下吧!」
剪影笑了,點點頭。
廢棄的公寓,各自有各自考量的兩個人,緊抓著早已消逝的過往、不合時宜的關係。
===============(END)===============
為什麼我有種好像在聊近況的感覺呢...
猛然想到在廢公寓什麼的地方說真的沒什麼私人空間,每次要出門做壞事大概都會被問東問西的吧?
哪天快點搬到個有房間的地方才是吶...
然後阿剪你再這種個性下去絕對絕對會吃大虧的(吃爆米花看)(诶##
twoblue: 曖昧以上嗶嗶未滿(遠目
說真的我發現我正在同時掰彎兩個直(?)的
慢著 人生道路不可以歪啊
asa0: 噗 我比較驚訝的是叔管被掰彎(?)這件事wwwww
哈哈 其實還在猶豫這兩隻的結局會是怎樣XDDD
poppy_ns: XDDD等一下我怎麼不知道我被掰彎過?!!求詳細!!!!
只希望兩位幸福快樂生活下去就好。
掰彎算是誤用...因為一時間找不到更貼切的用法了
好吧或許該說是玷污污染?傳染...啊啊反正就是變髒髒嘛XD
嗯我也希望阿剪他們可以過平靜點的生活(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