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聖光之夜」過後曾發生零星的幾次攻擊事件,但都在不可思議的情況下化險為夷,慢慢的這類狀況就少了,甚至好幾年都沒再發生過
天界住民都說是父神的恩澤讓銀光城得到和平。然而,全城只有兩個人知道從那夜起父神就已經不存在於世上。
如今在神職代理者的領導下,銀光城民過著幸福和平的生活。而他與熱忱天使長的堅定情誼也廣傳為佳話。
下方世界則沒有太大改變。剛開始不少惡魔對無法攻打銀光城感到挫折,日子一久也發現這樣的生活沒有多壞--要找樂子或取得天界資源,方法多得是
多年前城主撿到了一個墮天使,從那時起伊拉居民混亂又逍遙(對強者來說)的好日子就有了巨大轉變
就算略過一開始那幾個讓全城崩潰的
事件……這個公爵家的,表面上弱不禁風的食客不知道又
為了什麼低氣壓了好長一段時間,搞得魔物們聽到歌聲就心驚膽跳,沒聽到歌聲也還是心驚膽跳
終於,幾個月後小白臉墮天使冷靜一點了,但好景不常,公爵又逼迫他學會了使用武器……
差不多同個時期起,公爵也開始把城裡分屬不同勢力,或單打獨鬥的魔物逐一整肅收編。現在的伊拉儼然是全魔界最紀律嚴明的區域(據說魔王對此表示滿意)。
「--路德!!」撲到剛踏進家門的憤怒公爵懷裡。對方一兩週前就前往萬魔殿和其他城市處理要務,自己則留在伊拉駐守
『城裡有什麼狀況嗎?』低沉的嗓音並未多浪費任何一個字,單刀直入問道
「嗯嗯,」搖頭,「啊,有幾個新來的孩子不太乖所以我教了他們一下……。--嗚痛!」
突然被公爵拉起。「、」幾天前手臂上被魔物劃傷的痕跡仍清晰可辨
『怎麼會被新進惡魔傷到?等下來做格擋訓練。』拋下一句話,憤怒公爵逕自往內室走去
「--Ve、只是不小心被劃了一下嘛……路德不先休息嗎?Ve、ve……」聽到要模擬戰鬥,急忙巴在後面希望對方打消念頭
『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伊拉城的領主,必須強大才能讓他們服從,懂嗎?』
身旁的墮天使嘆了口氣,銳利的冰藍色雙眼難得流露出一股與平常不太相同的情緒:『至少要能保護自己』
「……嗯、」抬頭望著對方的側臉。明明馬上就要開始魔鬼訓練,這瞬間卻突然覺得心裡似乎有一絲暖意
『--過兩天帶你到魔之角,那女人說想見你。』兩人靜默了幾秒,路德維希又突然開口說道
自從
當時化解了對色慾公爵的誤會,兩城的城主就時常互相拜訪
盧克什利亞的主人依舊美麗強勢,而曾經跟隨著她的紅髮男子和同樣有一頭紅髮的小女孩則
很久以前就不在了。
眾人一陣寒暄敘舊後,工作的回去工作,休息的去休息了,自己則閒晃到了公爵的後花園
曾經以為下方世界都是醜陋的。接受了新生活後,靜下心來仔細觀察才發現魔界居民的審美觀有時也不算差,墮天使執掌區域更充斥著異於銀光城的美麗
像是伊莉莎白的花園就常年盛開著奇異的花朵,拱廊、石柱、水池一項不缺,作工精細亦不輸天界
每次來盧克什利亞,自己都最愛逗留在花園中央的噴泉旁,欣賞不時在池面跳躍的細緻水柱,今天也不例外
走向佇立在花叢間的石雕噴水池,「……?」某樣不尋常的東西吸引了自己的目光--
金色的羽毛。一枚金色羽毛正漂在池中,隨著漣漪晃漾。
--我埋在牆縫裡的羽毛?不會吧?發生什麼事流過來了嗎?霎時清亮的泉水彷彿像惡獸般張牙舞爪。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死死盯著,逼迫自己做了幾次深呼吸才比較鎮定下來
重新細看漂在水面的羽毛。……不太像……對吧、不太像?在心中自問。面前看似無害,比任何金屬更加耀眼的纖薄羽片逕自閃爍著有些刺眼的光芒。
看起來是新的……?金羽不舊不亂,顯然不是經過長久歲月而且當初被自己硬生生扯掉的那些
那會是誰?除了當時的自己,世界上還擁有金色羽毛的就只有……那個坐在神座上的--自己不願提到的存在
泉水的冷冽和聖光的灼熱同時掠過指尖,冰冷褪去後光芒繼續灼燒自己,如一朵火花在手上跳動
確實是力量強大的天使在不久前落下的羽毛,但是無論神子或父神都沒有理由在這時出現在盧克什利亞,自己也沒感覺到他們的氣息
就算他們真的用了什麼方法隱藏來到下界,也不可能無聲無息來到公爵宅邸留下羽毛然後憑空消失……不是嗎?
坐在池水旁苦思,讓羽毛反覆從一掌落進另一掌--高階墮天使相對能忍受聖光,並不表示裸露的皮膚完全不會被灼傷。
‥‥到底為什麼呢……。
看向噴泉中不斷擴散的漣漪,某個念頭忽地從心底勾起,將金色羽毛放回水面,默然等待
羽毛隨著水波上下晃漾,就在那兒晃了許久,許久……。坐在池沿,但什麼事都還沒發生
「難道也不是嗎……」喃喃自語,伸手劃過水面,仍然一點動靜也無。
終於耐心即將消磨殆盡,準備撿起羽片離開花園。手指正要觸及的一剎那,晃得正開心的金羽不自然地靜止在水波中,接著,逐漸陷進池裡
「--!!」一把撈起差點沉入水中的羽毛,盯著泉水又發了會兒愣。
真的發生了……。以前從來沒看過這種狀況,自己知道的水鏡頂多用來窺探其他世界,但是傳遞物品……可能嗎?
……雖然沒聽說過……。畢竟自己在銀光城時有些知識是不被允許擁有的,而伊拉又幾乎可說沒有連結於地面的水池及湖泊
猶疑地眨眼,思索,再次望向波光搖曳的水面。展開單側翅膀抬手梳了梳,幾片舊了的羽毛飄落下來
撿起靜靜躺在地上的深紅羽毛放進池中,凝視著來自自己身上,用同樣輕盈動作晃盪的羽片。等著,這次比方才更加漫長,長到像是無止盡一樣……
正當心裡閃過這個問句,羽毛似乎被無形的力量吸住,開始緩緩下沉
同一瞬間,紅羽下方的水中閃現出如銀鏡般的大湖、湖中巨樹以及湖畔的兩個身影
「……銀光湖和生命樹……」湖邊抬頭仰望生命樹的正是久違的兩人,一個是自己的血肉至親,一個是自己曾經恨過又放過一馬的天使長……
「--!?」然後事態的轉折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羽毛在正要完全沒入水中的一瞬間轟然化為火團,水中影像也隨之消散在黑暗中
「、」不死心地再投下一片羽毛。哥哥和安東尼奧似乎在說些什麼……隨後紅羽再次被無情的火焰吞噬,化為燃著餘燼的碎片
過程一再重複,直到最後一片血色羽毛也化為灰燼沉進池底。
呆坐池旁久久無法發出聲音,直到一時半刻後才發現緊握掌中的金羽已將手心灼出一道凌亂如火焰的紅痕
「……」咬著下唇,捏著來自天界的羽毛小心放在泉水裡,被揉亂的柔毛有些狼狽地隨水流展開,無助地漂浮
目不轉睛注視著,不禁做出了銀光城民慣用的手勢,低頭祈求。
打溼的羽毛緩緩下沉。如果剛才是因為自己的羽毛受到詛咒無法抵達銀光城,那麼金色羽毛--大概是兄長的羽毛--應該不會那樣吧?
如果銀光城的羽毛能落到下界,為什麼不讓我傳點音訊回去呢?拜託你……。
最後一縷羽絲被扯進水中。水底泛起銀光,映照出身著華服佇立於岸邊的「神子」--
下一刻,火焰自羽毛中央四散,金色羽片也無法逃脫化為殘片的命運。
自己召來的小魔物在噴完毒燄,神識恢復清醒後便逃得不知所蹤。
「……Ve……」一進房間,眼淚滾落臉龐,摀著傷口跌坐在路德維希身邊
『怎麼搞成這樣?平常的訓練都忘了?』對方沒花太多時間訝異,一貫的俐落,命令僕役去取藥品後立刻檢查起自己的傷勢
「……Ve、好久沒來這邊,忍不住--去外面逛了一下、不小心被魔物燒到了……」抽泣,淚眼汪汪的望著對方
伊拉的公爵嘆氣,把平常教訓自己的那些話不厭其煩地又講了一遍。
哭著點頭應聲,直到金髮墮天使去找不知跑哪去的魔物僕役為止
對方一走立刻安靜下來,悵然若失地呆坐在房間裡,垂下眼簾默默看著掌心傷痕。
隱約烙著羽毛紋路的傷口被毒燄一燒,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形狀了。剛剛發生的事情恍如一場夢境。
「……Addio」沉默到最後,開口喃喃說著,淚水又掉了下來,這次是自己無法控制地,「--Addio.」
用力抹掉眼淚,站起急急往路德離開的方向拐出房間,恰巧和捧著木製藥箱回來的對方撞個正著
「--」被墮天使扶住,放聲大哭了起來,伸手一把抱緊對方不肯放開。